科室没有什么事做,纪唯宁套了白大褂就往病房过去,想趁着这空档,把未来一个星期分属在她名下的病人都了解一遍。
而纪唯宁不知道,徐暮川在老爷子那惹来的郁气,一直延续到他登机。
若不是秦述习惯了自家老板的向来冷淡,他甚至都会怀疑,他家老板今儿个结婚是不是出了什么篓子。
主仆二人,同坐在头等舱的相邻位置。此刻,徐暮川微冷着脸,低头翻阅一叠纸质文件,薄唇抿的微紧。
发现某些纰漏处,他也没像往常那样用签字笔标记出来,然后交给秦述让他去解决。而是,直接侧头,给秦述好一阵脸色。
几次下来,让秦述觉得,他家老板根本就是故意在拿他开刷。
幸好头等舱坐的都是一些素质相对较高的客人,要不然,就这么两个大男人几次三番的四目相对,人家不撇过头来看个究竟才怪。
再徐暮川又一次侧过头来将手中的文件直接丢到秦述身上时,他斗着胆子问了句:“老板,今天不是你新婚么?按理说,心情应该很好。”
秦述虽然话少,木讷,但也不是粗心大条的人,看得出今儿个老板的心情太糟。可是才把话说出来,他又有种自我掌嘴的冲动。试问,又有哪个男人,新婚第一天就出差还能有个好心情!
而当他毫无意外的观察到自家老板更加难看的面色时,识趣的闭实了嘴,眼观鼻,鼻观心。果然,不会说话的人,还是应该秉持多做事少开口的原则才为妙。
徐暮川疏朗的眉心,皱的死紧。
确实,对他来说,新婚第一天就得出长差,这让他无法高兴起来。但因为这趟行程是早就定好了的,所以,也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真正让他介怀的,其实还是老宅的那通电话。
对于老爷子旁敲侧击想要抱重孙子,甚至不惜为此支使自己母亲来向纪唯宁打听他们夫妻之间对婚后生活打算的事,徐暮川心底早已知晓。
其实他也无须刻意去了解,老爷子心底有几道小九九,他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而他也能够想象,等哪天他和纪唯宁把孩子生出来,老爷子和自己的母亲,会把孩子宠成什么样,尤其是老爷子,怕得天天抱着小屁孩到那什么棋社跟他一帮老朋友炫耀。
上午那个电话,老爷子直接就在那端问他,孙媳妇的肚子有消息了没?老爷子问的很急切,声音也不算小,他当时还怕纪唯宁听了去,然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怕她以为老爷子只惦记着要她为徐家生儿育女,还特意移开了自己的手机到另外一侧。
他也没说什么,只稍微呛了老爷子一声,问他急什么。
结果,老爷子就在电话那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连串。可能是越说越气,到后来,他干脆挤兑,说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瞎忙活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能让自己老婆怀上孩子,实在丢脸。
徐暮川本来就在为自己没能让纪唯宁立时效的怀上孩子而感到恼意,老爷子这些话,更是加剧了徐暮川的心伤,直接黑了脸掐断电话。
之后,他把纪唯宁送去医院,再回了自己公司各种忙碌,然后赶场似的到了机场,连踹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办理登机。
偶有的间隙中,想起这回事,而后又想到自己极为悲催的新婚一天,整个人都陷入了极端郁闷的状态中。
等他终于得了空,想打个电话问问纪唯宁那边体检的情况,顺便从她那里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时,空服人员就已经示意旅客们关上手中的电子设备。
好几个钟的飞行时间,他在如此糟糕的状况之下,如果空坐着什么都不做,更难熬。这才让秦述拿出一些待处理的文件来看,只不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些字眼搭在一起,极为不顺眼。
今天这个日子不单对徐暮川纪唯宁来说,意义重大。老爷子跟何湘芸也同样重视,即便知道徐暮川要出差,要没忘叮嘱儿媳妇要回家来。尤其是老爷子,一大早就从后院过来,自从小两口经常回家住之后,老爷子在主屋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何湘芸还曾经建议过老爷子,要不然就直接搬过来行了。当时,一家子在饭桌上,老爷子听着这话后,瞅了徐暮川好几眼,眼神所传达的意思,无外乎是想让自己孙儿主动出个声。
结果,徐暮川非但不配合,甚至还视而不见,老爷子当时就把这怨气搁心里去了。
最近老爷子的圈里,接二连三有人添了重孙辈,已经把老爷子给拨的,心急火燎的。
其实,自从知道小两口有生子计划之后,老爷子背地里,已经无数次向何湘芸打听过消息。今天这一大早的过来,又问起这事,何湘芸被老爷子缠的没法,直接就跟老爷子说,想知道有没有重孙,今儿个问问就清楚。
纪唯宁跟何湘芸说过她自己的生理期,何湘芸记得特别牢,算着日子这时间也该知晓了,所以打算给儿媳妇个电话了解下小两口的情况。
当时,老爷子正坐在边上,听见何湘芸要给小两口打电话,他自己先把座机抢了过去。何湘芸站在旁边看着他拨徐暮川的手机号,也没有意外。
毕竟,对老爷子来说,也就只有徐暮川的手机号,是让他记得滚瓜烂熟的。
老爷子讲电话的整个过程,何湘芸都呆在边上。所以,她知道是儿媳妇先接的电话,也知道后来电话转到自己儿子手上。
祖孙两个起先讲电话,语气语速什么的,都算正常。可越说后面,看着老爷子脸红脖子粗的扯出那些话,何湘芸直接扶额,听着他那么挤兑自己的儿子,她几乎都听不下去。
也有出声阻止,可老爷子根本就是那种脾气一上来就听不住旁人话的那类顽固份子。最后,何湘芸干脆踱步走开,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儿子在电话那端,该是怎样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纪唯宁在病房里忙了一个多钟,之后将她自己收进来的病人,关于他们的所有情况,都做了整体规划。
她伏案在自己办公桌上,将那些患者按照手术简易程度,还有病理的不同做了分类,给自己留下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她打算拨出去,让科室的其他主刀医生帮忙分担一下,计划着明后两天,找宁呈森说,也顺便让他适当给自己调整一下,之后的手术安排。
在这个科室,她和宁呈森是正当年轻且有能力胜任各类手术的主刀医生,比起老教授,还有那些高年资的主治医生,她跟宁呈森的担子更重些,排的手术也几乎都是满盘的。
这之前,纪唯宁很投入,也感激院长对她的重用和栽培,她喜欢做手术,喜欢救病人,所以即便每天身体很累,但精神上,却是无限充实和满足的。
可是如今,她情况有了变化,即便她自己无所谓,她也不得不为肚子里的小生命考虑。
科室的医生接二连三的回来,看到纪唯宁在自己办公桌上安静的在写写划划,个个奇怪的问声,说她怎么回来的那么早,体检项目是不是都做完了。
纪唯宁只笑笑,说自己刚回来。
科室今天没有排手术,到了下班时间,只留下值班医生,就都各自散去。纪唯宁惦记着回徐家老宅,也没再多逗留,收拾了手中的东西,提着包包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