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原来还有人敢欺负你呀,脸白得跟鬼似的。”
刚进院子门,就撞上了秦蔡。他话说得轻佻,脸上充满不屑,我心情不佳,实在不想再跟他斗了。我索性当没看见没听见,直接越过他往里走。
“喂,你聋了还是哑巴了?”我还是当没听见,只是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反射性想挣脱,居然没成功,没想到我还看走眼了,他武功似乎还不错,我原来还以为他是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呢。
“别动,我帮你把把脉。”他语气似乎带了些无奈,却再没有任何轻蔑之意,我意外地顺从了他的话,没有再动。指尖微凉,意外地让人舒服,我忍不住细细打量他。
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只用了一根素银簪子,朴实无华,却依然难掩纯洁气质,就像那通透无暇的白玉。剑眉星目,卧蚕深厚,面白英俊,端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白面郎君模样,斯文儒雅,气质高华,让人见之忘俗,却也无端让人心生厌恶,因为无形中让我这等俗人在他面前自我感觉矮了不是一截两截的。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把脉的时候很认真,明眸微垂,我心微动,倒不觉得他现在特别讨厌。
“没什么大事,只是……些微受惊,我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保证你今晚能睡个好觉。”他没有再追问我原因,只淡淡地略过,我再次对他生出了一丝好感,他倒也不是那等纠缠不休的人。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不用什么方子了。”经过此事后,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好了,所以语气有点僵硬。“还有,谢谢你。”我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道了谢,很久也没听到他回答,我扫了他一眼,只见他正望着院门口发呆,想来他并没有听到,突然,我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快步走进了小阿阳的房间。
原来小阿阳正跟着阿衣娜玩耍呢,阿衣娜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正一边摇晃着一边引着小阿阳跟过去。小阿阳摸着床沿,想站起来,却没走得一步,就重重跌在地上。顿时,他哭丧着脸朝我看来,即使他昏迷的时候,我都没觉得有多难熬,这一刻,看着他眼眶里滚动的珍珠,却又坚强地忍住不让珍珠滚落下来的模样,我却觉得自己的心像针扎了似的疼起来。我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又上前走上几步,才慢慢向小阿阳张开双臂。
小阿阳本来还有几分委屈的面容顿时如春回大地,生机勃勃,光彩照人。他努力扶着床沿,战战巍巍地起身站了好一会儿,才向我这边迈开一步,但是双手却紧紧扒着床沿,没敢松开分毫。我不敢再让他摔倒,不敢再让他那颗勇敢而又脆弱的小心脏再次爬满伤口,我飞快跑上前几步,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刻,他终于勇敢地放开双手,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双手轻轻地捧住他的头,再轻轻地在他的额前印上了一个吻。我们额头相抵,展颜相对,温情脉脉。我在小阿阳的眼中再次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与渴望。他是如此坚强与勇敢,一直支撑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感谢上苍把他带到我的身边。
我把小阿阳抱在怀里,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永远站在我身边,默默保护我与陪伴我的人,阿衣娜。她此刻正嘴角含笑,深情俯视我们,就像是那普度众生的观世音一般,让我感恩她的存在。
站起身,我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对阿衣娜开口说:“我要回去了,你……”我想说你要不要跟我走,但是我觉着自己太自私了,这里是生她养她的故土,我没有权利把她带走,但是我舍不得她呀。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阿衣娜整个人被悲伤包围起来,眼神迷蒙,似有水雾。我亦觉得难受非常,我不想跟她分离,我再次自私地想把她带走。所以,一冲动,心里话奔涌而出,我说:“跟我走吧,我需要你,阿衣娜。”
不想我这话一出口,阿衣娜顿时掩面而泣,整个人抽抽噎噎起来。我吓坏了,赶忙开口道:“你别哭,别哭呀,我就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你不用跟我走的。”
阿衣娜闻言,非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愈哭愈烈,根本就是跟我卯足劲对着干一般。小阿阳不明所以,只知道气氛里充满了伤痛,他看看我又看看阿衣娜,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阿阳这一哭,倒是把阿衣娜吓得停了下来,她随手一擦,就把眼泪擦了个干净,抢过我怀里的小阿阳,低头温声细语哄他道:“不哭,不哭,乖乖,阿衣娜也不哭了哦,乖乖,我的心肝儿宝贝。”阿衣娜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直接把我这个看客看傻了眼。我还没弄明白咋回事,那两活宝就又开始嬉闹起来了,哪还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气氛呀。
“你抱他一下,我去收拾东西。”阿衣娜忽然把小阿阳往我怀里一塞,就要出去。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地问道:“阿衣娜,你这是……”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要跟我走的意思,一时之间都不敢把话说出口。
阿衣娜背对着我,抬头看向门外的白桦树,说:“傻瓜,从你救活我那天起,你和小阿阳就是我仅有的亲人了,你们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她忽的转身,专注地认真地注视着我,接着说:“你以为只有你舍不得我吗?我,阿衣娜,也舍不得你,舍不得小阿阳,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阿衣娜怎么走出去的,我没看清,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直到小阿阳用他细小的手掌,缓慢地帮我擦干眼泪,我才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不是孤单一人了,我也是有亲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