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于莎莎这位女友之后,我是千方百计要摆脱金玉凤的。但是,事与愿违,怎么也摆脱不了。
烦心的事,不吐不快。我想,还是如实道来吧。
那天,台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
“有一项比较重大的采访报道任务,我想交给你去完成,有意见吗?“
台长亲自向记者下达采访报道任务,在我们台里是异乎寻常的。一般情况下,是由部主任分配。我预感任务的重要,急忙问:
“什么任务?“
“在清理党政干部营建私房中自查自纠的先进典型。“
台长说,在反腐倡亷建设中,省委、省政府作出了<关于制止党政机关干部在城镇自筹自建私房和查处在营建私房中违法违纪行为的决定>。根据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这项工作的第一阶段,是营建私房的党政干部进行目查自纠,在规定的期限内,如实申报自己营建私房的情况,自行纠正违法违纪行为。各地在自查自纠中涌现出一些典型,省纪委通报表彰,号召广大党政干部尤其是营建私房的干部向他们学习,并要求新闻单位宣传报道这些典型,营造良好的社会舆论环境,推动这项工作的顺利进行和健康发展。湖江县委书记王志鹏是省纪委通报表彰的先进典型之一,我的任务是采访报道王志鹏的事迹和经验。
“市委对这一典型的宣传报道很重视。“台长说。“因为这是省纪委推荐的典型,也是我市唯一的典型,指示我台一定要宣传报道好。台里考虑,把这一任务交给你比较合适,你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意见,保证完成任务。“我坚定地表示。
受领任务之后,我的心情激动不已,思潮澎湃。因为我不仅意识到肩负的责任的重大,而且也想到了金玉凤。她是王志鹏的外甥女,我爱上了她,向她求婚,她肯定会告诉王志鹏。在这种情况下,王志鹏一定在关注我。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我都应当竭尽全力,搞好这次采访报道。
对于重大典型的报道,我们一般采取纪录片的形式,首先搜集有关的事迹资料,广泛进行采访,掌握丰富的素材,然后写出脚本,根据脚本的内容进行拍摄和制作。因此,我受领任务后所作的头一件事,就是前往湖江县纪委,请他们介绍王志鵬营建私房和自查自纠的情况。
他们说,王志鹏在城区建了一座三层小楼房,建筑面积将近三百平方米,按照当时当地的市场价格计算,造价三十万元。省委、省政府关于清理党政干部营建私房的决定作出后,王志鹏闻风而动,带头进行自查自纠,主动还清了三十万元的建房款。同时,在县委常委会上作检讨,表达端正党风的决心。接着,在全县干部大会上现身说法,以身作则,进行动员,要求大家坚决贯彻执行省委、省政府的决定,积极主动地进行自查自纠,争当端正党风的模范。在他的带动下,全县的“清房“工作进展很顺利,很迅速,走在全省前列。
他们介绍的这些情况,如果作为一般的新闻进行报道,其素材已经够用了。但是,作为重大的典型进行宣传报道,尚显不足。社会所关注的热点和焦点,不是王志鹏如何雷厉风行,以身作则,而是作为县委书记,有公家分配的住房,为什么还要营建私房?现在还建房款,说明营建私房时没钱,那么房子是怎么建起来的?作为县委书记,是怎么考虑、对待、处理这些问题的?王志鹏的事迹和经验的社会意义是什么?我觉得,这些问题的答案找到了,我们对王志鹏这个典型的宣传报道,将会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从而大大提高王志鹏声望。而我,在他和金玉凤心中的份量,也会大大增强。
我在县纪委采访的时候,提出了这些问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与合理的解释。不过,他们向我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即:王志鹏的私房,是程天亮一手承办的。
程天亮,原是龙泉山村党支部书记,现在是龙泉山实业开发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闻名遐迩的农民企业家。既是同村人,又多次采访报道过,我和他非常熟悉,关系非常好。
离开县纪委,我前往龙泉山采访程天亮。
程天亮热情地接待了我,对于为王志鹏营建私房的事,他爽直地说:
“县纪委向你提供的情况是真的,王书记的那座小洋楼,确实是我帮他建起来的,公司的人都知道。“
“是他找你帮忙的吗?“
“是。当时他我说,想在城里建房,请我支持一下。我觉得他当县委书记以来,对我们的关怀、支持、帮助、指导非常大,把我们村作为全县发展乡镇企业的样板,从财务、物力、技术等方面大力扶持。没有他,不会有我们龙泉山实业开发总公司的今天。所以我对他说,小意思,这事我包了。“
程天亮说,在他的安排下,王志鹏的那座三层小楼房由龙泉山实业开发总公司工程建筑队承建,所用的沙石、水泥、钢材、木料和砖瓦等,全部由工程建筑队提供。建筑工人、技术人员,以及楼房的设计,也是由工程建筑队包下来的。王志鹏没花一分钱,没出一份力,一座属于他的小楼房就建起来了。
关于三十万元建房款,程天亮说,王志鹏向工程建筑队写了欠条。省委、省政府关于清理党政干部营建私房的决定作出后,金玉凤前来偿还建房款,并取走了王志鹏所写的欠条。
“我所知道的情况,全对你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呢?“程天亮不想结束与我的交谈,话刚说完又问我。
“我还想知道的,可能是你不想知道的。“
“说来听听。“
“我还想知道的是,他那三十万元建房款,是他自己在银行的存款,还是冋亲朋好友借来的?“
“这,我真不想知道。你想知道这些干什么?“
“我是记者呀,知道的越多,文章才越好写,拍出的电视才越好看。“
“这么说,你是真想知道。“
“当然。“
“那你就只能去找金玉凤了。“
我正想回应程天亮,门外突然传来金玉凤的声音:
“不用找,我来了!“
话未落昔,人进屋了。金玉凤来到我面前,说:
“有人说你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其实你不用过来。“程天亮说。“郝帅是来采访的,我这儿采访完了,正准备找你采访呢!“
“好哇,热烈欢迎。“金玉凤兴高采烈。“他采访我,就是我们联谊会的客人,接诗的事就由我们负责了。“
说罢,拉起我就走。
按理说,金玉凤知道我是来釆访的,应该问问我采访什么,有什么要求,而她却首先说起我与她约会、向她求婚的事:
“你这个人呀,性子太直太急了一点儿,我一说已经结婚了,你就急了,走了,不理我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生气,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因为你的言行告诉我,你对爱情的态度是认真的,严肃的,纯洁的。我觉得,你是最值得爱的男人。“
“你已经结婚了,不应该对我这些话。“我冷冷地说。
“你真的相信我已经结婚了?“
“你亲口对我说的,我当然相信。“
“但是,你应该动脑筋想一想:我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如果结了婚,会抛开新婚丈夫到湖江来吗?如果要来,也会和丈夫一起来,怎么会一个人来呢?王志鹏是我的舅舅,难道没有能力安排我和丈夫的工作吗?“
金玉凤提出的这些问题,我当时确实没有想过。现在经她提醒,我认真地想了想,明白了,慼慨地说:
“我理解你的用心,谢谢你真诚相告。“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金玉凤认真地说。“人们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咱俩的戏早已开始,不能间断,应当继续演下去。“
我对金玉凤所说的旧戏重演,没有表态,因为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会像邓明松那样脚踏几只船。所以,我对金玉凤说:
“咱们书归正传,谈谈我来釆访的事吧。“
我把采访意图对她说了。她告诉我,王志鹏把他的那座小楼房卖给了海商协会,用卖房款还了建房款。
海商协会,我是知道的。改革开放以后,沿海地区的一些商人到湖江来经商,为了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成立了这个机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购买王志鹏营建的私房?用多少钱购买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王志鹏要卖房子的?这样的交易是否经过有关部门认可?这些问题,金玉凤都没有回答,只是向我建议:由她带我去海协会采访。
当时天色已晩,我在宾馆要了房间留宿,以便于笫二天开展采访活动。
晚餐,金玉凤在宾馆设宴招待。当我跟随金玉凤步入餐厅时,发现一位女郎正在指珲服务员上莱上酒。她,大约二十来岁,虽说没有金玉凤那么漂亮,但也比较俊俏。她一边彬彬有礼地请我入座,一边自我介绍说:
“我叫郭小兰,本县人,也是联谊会的工作人员。“
金玉凤一旁插话:
“她爸爸是郭显达,当过湖江县的副县长。“
郭显达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他原先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县防汛抗旱指挥部指挥长,在抗洪抢险第一线因喝酒误事,导致湖区防洪大堤决口受灾,受到撤职查办,县委班子也因此而改组。王志鹏,就是在这时候荣任湖江县委书记的。
对于郭小兰,我不会因为她爸爸而对她另眼看待,她似乎也不在意她爸爸的事,上桌入座,便主动地为我斟酒。
我谢绝了,坚称从来不喝白酒。金玉凤说:
“那就撤去白酒,換上干红葡萄酒。“
郭小兰起身去服务台,金玉凤乘机对我说:
“上次约会,咱们不欢而散;这次相会,咱们要痛饮一杯!“
郭小兰把干红葡萄酒拿来了,金玉凤斟满一杯送到我手上,然后自斟一杯,敬我说:
“来,干!“
她口一张,头一仰,一杯酒干了。
我无话可说,只得干杯。
我刚放下酒杯,郭小兰又敬酒了,我也不得不喝。
干红葡萄酒喝了几杯,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喝着喝着,头昏眼花起来,迷迷糊糊地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一片严厉的怒斥声中,我醒来了。睁眼一看,吓坏了,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睡在宾馆的床上!
再一看,面前站着两名警察,披头散发的金玉凤躲在墙角里。
郭小兰指着我的鼻子向警察控诉:
“我亲眼看到她酒后发狂,强奸金玉凤!“
警察喝令我穿衣下床:
“身为记者,流氓犯罪,跟我们走!“
我惊恐万状,魂飞天外,哭喊起来: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