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太多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我只认定你示我的这一面,这就是你之于我的样子。哪怕你背向我的一面已面目全非,越过你尽是路人惊恶的目光。我只活一世,我只看的到我想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自拔。可是,你却,换了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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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徐爽从震区回来那天正下着雨,雨不大,她没有打伞,进门时,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阴湿的衣服内衣也印出来。
“外面冷吧?你说一声今天回,我们去火车站接你也好啊。”卓岚递上干毛巾,又去倒热水。
“能淋雨真好。在那边不能提‘雨’。”徐爽认真的说。
“见到唐师兄了吗?那边情况怎么样?”艾漾急问。
“震区不让进。原来有那么多人去支援。唐宏磊还在里面,是他们医疗组的组长,不能换,”徐爽稍显怨气,“但是…”,徐爽抬起手,露出手腕,一抹得意地笑。
透明蜡封住的四叶草为坠,手工编制的手链,工艺粗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唐宏磊让他们组员出震区时带出来给我的,他自己编的,有玄机的”。
徐爽摘下手链递给走来看的卓岚,艾漾仔细研究。
‘勿念’,因为要写的很小,字已聚成一团,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这两个字。
“你俩这堪称革命爱情啊”,艾漾把‘四叶草’拿在手中细细研究,想看出其他微妙。
“再有这种事儿我可不去了,太傻了。”
艾漾和卓岚齐望向徐爽。
“在哪儿都是我们俩,无论怎样”,徐爽闪着些泪光。
白贝现在也是闪着泪光看着艾漾,像勒令又像央求。
“霖嵩,他本来就是你的”,艾漾低着头,“对,对不起。”
“谢…”白贝还没说完。
“对不起,我还不了。”艾漾坚定的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然后快步消失在路灯下的树影里。
风吹着已经凋零过半的树叶,仍然沙沙的响,零落的就同树下各自的两人。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两日,艾漾被突然意识到的微生物考试滞留在自习室,也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霖嵩。据说手中这本书已经讲完了,艾漾还没来得及写上名字。一页页无意义的翻弄着,霖嵩这个名字已经在脑中跑过千百遍,她也想去找他,只是,还差给自己一个结论。白贝的话,句句戳心,艾漾想抽出身来旁观一下自己、霖嵩、白贝的真正关系及走势,却是一团乱。看到L型菌,就觉得自己像它,被剥去了细胞壁,只能弱弱的困在原地,不争气。书是看不下去了,揣上卓岚的‘爱心小抄条’,艾漾打算随便吃个饭就去考场赴死了。
原来,还有一种细菌。考场上,忽略试卷中一眼平川的‘不会’,通过小抄条,艾漾知道了一种靠鞭毛运动的细菌,微小到不行也要靠着仅剩的一丝能力用力摆动着‘小尾巴’往梦想的地方靠近。当然,艾漾完全不顾鞭毛菌的感受给它扣上这梦幻的大帽子,只是,心里面因为这个突然闯入的细菌,有些事清楚了。
怀里抱着复习资料,迈着最大的步子,艾漾一刻也不想再等。
她想告诉,霖嵩,你的过去我知道,如果愿意,你再告诉我多一些,让我更了解,我都不介意;
她想告诉,霖嵩,不要再伤害自己,没有人会离开你;
她想告诉,霖嵩,我爱你,艾漾永远陪着你;
她想告诉,霖嵩,咱们一起毕业,一起成为医生,然后结婚,然后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
她想告诉,霖嵩,我会一直保护你,你也要保护我。
想说的还没有想完,人已经到了门口,没有想到的,等见面再补充好了。
“好久不见?”艾漾喘着跑上楼的粗气,可看见开门的霖嵩,依然想笑着见面。
仿佛真的好久不见,霖嵩的疲惫有些恢复,可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有些累,眼神有些混沌。
艾漾越过还站着门口的霖嵩,把书本一股脑拍在茶几上,“沉死了”,自己将会是这个屋子的小女主人。
“霖嵩,我…”艾漾认真对着霖嵩,心里砰砰砰直跳,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嘴唇也跟着有点抽动,“我想…”。
“艾…”
“哟?还有姑娘?”
明明是霖嵩开口,声音却在身后传来,看着霖嵩无法言明越过自己的眼神,艾漾觉得身后冰凉,不得不转身。
霖嵩的白色衬衫套在一个女孩的身上,配上蓬乱的头发,光洁的腿,别有一番风情。艾漾竟一时透明了那女孩,看到的只是这个衬衫,这分明是她喜欢的那件白衬衫,却可以穿在任何人身上。
艾漾看着那女孩,漂亮的脸蛋,凹凸的身材。
原来,有些看到、想到、听到都认为不能接受的事情,承认也就是在一瞬间。
“你先进去吧”,霖嵩低声说,女孩听话的回到卧室,懂事的关上了门。
霖嵩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拥住艾漾,但是稍微的这个动作,惊的艾漾触电一样,躲远了一步。
霖嵩只好作罢。倚在墙边,想点根烟,四下却没找到打火机。
艾漾慢慢坐在沙发上,拿起面前的打火机,一下一下打着,看着火苗一闪一闪,慢慢闻见了汽油的味道,感觉着豁然开朗的一切,突然好想笑。
“给你”,艾漾把打火机递给霖嵩,“还有这个”,艾漾一环一环的拆下钥匙,多加的一把钥匙,套上拆下都很困难。
“我跟白贝和好了”,霖嵩把打火机和烟都放在一边,“咱俩不是一路人。你还要顺利毕业,可能还有机会推免博士,还有…”,霖嵩小心的语气,仿佛拉扯着艾漾心里面那个霖嵩,加速他的面目全非。
艾漾转身拿起那一摞书,书好像浸了水,变得好沉。那么一瞬间,艾漾真想抡起这摞书砸向霖嵩,电视剧不都这么拍么,那么就来全套吧。只是不知道想要发泄的究竟是何情绪。
“不是一路人?你本就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艾漾没有抬眼。
“霖嵩”,艾漾轻呼,打开门,未在言语。
但愿我们永别再见,艾漾拉上身后的门。
转身流泪,艾漾想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真该报个北影中戏什么的试试,但是如果不来这个学校,这出戏就遇不到,那自己这种潜能,是否还能激发呢。
看的见的哭,看不见的笑。艾漾迎面见着停了一辆公交车,就坐了上去,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
下午3点,车上几乎没有人,艾漾坐在了正对车载电视挡板的单人坐上,近乎贴面的灰色铁板,艾漾想着,这是让我面壁思过呢。眼泪就没有停过,哭吧,艾漾心里跟自己说,多自然的事儿啊,得哭,哭够了,把脑袋里面的水都腾出来,可能人就能清醒点,下车一会给你买瓶水,补补。
脸瞥向窗外,人们不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呢么,还好,就要去医院实习了,离开这里,指日可待。离开,离开这里,离开阳台,离开羽毛球馆,离开舞会的礼堂,离开不让踩得井盖,离开不喜欢的咖啡,离开这个城市,也离开这个自己。离开所有的“本以为离不开”和那“不就不合适”。
眼泪确会流完,脑袋果然清醒了。霖嵩选了白贝,艾漾竟也体会了一种放松感,不再有同学们异样眼光的压力,与家人不用再刻意隐瞒。更有的,不用再被自残威胁,救赎终究不是爱情。自己完完全全可以回到以前规律的生活,没准真的可以推免个博士。呵呵,是啊,这就是自己的爱情,就如他说的,也不过如此。只是为何留给她的这最后一幕要如此不堪?继而又剥夺了她反驳的资格!
车到了终点站,司机催促下车,迎上艾漾阴沉的脸,张开的嗓门也收回了不少。
这条路,从没来过,却因为陌生忽然觉得好安全。
“美女,想剪什么样的啊?”
“剪短”
“齐肩吗?”
“短发”
艾漾随意进了一家理发店,剪刀就像剪断了艾漾泪腺的水闸,一剪子下去,眼泪再次挺不住。心里的难受劲儿就是这么一股一股的,你觉得它好了,没事了,却突然就又涌回来。索性都不去擦,对着镜子认真的看着自己,记住自己的样子,就为了,永不再犯!
“你看,这么短,可以吗?”理发师小心翼翼。
艾漾认真看着镜子,来回甩甩头,果然轻了不少。把被特意留在耳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脸的棱角马上显露出来了。这样,终于就像个男生了啊!
“好,谢谢”艾漾尽量保持正常的声音,“钱,下次给你可以吗?”
“啊?”
“我现在没有钱”,艾漾反而很坦然,“我电话号码给你,我明天来给你,你先帮我垫付一下,可以吗?”
爱你了,我从此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空留这一瀑长发完全属于我自己,恋爱的波折,反复折磨的是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的头发,或许剪了发就像砍了头,给人一种好似‘又是一条好汉’的体验。因为这样,以前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错误,所有的伤,就都可以顺理成章的翻篇了,就可以以新面容开始下一章节的生活。
前提是,只要过去不再出现,那两人不再出现。
艾漾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学校,特意扬起头,她好害怕,可又好期待。这爱情真是个虚妄的存在,既可以华丽的不着边际,又可以随随便便的分合,不顾情感下掩盖的那些肮脏关系。呵,可不是么,看似昂贵其实廉价,就让他们继续这虚妄的爱情吧,这样的感情,她艾漾,不稀罕!
她可以很洒脱,已经很淡然,因为现在,她已经是短发了,就像个男生,就是个男生。
只是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假象,是让人更坚强,还是更能贴近你,是想变成你来陪伴着我自己,霖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