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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逢盛会金枪惊艳

德胜门外张记客栈后院是几个青砖青瓦的小院落,最大的西跨院向来是不对外出租,平时是掌柜的戴富和商号的孟军及河东五杰熊氏弟兄及家属住,店里的伙计住最后面的员工宿舍。自从李奇来了,戴富就搬去孟军的东厢房上房,堂屋三间做李奇起居室和会客用,每天早上,熊氏弟兄和丁正都会在院中练武。

大约卯时末,丁正在院子口对着假人练点穴,熊氏弟兄各自占了片空地练功,李奇在堂屋门口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这些人的招式,有不恰当地方稍加指点,而他自己也没有停止练功,身体里的小周天昼夜不停,最近他试着把炼气运到某个手指发出去,还没有太大的进展。戴富在李奇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说着昨天收到的各地商号客栈发来的消息,还有孟军离开后每天发回的飞鸽传书。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客栈前楼飘在西跨院门口,丁正和熊氏弟兄哗啦就围过去,李奇见是穆晓晓赶忙摆手,他们才站到一边,眼看着她默不作声走到李奇身边,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其实他们见过穆晓晓,只是每次都罩着轻纱,李奇也是满头雾水,只是隐约感觉她受了莫大委屈,或许跟穆桂英有关,就单手扶在她的左肩头,并不急着安慰,而是先任她用眼泪发泄心中的不快。

几分钟后一个店伙计笑嘻嘻从前院跑过来,到戴富跟前弯腰喊:“老爷早,禀老爷,前院早膳准备好了!”

“小兔崽子没长记性!”戴富把脸一沉骂到,随手在伙计头顶帽子上打了一下,“给你们说过多少次?大掌柜在时要先给他请安!猪脑子!”

“是是是,小的这回记下了!”店伙计慌忙转身一躬到地,“李老爷金安,有请李老爷用早膳!”

李奇摆摆手,他倒觉得戴富小题大做了,又不好意思当众说戴富,何况他怀里正趴着个穆晓晓在哭泣,尴尬地笑一笑示意让店伙计下去,熊天龙拍拍店伙计的肩告诉他东家随后就到。

这时,又一个伙计从外面跑着进来,刚冲戴富拱起手就看到戴富举起的巴掌,随机应变转了个角度大声:“小的给大掌柜李老爷请安——,启禀李老爷,门口有差人求见逍遥客李老爷!”

“待我去看,你小子真没个眼力劲儿,没看到大掌柜正忙?”戴富训斥着往外走。

“算了,让来人院内说话!”李奇又是尴尬一笑,摆手止住戴富。

“是!”店伙计躬身退几步小跑着出去了。

李奇笑着摆手让戴富坐下喝茶,又示意熊氏弟兄和丁正过来喝茶,穆晓晓被这两个伙计一打搅也没心思哭了,站起身擦擦眼泪站在李奇身后,李奇递给她一杯茶。

店伙计领着一个穿官府的从院门向里走,对着李奇伸伸手站在台阶下垂手站立。那人边走边打量拿着判官笔喝茶的熊天龙,随即在李奇跟前单腿跪地,低着头说:“小的捡校太尉府旗牌魏三儿见过李大侠!”

“请起来说话!”李奇右手向前平伸。

“是!”魏三儿站起来仍然弓着身子抱着拳,“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给李大侠送请柬!”

“是吗?呈上来!”李奇淡淡地说着伸出右手,从魏三手里接过一封请柬,打开一看是繁体小篆写的邀请,一眼看的出有几个寿字,落款是金枪太保高保臣,不解地问:“金枪太保高保臣?”

“是是是,小的主人就是金枪太保高老爷,也就是当朝捡校太尉高琼高太尉!”魏三儿赶紧解释。

李奇听了还是不明白,根本不认识,搞不懂为什么要给他请柬,懵懂地看向戴富,心想是不是他结交的朋友。熊天龙俯过身子轻声说:“东家,这金枪太保高保臣是京城数得上的人物,据说是百余年前白马银枪高思继的传人!”

“哦,”李奇算是明白多半,原来是武术界里的慕名邀请,“麻烦回禀令主人,就说李奇依时赴约!”

“谢李大侠赏脸,”魏三儿又是拱手抱拳,接着看向熊天龙,诚恳的说:“阁下可是河东五煞之首?人称通天判官的熊天龙熊大爷?”

“不敢当,在下正是熊天龙!”熊天龙冲魏三儿拱拱手。

“那太好了,小的就不用再跑去吾圣山,”魏三说着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沓请柬,找出其中一份双手递给熊天龙,“我家主人也邀请五位爷参加寿诞!”

“哦?”熊天龙接到手看了看,然后看李奇,见李奇点头才对魏三儿说:“请转告高老英雄,说熊氏弟兄乐意随东家前去向老英雄贺寿!”

“是是是,小的代鄙主人谢过各位,告辞了!”魏三儿作了个罗圈揖,熊天龙抱拳说声“不送”,看他躬身退几步转身离开。

戴富见魏三儿出院子,才招呼大家去前院吃早饭,李奇领着穆晓晓在前,其他人在后,边走边介绍穆晓晓,她这时候情绪已经平复,就把今天回天波府的事情跟李奇讲了一遍。李奇安慰几句,告诉她等日后穆桂英冷静下来,还会当她是好姐妹,让她留在客栈继续习文练武。

太尉府位于朱雀门至南薰门之间的南门大街上,与左班丞相寇准的府第隔着一个小胡同,斜对面与殿前副都点检周伏平的将军府错对门,再过去就是枢密院冯坤的宅子,不远还有王若钦,杜昌的府邸,几乎都是达官贵人高门大院。这天的太尉府热闹非凡,因为除了是捡校太尉高琼高保臣六十八岁寿诞,还是他金盆洗手的日子,今天要正式把金枪传给大儿子高继勋,所以邀请了官私两面头面人物。朝廷里丞相寇准、副相王若钦、世袭YN王柴俊、楚王府世子赵云生、周伏平将军、枢密院冯坤、天波府杨延浦、杨延贵,其他官员几十个,武林界的少林寺、青城派、昆仑派、丐帮等大门派都派人来了,八大镖局四大世家的局主庄主,小门小派成名剑侠举不胜数。

大厅左右两排椅子,在坐的十几位里不是王公大臣就是大门派掌门,李奇在右侧倒数第二个椅子坐着,身后站着穆晓晓、丁正、熊氏弟兄,左边是上官世家绿柳庄庄主上官敬,右边是青城派代掌门阮脩萍。客人中认识李奇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进门后就热情打招呼的震远镖局司空远,另一个是看出李奇后就一直坐在周伏平后面打哆嗦的王若钦。

高琼是个身材高大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头,金盆洗手仪式前先举起金头长枪让大家看看,接着开始洗手,宣布退出江湖,从此不再参与武林和朝廷的是非争斗,转身交给长子高继勋。高继勋接枪后抱腕当胸使了个罗圈揖,接着在厅中练趟高家枪。因为只是一种形式,所以看起来很平淡,出于高琼的面子还是获得大家阵阵掌声。

人群里有人不以为然的说了句:“咦,这就举世闻名的高家枪?还不如穆姐姐树枝耍的好看!”

这话说的高继勋脸一红停在当场,高琼双手抱拳向后面走,笑着说:“说话的小兄弟,请现身到前面一叙!”

这样一来百十双眼睛都随着高琼的眼光看过来,把丁正看的不好意思了,低头往穆晓晓身后钻,刚才那话正是他说的。

“呵呵,怎么了?你也会害羞?”李奇浅浅一笑扭头看丁正,他脸已经红成酱茄子,“还不出去跟老英雄赔不是?”

“是!”丁正低着头从穆晓晓身后出来,到高琼近前一躬到地,弱弱的说:“晚辈一时失口,望高老前辈海涵!”

“哦?呵呵,无妨无妨,”高琼看到丁正后反而挺喜欢,“小兄弟也是使枪行家?未知属于何门何派?令师高姓大名?”

“不不不,老前辈,晚辈不耍枪,穆姐姐枪耍的漂亮!晚辈的师傅就是李大哥,不不不,李大哥不让以师徒相称!”丁正说的有些乱,更把用枪说成耍,引得不少人忍俊不住,他自己则吐吐舌头偷眼看李奇。

高琼是老江湖,一下就明白丁正口中的师傅就是倒数第二张椅子坐的李奇,但他并不认识,笑呵呵地走过来,抱拳说:“敢问尊驾——咦,莫非尊驾就是近年来蜚声江湖的一叶行舟逍遥客李奇李大侠?”

李奇本不打算出面,见这情形只好站起身拱拱手说:“不才正是李奇,随从小弟多有冒失,让老英雄见笑了!”

“哪里哪里,令高徒言语率真,老朽甚是喜爱,今日承蒙在座各位赏脸,蓬荜生辉,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李大侠应允否?”

“老英雄有话直说无妨,李某当竭尽所能!”李奇觉得高琼太客气,再看所有人都注视他们,有的窃窃私语,前面的寇准、王若钦、周伏平几人眼光更是不怀好意,不由得暗自埋怨丁正不消停。

高琼再次抱拳说:“恕老朽无状,久闻李大侠技艺冠绝于天下,今日得见可否指点犬子继勋一二?”

这话一出口厅里一片哗然,看起来是句简单的恭维话,却牢牢地把李奇拉入圈套,李奇自己刹那间也明白了,这还是冲丁正那句话来的。在场有谁不知道金枪太保高保臣?又有几个不知道高家枪传自白马银枪高思继?说是给个高帽子请指点,可你拿什么指点?有什么资格?于是,所有人包括高琼都等着看李奇怎么出丑。

李奇虽然猜到高琼的用心,却已经没办法拒绝,刚才为了替丁正解围已经答应了,就淡淡一笑说:“要说指点,李某怎敢在老英雄面前班门弄斧?若是简单的切磋嘛——呵呵,不如由在下的同伴穆——”

“高老爷子何必与无名小卒计较?什么一叶行舟,依老花子看充其量只是盘上不得席面的狗肉而已!”紧挨着少林和尚坐的蓬头垢面乞丐,站起来调侃,看样子像是丐帮的。

“哎——岑长老说哪里话?李大侠乃近年来江湖上少有的奇人异士!”高琼继续把李奇往高的捧。

“老英雄言重了,”李奇说着开始仔细打量那位岑长老,发现他衣服上至少有七八个补丁,眼睛凸着,太阳穴微鼓,上肢发达没有多余的指甲,可以猜想在丐帮有一定地位,练内家功但不深,估计是练拳或掌上盘灵活轻功不高,就幽幽地说:“在众位高人面前李某的确微不足道,说狗肉都是高台了,而那位前辈眼大无神面黄唇薄,身无四两肉,似乎比跳蚤壮不了许多!”

“尔敢小觑我丐帮?老花子不才,乃丐帮八袋弟子岑子厚,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铁掌压三江,不如咱们比划比划!”岑长老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

“呵呵呵,好个压三江,”李奇轻轻一笑,看看刚回到椅子背后的丁正,“丁老弟,你不总想闯荡五湖四海吗?过去,与这压三条江的先过几手!”

“遵命!”丁正心里正觉得尴尬呢,听这话高兴的来到李奇前边,冲岑子厚一抱拳,“前辈,外面请!”

岑子厚一看丁正就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儿,脸立刻就变了:“姓李的,让个孩子替你受死?”

大伙的眼光这才认真地打量丁正,个头不大神采飞扬,但终究是个年轻人,所以不免生出几分担心。高琼倒是不说话了,站在旁边静观其变,他身后的高继勋反而显得几分焦虑,和大多数人一样为丁正担心,他们基本都知道这位岑子厚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名。

李奇脸上仍然很平静,淡淡的说:“孩子又如何?这么说,如果岑长老可以在这孩子面前走过三十招,李某便请你丐帮弟子免费吃上三年!”

“你你你你——狂妄!你可知我丐帮弟子过万?”岑子厚气的脸色发青。

“过万又如何?岑长老可知我东家的营生遍布十八路三十五府?养万把人算什么?”性格粗暴豪爽的熊天虎大声接住岑子厚的话。

岑子厚觉得熊天虎这人虎背熊腰中气十足,还有几分眼熟,一抱拳问:“阁下是?”

“不才熊天虎,负责为东家跑跑腿儿买东西!”熊天虎敦厚,对谁都挺实在。

“河东五煞的独锤惊天?”岑子厚吸了口冷气,再看他旁边是抱着判官笔的熊天龙,斜背长剑熊天敖,别离双刺熊天豹,拿铜鹰头杵的赤胆朝天熊天彪,不由得退后一步打量李奇,“尔究竟何许人?怎来这般魄力?”

“岑长老不必担心李大侠财力,如若那小兄弟疏忽个一招半式,震远镖局愿出一半银子养你丐帮弟子!”楚王世子身后闪出一个人,正是震远镖局的局主司空远,他在这场合没座位,还站在挂名外孙背后。

“司空局主,这——”岑子厚感觉被架空了,可他确实抹不开跟一个大男孩儿动手。

“怎么样?前辈,请吧?”丁正又向院子伸了伸胳膊。

“哼!今日老花子就豁出去老脸,非教训教训尔等后辈!”岑子厚说着径直迈步来到院中。

大厅里的人潮水似得全涌出了厅门,在院子的四面房檐下站满了,都想看看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如何在三十招内打败成名几十年的丐帮长老。

丁正走到院中间冲岑子厚抱拳说声请,随即左手领眼神右掌轻拍向岑子厚左肩。岑子厚说了声“来的好,得罪!”双掌轮起来呼呼挂风,运满内力的手黑青,了解的人知道这就是铁砂掌,每招每式都有千钧之力,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三十六路劈挂掌。

转眼十招过去,岑子厚的掌力浑厚威猛,却没有剐蹭到丁正的衣服边,他只是施展轻功绕来转去,没和岑子厚对过招。到了第二十招头上,只听见丁正轻声叹口气,忽然身形加快,围着岑子厚转了三个圈后跳出圈外,拱拱手说:“多谢前辈承让!”

“让你个大头鬼,老花子又没——输——”岑子厚先是感觉莫名其妙,等说到没字时忽然发现浑身麻木,斜着就倒在地上,输字是躺着说的,这时候脸已经羞愧难当,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只是想到了可能是穴位被点,怎么点的什么时候点的全没感觉。

人们沸腾了,几乎没人知道丁正用的什么招式,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只见丁正来到李奇跟前,不好意思的说:“大哥,准确度差了点儿!”

“嗯,一边儿反省!”李奇淡淡的点头。

丁正吐了个舌头挤到熊天敖跟前,熊天虎伸出大手摸摸丁正脑袋笑笑,算是嘉许了。

“小兄弟等一下,”上官敬忽然到了场中间,向着丁正站的位置抱拳,“请问小兄弟适才的轻功可是凌空虚渡?”

“回老神仙的话,不知道,大哥没说叫什么名字!”丁正也拱拱手客气的说。

“哦,谢谢,”上官敬又转身看李奇,“敢问李大侠——”

“恳请李大侠救救我们长老!小的给您叩头!”几个丐帮弟子过去试着为岑子厚解穴,却没任何反应,其中有个小个子来求李奇。

“不用客气,”李奇长袖子一摆,托起要下跪的小个子,又朝地上的岑子厚挥了挥衣袖,轻声说:“不碍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随便向他人屈膝!”

岑子厚一个鲤鱼打挺站稳身子,一提气运行自如,这才躬身一揖,红着脸转身走进人群的后面站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再说话。

高琼笑呵呵走到院子中央,高声说:“哈哈哈,小兄弟点穴功夫精妙绝伦,老朽开眼了!还是那句话,老朽诚心邀请李大侠为犬子继勋指点一二,望大侠不吝赐教!”

李奇本打算和那位上官敬说句话,只好冲他笑了笑,转身对高琼说:“不敢说指点,若令公子不弃,可与李某小妹过上几趟,当是相互学习吧?”

“哦?如此便先行谢过,”高琼这才注意李奇身后的紫衣紫衫紫纱遮面的穆晓晓,半分钟后朝远处的高继勋招手,“好生地向姑娘请教!”

高继勋还没进场,上官敬干咳了两下,朗声说:“高兄且慢,可否容上官敬说几句话?”

高琼连忙又摆手阻止高继勋,陪笑着说:“呵呵呵,原来是上官兄,保臣唐突了,上官兄请!”

上官敬又转身冲李奇抱拳笑了笑:“老朽施礼了,敢问李大侠,适才那位小兄弟所用绝技,可是传说中的凌波虚渡?”

李奇看上官敬鹤发童颜,这么大年纪说话仍然彬彬有礼,心里也起敬重的意思,连忙抱拳走过去,微笑着说:“不瞒这位前辈,在下只晓得叫提纵术,至于有没有其他说——”

“什么绝技不绝技?不过是黄口小儿蹒跚学步罢了!在老夫眼里屁也不是!”屋顶上有个声音打断李奇的话。

上官敬皱起眉头回头看,这是他想问的话第三次被打断,所以有些上火,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黄袍老者从对面房上正飘身下来,应该是年纪大脱头发,三绺一尺长灰发斜挂在脑门,没有胡须,面黄肌瘦颧骨凸出,太阳穴鼓囊着,上称不会超过七十斤,落地时没有半点声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两人。李奇不由得剑眉轻挑,他最不喜欢说着话被人打断,所以从不打搅别人的言论。

“嘿嘿嘿,老夫说你弟子是黄口小儿学步,你心里不爽,是也不是?”瘦老头说话的语气里始终带着挑衅,小眼睛眨巴着盯紧李奇的表情。

“呵呵,”李奇忽然觉得这人是有意向他挑衅,索性脸色一变笑着激他自己说出目的,“无妨无妨,夜路走的多难免遇到黄狗咆哮,以李某的身份断然不会与条狗较劲!”说着向上官敬一拱手,指着大厅,“前辈,咱们边喝茶边聊?”

上官敬呵呵一笑,跟李奇向大厅走去,心里却不得不想李奇既然要避事,就不该惹恼瘦老头,那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外面的人就大笑起来,还有人直接说瘦老头衣着打扮像黄狗,丁正和穆晓晓紧跟在李奇身后,熊氏弟兄也笑着往里走,许多人以为事情结束也进大厅。

高继勋纳闷啊,说过两次过招都没过成,心里还曾盘算胜那紫衣少女几招,如果发现她武功容貌俱佳,说不定纳她为妾再成就一段佳话,可作为少主人他也不能失礼,悻悻地转身,猛然发现瘦老头跳起来,还没等开口就射向李奇。

大家都认为瘦老头忍了,耳轮中听见“你找死!”“嘭”,“噔噔噔噔噔噔”,都扭头向外看,只见瘦老头还在原位站着,眼睛瞪大看着正前方,离他七八米远的厅门口站着大块头熊天虎。原来瘦老头是生气要偷袭李奇,所以把功力运到九成,没成想半路被熊天虎堵住,心想他这掌具有单掌开碑的力度,就骂了一句,可他不知道练外家功的熊天虎早跟李奇学了套导气归流法,可以将忽然受到的外力导入自身内家气中,运转后从原处返回,也就是俗称‘反弹’的内气功。所以瘦老头等于把自己那掌拍给自己,加上小身板,没倒地吐血就算是内功深厚了。

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七八秒的时间,所以在场大多数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有人认为瘦老头要表演,不少人停住身子伸着脖子向场中间看。熊天龙看得出这人不简单,可要跟李奇较劲那是自取屈辱,可怜这么大年纪还争名夺利,走了几步一抱拳说:“老人家,去吧,这种场合不适合你!”

“嘿嘿嘿,适才老夫疏忽大意,年轻人请让一让,今日老夫势必要将姓李的废在当场!”瘦老头收起一脸诧异,又皮笑肉不笑的往厅子走。

“那真是抱歉,东家方才说过与朋友喝茶,熊某怎可任你前去打扰?”熊天龙一贯的冷静平和。

“哦?你,你也是姓李的一伙?”瘦老头语气显得有点浮躁,表情还是皮笑肉不笑。

“不瞒您老人家,李大侠是咱们弟兄的东家,所以,不经东家的允许,任何人要叨扰必须过咱们兄弟这关!”熊天龙淡淡一笑,他身后的四个兄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丁正进去后听见外面声响也出来站在熊天敖的身边,他俩年龄相对接近也比较投缘。穆晓晓始终站在李奇身后,旁若无物地看李奇和上官敬坐下喝茶,这也是整个大厅最安静的三个人。

“娃娃,可是河东熊氏?老夫劝尔等让到一旁,如若惹恼老夫起杀心,岂不白瞎几十年的修为?”瘦老头说着开始整理衣袍,非要动手不可。

“未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与我等弟兄的东家有何仇怨?”熊天龙还是不慌不忙。

“嘿嘿,老夫姓什么已经不大记得了,孩子们总是称呼老夫鬼影爷爷,”瘦老头说着一指大厅方向,“那小子近年来连杀我燕山门下弟子,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姓李的,再要做缩头乌龟,莫怪老夫要大开杀戒!”

“老人家说燕山门下可是指燕山双鸠或雁北鬼莺?莫非前辈是——鬼影附形鬼影子黄立前辈?”熊天龙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是他?”“哇,这老头这么大来头?”“燕山派鼻祖!”“他怎么还活着?”

“大概是吧?记不住,你快叫姓李的出来受死!”瘦老头语气显得不耐烦,他正是燕山派开山二位鼻祖燕山二老的老二黄立,据说是唐昭宗乾宁元年出生,如今将近一百一十岁,由他们弟兄创立的燕山派几十年间经历过兴衰出过英雄也有过败类。

“老人家若是为燕山双鸠之流与我们东家为仇就有点冒失了,那几个**邪盗人人得而诛之!”熊天龙当然知道燕山派近年来净出祸害,只不过当着人家鼻祖不好意思说,更何况他们弟兄以前也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

“就算双鸠和鬼莺行为不检,总可以交给我燕山派清理门户,那沂山连环寨五寨主黄锐没有惹他吧?居然来个连窝端!大辽四千之众的铁甲飞羽,一场切磋竟被他斩杀殆尽!尔等还能说他不是灭绝人性?简直视人命如草芥!”黄立说到气愤时唾沫星横飞,但表情还是似笑非笑。

“黄老前辈所说沂山连环寨那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强盗,杀之既是为民除害,”高琼从旁边过来拱拱手,“再说那契丹兵马,他们与我大宋为敌挑起连年征战,杀多少也是有功无过啊!黄老前辈,今日乃晚辈贱辰,请前辈赏个薄面入内喝杯水酒!”

“赏你薄面?你在老夫眼中算什么东西?识相的唤姓李的出来,否则明年今日就是尔等祭日!”黄立是真急眼了,仗着艺高人胆大,逮着谁都想动武。

这下高琼脸上怎么挂得住,好歹也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被这么骂还是第一次,而且当着朝廷重臣江湖好汉,立刻就想发火,突听厅里有个女子冰冷的声音:“老匹夫九成是辽人派的奸细,请容许晓晓了结此贼!”

“嗯,莫污了主家的院子!”最后这句是李奇说的,完了继续和上官敬聊天。

原来上官敬急着知道丁正使用的轻功是不是凌空虚渡,原因是为了寻找出走四十年的妻子皇甫氏。当年上官敬还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一心追逐上乘武学,而他的结发妻子皇甫氏也迷恋各派绝技,终于有一天为了学‘凌波虚渡’轻功,跟游方道士离家出走,抛下年幼的一双儿女,此后再无音讯。上官敬为了孩子四处寻找皇甫氏,最终一无所获,不得已在家管教儿女,修炼家传武功,后来接任庄主仍不忘结发之情,每逢外出必然留意各种轻功,遇高手就打听凌波虚渡。

李奇和上官敬聊的挺投缘,就告诉他这提纵术跟凌波虚渡扯不上关系,而隐居几十年的老朋友希夷先生和来自一千年后的自己都跟皇甫氏没半点联系,劝他随遇而安珍惜眼前,不必为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物徒劳。两人竟成了好朋友,自此以后经常在张记客栈品茗聊天交流武学。

穆晓晓走到院子看了几眼鬼影子黄立,二话不说拔出佩剑迎面就刺,用的正是纯钧剑法,二十招过去居然没擦到黄立的衣服边。接着转换成青萍剑法加追风十三式的刀法,并展开提纵术在院子中辗转腾挪,可无论如何也伤不了黄立,而黄立反而显得不慌不忙,随着她的身形窜过来跳过去,不时地偷袭几招,但同样沾不到她的裙角,三十合过去还在院子中间绕。

周围观看的人都是武术界的行家里手,像两人这种打法还没见过,一个紫影子是身法轻盈宛如蝴蝶翩翩起舞,另一个黄色的恰似枯叶随风轻摆,妙的是两人追风逐影却谁也擦不着谁。所以有人屏住呼吸认真观看,有人忍不住频频赞叹,眨眼功夫五十招过去了,仍然是不分胜负。

追风十三式用完,青萍剑法也用的差不离,穆晓晓的情绪逐渐有点浮躁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被男人盯着看,而这个瘦的跟鬼死的黄立面目更可憎,小泥鳅眼滴溜溜乱转,表情还是似笑非笑不如不笑的死皮赖脸,见面就想杀他,可眼看六十招都要过去还是活蹦乱跳的惹人烦。

忽然耳边响起李奇的密语传音:“与高手过招要时刻保持冷静,不妨试想你在河边练剑,四下漆黑,听细柳掠水面之声可否辨其位?鱼游急水顺水悠然而逆水盲目,何不倒用招式令对手猝不及防?”

趁着下落,穆晓晓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就在身子即将着地的时候斜着窜起来三丈多高,眼睛仍然闭着,听身后的风声知道黄立距离一米三左右,掌风拍向她后背。于是,穆晓晓头也不回,就把剑自内向外旋转改刺为挑,正是追风十三式第八式‘推窗望月’反着用,只听‘哧’的一声,划破衣物的声音,下半式的横扫就变成斜劈,又是‘哧’的一声,就听黄立撤回底面,惊讶的说:“咦,这是哪门子剑法?”

院中一片唏嘘声,穆晓晓睁眼一看,黄立的右胳膊衣袖少半截,左边锁骨一下有条三寸长约一寸深的口子,血正汩汩往出冒。心中对李奇更加佩服,他喝茶的同时不仅听得出对战情形,连她情绪浮躁都判断无误,这份细心比教她反手用剑更使她神往。

“女娃娃,方才的剑法叫什么名堂?属于何门何派?”黄立点穴止血后又问穆晓晓,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使出来。

“多说无益,纳命来!”穆晓晓懒得跟黄立说话,出厅子就是为杀他。

“且慢,说清楚再动手不为迟晚!”黄立连忙摆手。

“他是辽国奸细,除恶务尽!”熊天虎在旁边大声喊。引起周围人不小的轰动,纷纷喊“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丁正挤到最前面喊:“说的对,穆姐姐,杀了这狗奸细!”

穆晓晓把剑平举起来刚要出招,听到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暂且慢动杀机!老衲一尘稽首了,我佛慈悲,可渡十方恶人,老衲劝黄施主放下执念皈依我佛,他日定可除去心中魔障!”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人群中走出的胖大和尚,又有人窃窃私语,很多人认出他就是嵩山少林寺现任主持无尘的师弟一尘,在少林寺名望仅次于方丈师兄。武功如何没人知道,因为少林寺是目前除了朝廷最有实力的帮派,理所当然的成为武林界泰山北斗,有几十年没人敢向他们挑衅,没有真动手也就不知道功夫是什么境界。

“嘿嘿嘿嘿,这胖秃驴,休得打扰老夫追问奇招妙式,不然先超度与你!”黄立根本不在乎什么泰山北斗,迅速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的表情,冒精光的眼睛震慑的一尘站在原地没动,黄立又看向穆晓晓,“告诉老夫那是什么剑法?保不准老夫一高兴收你为徒也未可知!”

“哼,下地府问去吧!”穆晓晓的语气仍然冰冷,手腕一抖来了招追风十三式的第十二式‘梅花深处不胜寒’三剑连环刺。

黄立不愧是鬼影附形鬼影子,在剑尖距离太他脖子两寸时,身子向后斜着飞了起来,绕着院子屋檐平移小半圈,不仅躲过三剑连刺,还避开‘四月疾风摆细柳’。穆晓晓见两式刀招没作用就切换剑招,反着使用纯钧剑法的‘江山多娇’,正好越过黄立头顶斜着向下刺,黄立人在空中,要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硬是拿心口抵住剑尖。这出乎穆晓晓意料,因为剑没刺进去,接着他的右手回来轻易捏住剑翼,只听‘噹’的一声剑身崩断成三截,她连忙使个鹞子翻身退回地面。

“嘿嘿嘿,女娃娃,想杀老夫谈何容易?”黄立轻飘飘落在穆晓晓斜对面,将手中的残剑尖扔在地上,“现在如何?可否告知适才的剑法?”

“请姑娘接剑!”人群中有人抛出一把长两尺左右的宝剑,剑鞘镶嵌着几颗和田美玉。人们顺着声音看过去,抛剑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道姑,正是青城派代掌门阮脩萍,穆晓晓飞身过去接剑,却被一个更快的黄影子抢先,众人‘呀’的惊叫起来,居然是鬼影子黄立,他的手距离剑柄不足两寸,失口赞到:“好剑!”

忽然间屋檐下窜出一道寒光,在人群头顶拐了个弯直奔黄立抓剑的手,一个冷冷的声音说:“缩手!不是给你别乱动!”黄立不傻呀,再不缩手就残了,转身形退了回去,也看清是把黑色飞刀了,飞刀也钻入人群没影了。

“哇,什么东西?”“忒快,没看清!”“会拐弯!”“飞刀,黑飞刀!”“小老头什么人嘛?人家让姑娘接剑,手长!”“把手剁了都不屈?他又不是姑娘!”“……”人们引论纷纷,有赞飞刀也有骂黄立的。然而宝剑落在地上没人敢伸手拣,因为穆晓晓没接宝剑,眼看黄立身法比自己快,她斜刺里掠到高继勋身旁,夺走他手里的金枪转身给黄立来个回马枪,既快又狠。

黄立刚稳住身形就听到侧后方金风不善,叫了声:“嘿嘿嘿,来的好!”反背掌荡开枪头,侧转身神龙摆尾踢出去,接着从腰间解下一条两米左右的软藤棒,两人插招换式打到一处。这阵枪来棒往比之前更精彩,只看得很多人瞠目结舌,连地上的宝剑也没人注意了,就连忽然出现又消失的飞刀也被抛之脑后,看最认真的要数几个使枪行家,金枪太保高琼不住点头,高继勋和杨延浦年龄接近,两人交头接耳聊着,杨延贵认出枪法和身形,正是几天前天波府照过面的穆家丫鬟,悄悄溜出人群回府报讯。

由于不知道杨家人在场,穆晓晓这次的招式毫不避讳,杨家枪法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再加上罗家五虎断魂枪的精髓和李奇的提纵术,三十招没出就给黄立身上卯了两个洞,第三十五招用出了飞龙在天,硬是将他挑出去三丈多远,摔在地上连续吐好几口血。

一尘大师再次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来到黄立跟前替他止血后笑着说:“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黄施主还是放下执念,随老衲——”

“放你的狗臭屁!”黄立忽然单掌拍地整个身子弹起来一丈多高,再一晃到了南面屋脊,指着穆晓晓说:“女娃娃,梁子这咱们算结上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

“穆姐姐,不能让这老贼跑了!”丁正打断黄立的话,熊天龙弟兄也看穆晓晓,大伙都知道这鬼影子武功高心肠歹毒,以后必定会报仇。

穆晓晓‘唰’就拿出两把玄铁飞刀,大伙一看都很兴奋,就是这黑东西差点削了黄立抢宝剑的手,纷纷嚷嚷“好兵刃!”“快射死那老家伙!”“好飞刀,刚才就是它!”“这下鬼影子要糟糕!”

“阿弥陀佛,能容人处且容人,我佛有好生之德!”一尘的话几乎被淹没。

黄立也吓一跳,刚才一把就险些废他的手,这两把还了得,‘噌’一下穿出去两丈多远,在另一个屋脊上露个头,皮笑肉不笑说:“嘿嘿,不跟你们这些娃娃玩儿了,老夫回大辽做阵主喽!”说着一纵身跳出去两丈,接着再向上跃,忽然“喔”的一声叫,斜着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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