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燧与梁昀达成了合作之时,几名信使延着通往乔东的官道快马加鞭。乔东,是晋王孟桉的就藩地……
入夜时分,在乔东的晋王孟桉得到了岐淮来的快马急信。坐在王府大堂的晋王看完信整个人不住地颤抖起来,失望,遗憾,愤怒以及恐惧同时袭上心头。
苏家终于还是表明了态度,这场储君的争夺中自己已经毫无胜算。
温亭侯梁彦已经卧床不起,数月未朝。梁家无法指望,苏家又表明了态度。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几乎付之流水。
孟桉自然不甘心,而自己伴当曾说过的一句话浮上脑海。
他的伴当钟旗早早断言,储位只能靠自己争夺,这才意识到钟旗话中有话。
孟桉召来了钟旗,并把信交给了他,“这是岐淮刚来的消息,你怎么看”
钟旗接过书信,细细看完,欲言又止。孟桉见状,使了个眼色,示意左右退下。
待书房之中只剩下这二人时,钟旗才说道,“殿下,此事已无可挽回,他日襄王登基,殿下能留个富贵也属侥幸。”
“本王是让你来告诉我是否还有挽回余地,不是这些废话。”听着钟旗的话,孟桉略感不悦,紧锁的眉头与扭曲的脸庞全无平日的文雅。
“有,但……”
孟桉已经不耐烦,在手上把玩的盘珠也被紧紧握住发出了“咯咯咯”的刺耳声音,“但说无妨,本王就是问你有何应对。”
“殿下是否还记得,数月前被老四扣在府中的牧晖礼,他是赫月部燕龄郡王都元帅牧晖启的胞弟。若此次北巡顺利太子位便无可改变。”钟旗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说道,“若是襄王殿下有去无回……”
钟旗说完便跪倒在地,话说到这地步,已无需更多解释。
孟桉听完这些话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念头他的确有过,但念及兄弟情分,也从来只是一闪而过而已。现在想来,似乎要夺得这太子之位已无他法,毕竟不想自己多年的经营烟消云散。
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些伴当属下,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也不想跟随自己的这批人就这么陪着自己碌碌无为一辈子。
“把人带来书房,此事从长计议。”孟桉端起了茶碗,钟旗施礼退下。走出正堂的刹那,钟旗长出一口气,多年的谋划就要实现,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抑制。
一炷香过后,晋王府书房,孟桉跪坐于书案内。书案外站着钟旗和另外两人,一人身材高大却显得单薄,脸色苍白,是晋王四个伴当中的老四陈壁。
旁边一人身形魁梧,留着络腮胡子,一脸煞气,透着一股凶狠的劲头,这便是钟旗说过的牧晖礼。
未过多久,下人通报,“袁先生、二管事、三管事到。”
晋王府下人称皇子伴当为管事,这二管事和三管事自然就是另外两个伴当。这二人是孪生兄弟,均是身形矫健,五官粗犷坚毅如磐石一般。年长的叫梁乾,字善平,年幼的名为梁元,字祈宁。
二人是温亭侯梁彦的胞弟梁基的两个儿子。一同入内的还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便是通传声中的袁先生。
老者披散着白发,拄着桃木拐杖,两道花白的眉毛连在一起。脸上皱纹不多,但每一道都如刀凿斧剁的一般,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
孟桉并不知道这袁先生是何底细。只是因为一封言中了孟桉心思的拜帖便让他将其以上宾之礼招待在府中,并派人暗中盯梢。名为奉养,实为软禁。毕竟这等聪慧之人即使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去辅佐他人。
见人已到齐,孟桉首先向老者行礼,说道,“袁先生,当日先生曾对本王说过能助本王成为岐淮之主,先生可否还记着?”
“从不敢忘!”老者闭眼答道。听到这话,孟桉示意钟旗将信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信一扫,道:“殿下欲行之事异常凶险,先不论成败,如若将来事迹败露,殿下就是天下的罪人,是孟氏皇族的罪人。”
孟桉一惊,道:“难道先生已经知晓我将行之事?”
老者转过头看了看牧晖礼,“这位想必是茫格洛部大族牧晖氏的族人了。”回过头继续对孟桉道,“殿下,此事若是决心做下了,须要谋划万全。”
孟桉心中有数,虽然这袁先生谜团重重,但凭他进门几眼观察便对所有了然于胸的洞察力,孟桉便已决心争取老者的以及他身后那片谜团的支持了。
“先生明鉴,但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为本王指出这一完全之策?若他日事成,本王定以师生之礼拜谢先生。”孟桉生性果决,当机立断,在心中一认定眼前人会是自己成功的重要助力,便起身拱手弯腰行以大礼。
“殿下言重了,老朽听闻三关之中,筒霞、墨鹤二关禁卫森严,西向登麟关每两月走动关内外商旅,北朔原上的青稞酒可是对老夫胃口的很啊。磐城去登麟关快马加鞭两日可达,记得当年老夫去过磐城游览,东陵可是修得颇为壮观。人老了,多站就乏了,老朽先告退了。“说罢,老者欲行礼告退。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孟桉细细琢磨了老人的话后露出了一丝狞笑,面容扭曲地说道,“骨肉亲情?笑话!”
老者这番话,房中的所有人都听得出话中有话,孟桉并不满意,接着问道,“先生慢走,有什么话不妨明示,这里没有外人!”
老者抖了抖肩膀,收住了刚要踏出门的脚步,转向牧晖礼道:“襄王殿下善战,两年前行军近千里,依旧击溃北疆部落联军,何况此次又有名将跟随,寻常的将领和士卒可是没有胜算的。老朽早年也在北朔原上游历数年,这赫月部的勇士长途奔袭的本领可是令老夫叹为观止,听说大汗手下的嵩云骑更是日行千里依旧勇猛不凡,这其中奥妙殿下可以细细向这位壮士讨教一番。”
说完,这袁先生便头也不回便退了出去。
听到这些,孟桉作出了豁然开朗的神态,转过头仔细打量了牧晖礼。牧晖礼已然由最初的不耐烦转为了震惊与不安。这牧晖礼的模样与南陆人大致无异,只是瞳孔较之南陆人更黑,脸上轮廓更加鲜明而已。
而站立一旁的牧晖礼听了老者的话,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这才发现这个并不起眼的老头其实很不简单。这书房内只有他知道,并非赫月部的勇士都擅长长途奔袭,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大汗手下的八千嵩云骑。
这嵩云骑军即使在赫月内部到底是耐力如何,奔袭战力究竟如何也很少有人确切知道。
孟桉对牧晖礼说道:“特使来意本王已知晓,牧晖元帅的意思本王也了解,但特使为何不找襄王商讨此事?”
牧晖礼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回答:“襄王强悍,秉持皇族大统,定将以强硬姿态对待北朔原上诸部。兄长得知襄王不日将北巡磐城,特遣在下来向殿下寻求联系的可能。”
“多日招待不周,亏待了特使,本王赔罪。但不知牧晖将军的诚意如何。”既然话已挑明,孟桉便直接询问对方条件。
“贵方东北紫瞳关外常年有青鸾部侵犯边境,此次若联合,兄长将借青鸾部之名突袭磐城,只要殿下给予襄王北巡日程则我赫月部的勇士有信心为殿下取下襄王首级。”牧晖礼说完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简,递给孟桉。
孟桉接过玉简,打开一看,神色骤变,玉简中所写是赫月大汗授予牧晖启嵩云骑的指挥权。孟桉给回玉简问,“那牧晖将军的条件是什么?”
“他日殿下登上大位,划给我赫月部北三关以北土地,并与我赫月部结盟共同讨伐青鸾部。”牧晖礼中气十足,但心中战战兢兢忧心听到这个条件的晋王会突然翻脸杀掉自己。当他从牧晖启处听到这条件后就对兄长的自信产生了怀疑。
没想到孟桉只是沉吟了一下便答应了牧晖礼,“本王派云正与梁家兄弟与你随行护送你回赫月部。还有些疑问也一并让云正与牧晖将军商讨。“说完让梁元送牧晖礼去客房休息。
钟旗字云正,行事稳重,是孟桉最放心的心腹,为人也很是谨慎。这样的大事他也只敢交托给钟旗,几人又商谈至深夜,才定下了行程路线。
次日,孟桉将一封手书交给了钟旗并送化妆成商队的一行人出发。在乔东城门外,他看着队伍远去的影子,忽然感到心中不安,却又说不出为何,心想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行动,就将这股不安强压了下去。
---------------
觊觎储位的并不只有乔东的晋王,身处竹州的闵王同样不甘心失败。多年的部署,也该到最后一搏的时候了。
十日后的夜里,竹州卫县,在一布置精巧的花园中,一身着武服的闵王孟柟在一座六柱六角的凉亭中正紧张地听着身旁亲随念着一封刚从岐淮送达的信。
听完信后,心中五味杂陈,不住得在亭中踱步。他身边只有那一名亲随,知道脾气,读完也就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过了良久,闵王看着高悬的新月对身旁亲随下令道,“衡正,派人去乔东,收网!”
身旁的亲随躬身行李答道,“是!”
正要退下,又听到闵王的问话,“衡正,你说老四他会有行动吗?”
被称为衡正的是闵王的伴当程泽,闵王突然的发问让他毫无准备,思索了片刻后答道,“天命是眷顾殿下的。”
闵王听后,并未作声,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办事。自己拿起了身边的长枪,借着月色又在花园中练起了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