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骁勇的营帐出来,乔焰雪耳旁尚有一丝潮红,她对于博弈王,从未动过真心,今夜却不得不送上门去。所幸,此人亦是君子,见她微露不悦便放她出行。
站在中军大帐门口,乔焰雪微微转头,示意心腹把守四周,掀开帐帘轻轻迈步入内。灯火通明的营帐,熊熊燃烧的炭火,空气中有一丝清香,却绝不是她的味道。
乔焰雪轻声走到当中书案后,淡然落座,回头道:“带过来。”
被剥去外衣的娇媚女子,双眼被黑巾蒙住,看不清帐内情况,摸索着站在乔焰雪面前,柔声泣道:“妹妹。”
那双墨蓝水眸被遮住,乔焰雪才发现二人的容貌确有差别。高焰冰的嘴角透着冷漠刚毅,不似她的温婉平和。
“一别经年,义姐可好?”淡淡的嗓音,听在帐中死士们的耳中却满是惊愕。只因帐中说话的二人,嗓音竟如出一辙。然死士们却知,此刻断不是偷偷打量的时候。或者,看不见听不到才是他们的福气。
高焰冰神色变化,歉疚泣道:“一别经年,姐姐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妹妹,受苦了……”
若说此前的乔焰雪对高焰冰还抱着一丝感激与幻想,此刻听她说起这句话,却再无一丝情意。心头全是冷漠和喟叹,当日在南平宫中的一切,恐怕都是阴谋。
乔焰雪微微一叹,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蒙骗朕。这一切皆出自你手,朕的今日俱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还想扮作慈悲模样,诱骗朕!”
高焰冰一怔,慌忙跪地道:“姐姐对妹妹的情谊,天地可鉴。你受百虫蛊之苦,姐姐亦受思你之苦。妹妹可明白?”
乔焰雪冷冷不言,高焰冰咬着双唇泣道:“从来冥冥有注定,只怪生在帝王家。姐姐一无所求,但求妹妹念在双亲年高,放过南平。解药……待姐姐回了南平也一定给你。姐姐愿一命抵一命,为你泄恨。”
她说的声泪俱下,言辞切切,乔焰雪却忽然勾了嘴角,轻笑出声。
“呵呵……好个大义凛然的义姐……好个感天动地的孝女……好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乔焰雪容色一凛,沉声道:“两年!被百虫蛊折磨的两年,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不会明白!你以为朕会轻易放过你们吗?南平欠朕的,你欠朕的,高继冲欠朕的,朕都会齐齐讨要回来!”微微眯起双目,厉声道:“你休想逃脱!”
高焰冰被蒙着双眼,看不清她的脸面,却听出她话中怨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扬起脸望着虚无,哀声道:“你变了……”
乔焰雪冷冷一笑,淡淡道:“是吗?。”轻轻一挥手,立刻有黑衣人上前将高焰冰打昏。
乔焰雪伸出纤细的左手细细看着,淡淡道:“今夜出发,一定要秘密交给妍儿。”
“是!”黑衣人躬身应下,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即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乔焰雪端坐在黑漆漆的软椅上,墨蓝水眸中全是疯狂的光芒。终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怎么辜负自己。
南平,她来了!
十万大军并未走药王谷中,而是绕道药王谷崖顶,谷中埋伏的五万南平人马暴露无遗,被齐骁勇轻易剿灭。这一仗打得漂亮,齐骁勇盛赞乔焰雪未卜先知,乔焰雪只是淡淡含笑,并未点破。
捷报频传,走水路的俊贤王已经抵达南平皇城外,正在等待女帝的诏令。
乔焰雪连发圣旨,要求俊贤王封锁皇城,静待她率领大军,亲自破城。
四月二十七日,女帝到达南平皇宫外,博弈王与俊贤王的人马汇合。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南平皇帝高继冲命令御林军拼死抵抗,不肯受降。
博弈王与俊贤王攻打皇城,四处城门眨眼攻破,乔焰雪带着亲卫先行潜入皇宫中。
南平皇宫,奴才们疯狂掠夺着金银珠宝,卷着家私逃跑,顾不得旁人。议政殿上,高继冲乔装为寻常百姓,捧着玉玺回头催促道:“你倒是快些呀!”
陈皇后身着百姓衣裳,面色煞白,踉跄跑来却不小心将怀中金银细软抖落一地,她匆忙去捡,焦急哭道:“也不知冰儿怎样了……你就只顾着自己逃命!”
高继冲愤愤道:“若不是她使得什么劳什子偷龙转凤之法,南平也不会国破,若不是她不肯远嫁蜀国,也不会让那青楼女子当了皇帝,若不是她非要下什么百虫蛊,朕何至于此!”
陈皇后闻言呜呜哭泣,丢了金银细软嚎天顿地道:“我苦命的儿啊……你怎有如此狠心的爹……”
高继冲见她如此,眼中闪过厉色,飞快的冲到她面前,将金银细软纳入自家怀中,看也不看结发妻子一眼,疯狂的跑进御座后头的密道中。
“朕才懒得陪你们死!”
冲进密道的高继冲并未走远,却被一步步逼出了密道,站在议政殿高高的金阶上,望着眼前森冷的众人,颤抖道:“乔……乔……”
乔焰雪一袭明黄媚艳无双,手中一把宝剑,直直指在高继冲的胸前。
陈皇后转头瞧见,惊惶道:“冰儿……”唤出后,才惊觉非是女儿。
密道中涌进来的侍卫匆匆散开,将议政殿严密包围。高继冲见状骇的身子发软,扑通跪地磕头道:“饶命……饶命……”
两年了,再次相见,境遇竟然天壤之别。当初在这里,她孤身一人看他们高家演戏,命运被人捏在手掌中肆意玩弄。如今又是在这里,她高高在上看高继冲低声下气的磕头求饶,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捏死这曾经的天子。
乔焰雪缓缓闭上墨蓝水眸,轻轻的握紧了左拳。
若没有他们,她会是陵水第一美妓,会过着金樽美酒金缠头,玉裙罗裳玉丝袖的风尘日子,她会一舞动良人,她会一醉一世休,虽寂寞孤独,虽遭人不耻,却绝不会生不如死的挣扎在狡诈阴冷的蜀宫,绝不会苟延残喘在梦魇一般的炼狱。
高家人,欠了她太多太多!
乔焰雪缓缓睁开眼,收起手中宝剑,淡淡道:“解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