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Steven惊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位身穿米色长大衣,头戴深色礼帽,举止优雅,风华正茂的女子。
“依美!”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美艳女子走了过来。
“嫣玲!生日快乐!”奶奶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礼盒放到这个被称为‘嫣玲’的女子手中。
“奇怪,奶奶叫霍云清,为什么那个女的叫她依美呢?”
“哟,嫣玲,还是你的面子大,也就是你才请的动我们未来的大帅夫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走过来。
“你们不知道,她前阵子着了凉,总也不见好,廖将军不准她出门的。我这也是看她身子好了些,才寻了个理由求将军让她出来透透气,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嫣玲挽起奶奶的手,“去我屋里,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合不合我心意。”
两人手牵手去了二楼,嫣玲的房间放在现在也算豪华了。
“我知道你不耐烦应酬她们,可日后你跟大帅成了亲,免不了这种场合。”嫣玲拉着奶奶坐下,奶奶笑而不语。
奶奶看着嫣玲坐在那里拆礼物,笑了,“稀罕人送稀罕物,我可拿不出那样的稀罕物。”
嫣玲脸色泛红,“你呀!知道我还这样打趣我,他爹是我家管家,等他爹不老了他便是我家的管家,我爹若是知道我跟他,非让他吃枪子儿不可。我跟他啊,是注定有缘无份的。”
“我还真是羡慕你呢,起码,有个意中人,就是等老了要闭眼了,也知道情为何物。我啊,注定是不会体会了。”奶奶轻叹一口气。
“你这话要被外面那些人听见还不知道怎么说你矫情呢,我是知道你的。可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大帅可绝非等闲之辈。当年老元帅突然离世,司令还不到二十岁,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可他不还是占住了。虽然他是倚仗廖将军的,但他跟你爹提亲多半是因为你哪哪都是出类拔萃的,你怎么就看轻自己,说那样的丧气话。”
奶奶点了点头。
“我出去应酬一下,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来。”
奶奶等了许久都不见嫣玲回来,她正要出门寻找,却见到嫣玲带着丫鬟香雪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香雪进屋后把门锁上,奶奶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嫣玲拉着奶奶的手,不停的颤抖,她望着奶奶,眼泪夺眶而出,“依美,出大事情了,廖将军怕是不好了,他们现在要抓你,快逃!”
嫣玲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奶奶呆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路过我爹书房,听见他跟人通话,廖将军已经被控制了,下面就是要抓你,然后他们要密秘解决你们父女,对外说是意外,我听着跟我爹通话的人,是...大帅!”
奶奶只觉得眼冒金星,她扶着床杆,“竟然是他!”
“现在外面人多,我爹他们不好下手,你快换上香雪的衣服,我让她带你从后门走。”
香雪手脚麻利帮着奶奶换了衣服,重新梳理了发髻。
嫣玲握着奶奶的手,“我平时闲散惯了,一时拿不出许多钱来,这点钱和首饰,你先拿去傍身,记住,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不要恨我...”嫣玲泣不成声。
“他们之间的你死我活,我们不是从小就看着的,何有怨恨你之说。我的事,怕是要累你的...”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只要你活着。你只管往南边走,出了省边界就平安了,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来。我要出去了,免得惹人注意,我先走,一会儿香雪带你走...就此别过了,唯愿人长久...”
“你也要好好的...”奶奶望着嫣玲的背影,此时,她已经哭不出来。
奶奶跟着香雪,一路低着头走到了何府后门,庆生已经等在那里了。庆生便是嫣玲的心上人,他是来帮着支开看门人的。奶奶顺利逃了出去。
她什么都不敢想,只一味的向南走,她不敢走大路,只能绕着小道不眠不休地走着,多走一步,她就离生近了一步。
奶奶就这样走了两天两夜,终于精疲力尽,倒下了。等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正在颠簸的马车上,旁边坐着一位儒雅的男子。奶奶努力坐起来,警惕地看着男子。
“庭玉!”我和Steven异口同声。
庭玉的笑容温柔而沉静,他拿出水囊,打开盖子,递给奶奶,奶奶接过水囊,大口喝了下去,两天两夜,她水米未进,只是逃命。
奶奶喝过水,便把水囊递还给庭玉,“多谢先生相救,我可以自己赶路,劳烦先生让我下车。”
“小姐要去哪里?顺路的话,霍某可以捎小姐一程,荒山野岭,小姐孤身一人,实在不妥。”
奶奶想了想,如果靠她的两条腿,实在难出省边界,“我要去庆城探亲,不知先生可顺路?”
“巧了,我们也要去庆城,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在下霍庭玉,在庆城做些药材生意,不知小姐芳名?”
“陈云清,我本在汉江一个大户家里做工,前几日听闻祖母过世,特意赶回庆城奔丧。”名字是奶奶母亲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去世了。每当她看见姨娘抱着弟弟时,她总会默念这个名字。
“是这样啊,小姐请节哀,我们日夜兼程,相信很快就会赶到庆城的。”
奶奶点了点头,庭玉转过头。
我和Steven都从庭玉的眼中读到了质疑,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神秘的人,从他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但就是那种神秘感,让人觉得又魅惑又不敢接近。奶奶也感觉到了,之后他们也没有交谈。
奶奶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想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了。好几次,奶奶在疯狂奔跑逃命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现在安静了,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风光一时的廖家,一夜之间,大厦忽倾。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本该与她相伴一生的人,竟然用最尖锐的匕首,刺进她的胸膛,他仿佛看见他正在用手指蘸着她的血,然后放进嘴里,仰天大笑。他是该大笑,从此之后,他不用再违心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他不用再违心去做任何事,是的,他终于成为西北两省真正的首领了!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奶奶的思绪,马蹄声逐渐靠近,他们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帘子打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跳下马,走过来对庭玉毕恭毕敬“爷,前面就是华阳了,门口守了很多官兵,来往的人车货都查得很严。”
“出了什么事吗?”庭玉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心不在焉。
“听说汉江变天了,告示说廖将军和廖依美外出遇到意外,连车带人坠崖身亡。但坊间流传是赵大帅过河拆桥,忌惮寥家势力过大,还有的说,廖家大小姐没死,逃了,所以全省都在搜她呢。”
奶奶紧握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已经渗出血来,她知道,爹爹已经遇难了,她不能哭,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危险的,她流血也不能流泪。她平稳地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可曾听到廖家其他人的消息?”
刀疤看了眼庭玉,庭玉颔首,“听闻大帅命重兵把守廖府,以防不法之徒滋事,廖家其他人应该都在府内。”
奶奶点了点头,恐怕弟弟和姨娘难逃此劫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刀疤骑着马走在不远处。奶奶思量许久,也只能赌一把了。她拉着庭玉的手,直视着他,“先生,救命!”
庭玉看着她,却丝毫没有讶异,他不慌不忙地从身侧拿出一个箱子,“小姐可忍得住痒?”
奶奶低声答道,“事已至此,没什么是忍不了的。”
庭玉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又拿出一支木签,小心翼翼地从药瓶里剜出一点绿色的药膏,轻轻地涂在奶奶的额头和手背上,“此物名为绿仙,产自暹罗海底深处,鱼类如果误食,便会中毒身亡,又名鱼见愁。人畜若是沾染,所触碰之处即刻红肿,奇痒难耐,万不可抓挠,否则会留下疤痕。用清水洗之,几个时辰之后便可恢复如常。”
奶奶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不会抓挠。”
庭玉为奶奶涂完绿仙,也朝自己的手背涂了少许。
很快到了庆城城门口,庭玉跳下车,奶奶按照庭玉说的,黑纱遮面,只露了额头,手背等红肿的部位。她坐在车内,听见外面的对话。
“干什么的,从哪来的?”粗鲁的声音。
“从坤州来,路过华阳,想去庆城看病。”
“去那么远看病?车里都有谁啊?”
“车内只有我妹妹,妹妹得了怪病,听闻庆城的霍大夫能治,则不远千里前来求医。”
“循例也要看一下。”官差打开帘子,“看见奶奶的样子,又立刻退了出去。”
“你妹妹这什么病?吓死人了。”
庭玉边挠手背边凑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我这手上身上也不对。”
官差看了眼庭玉,“还不快走,快走!”
就这样,他们顺利的通过各关卡,进入庆城地界,奶奶舒了一口气,虽然额头手背红肿的地方奇痒难耐,但看到手臂同样红肿的庭玉,奶奶感动不已。
“我与先生萍水相逢,先生如此舍命相救,日后若有机会,我必肝脑涂地以抱先生之大恩。”
“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现在已出赵大帅管辖边境,小姐暂时无忧,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事出突然,奶奶哪里来得及打算,她鼻子发酸,“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吧。”
“小姐既然未作打算,不如先住在我那里,待调息好了,有了打算再走也不迟。”
“万万不可,此事牵连重大,不能再连累先生了。”
庭玉笑了笑,那笑容满是自信,“小姐大可放心,我即挽留,便自有办法。”
奶奶想了想,眼下怕是只能这样了。“多谢先生。”
庭玉转过头,略显羞涩,“不过要委屈小姐以我未过门妻子的身份住下,在下绝无轻薄之意,只是方便掩人耳目。”
奶奶点了点头,此时,她只能相信他了。
庭玉先让刀疤为奶奶找来一套得体的衣服,待奶奶收拾妥当,一行人才回到霍府。想来突然带回来一个未来女主人,应该是很突兀的一件事,可霍府上下,井然有条,奶奶不禁有了她本就该出现在那的错觉。对下人如此管教有方,就连廖府也要甘拜下风,奶奶对庭玉的神秘更加好奇了。
庭玉带着奶奶来到奶奶的住处,是一处清雅的别院,他吩咐管家,“云清小姐喜欢安静,服侍的丫头要选性子沉静的,若无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来别院滋扰。”未等管家回话,一阵爽朗地笑声,“刀疤告诉我,大哥带回来个嫂嫂,怎么,还藏着不让我这个小叔子见了?”
奶奶顺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壮实的小伙子阔步迈进屋里。管家冲那人点了点头,“二爷!”便退了下去。
我和Steven又是异口同声,“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