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兴,格尔沁王府在一片似血残阳下虽是巍然矗立,却更显寂寥。高耸的楼阁殿台灯火幽幽而起,却空寂飘渺。高墙上硕大的气死风灯在漫天残阳暮光中随风晃动,似乎也难耐此时节的严寒和寂寞。
一队侍卫正守在高墙上,百无聊赖地猜拳赌博,谁也不会想到今夜将是一个惊风密雨黑云压城之夜。一个侍卫头领甚至悄悄地溜下了高墙,盘算着去王府对面的酒楼里喝几杯酒,要一个姑娘。就在他下了高墙,沿着墙边往对面潜行的时候,一缕冷风吹来,将他的帽子吹落,他慌里慌张地矮下身子去拾帽子,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心头一惊,抬头去看,竟是管家洪兴。洪兴瞧着他,淡然说道:“王爷有命,擅离职守者,杀无赦。”这个侍卫头领拾起帽子起身陪笑道:“洪大管家,别和兄弟开玩笑。兄弟这不是擅离职守,而是另有要务。”
洪兴虽是王府大管家,却并不执掌兵务,见这个侍卫头领并不买他的帐,也只好作罢,淡然道:“万事还是小心为上,莫要教王爷发火,仔细自己的脑袋。”这个侍卫首领嬉皮笑脸道:“多谢洪大管家周全,小人去去就回。”洪兴待他走后,仰面望了望高墙,高墙上还悬挂着白天放的头颅和那匹白狼的尸身。有风吹过他的眼睛,似乎吹进了沙土,他慢慢地垂下头,用手揉着双眼,缓缓地离开了。
洪兴回到王府,关照侍卫和仆从仔细留神,又见过了格尔沁王爷。格尔沁王爷正在书房,抬眼瞧了瞧洪兴,道:“凝嫣郡主可已经安顿好了?”洪兴陪笑道:“郡主那里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只是路途上甚是辛苦,有些倦怠,小人已命丫鬟婆子小心侍候。”格尔沁王爷垂下眼帘,道:“你也忙了一天,回家去吧。”洪兴道了一个安,轻轻地退出了书房。此时已是夜色凄濛,夜风恍若顰鼓声声。
格尔沁王爷因今日一战遭遇强敌而心绪不宁,暗暗筹措方今应对之策,冥思苦想之中豁然开朗,便伏案连着写了几封信札,准备明日差人送走。王府谯楼上传来三声梆子响,原来已经到了三更。原是心中有事,难以安寝,格尔沁王爷信步走出了书房,到寂寞深深的庭院中散步。蓦地,隐隐感觉心底有不祥的意念,仰望穹庐,阴云沉沉,星月无光。就在此时,英白眉飞掠过来,见到格尔沁王爷,收住身形,道:“原来王爷也未曾安眠,英某方才心底发悸,惟恐今夜王府有事,是以出来巡视。”
格尔沁王爷道:“本王爷也有不祥之感,也许老天垂怜,感化于心。英师弟且留意着高墙之上,本王爷这就去凝嫣那里,以防不测。”英白眉颔首称是,几个起掠,便隐身在茫茫夜色中。
英白眉飞掠到高墙之上,却见守卫的侍卫一个个纹丝不动,似睡似醒,心中暗暗吃惊,扑到一个侍卫身前,才看出已经被点中穴道,用手去探,又是一惊,这点穴的手法极为精深,他一时难以解开。心知已有事情发生,展目巡望,不由得心底生寒,那悬挂于高墙上的人头和那匹白狼早已不翼而飞,不知去向。
弃了那队侍卫,探身去看悬挂人头之处,就寻到一封信札。接着风灯昏黄的光影看去,信札上画着一个狼头。忙飞身向府中掠回,急寻格尔沁王爷。
不知何时,身后有细切的风声飘过来,急忙回身,就见一袭白衣飘忽于眼前。英白眉一眼认出来者正是白狼寒枭。
寒枭轻笑一声,道:“英大哥果然机敏过人,而且忠心耿耿。今夜打扰,来日再会。”说话间放声大笑,笑声清越激亢,声震苍穹,王府俱被寒枭的笑声所罩。
这也是寒枭清狂骄傲的天性所致,夤夜盗人头,留一声大笑讥诮格尔沁王爷。笑声传遍王府,侍卫仆从尽皆惊醒,寻笑声聚来。英白眉虽知自己绝非寒枭的敌手,职责所在,也要放手一斗。寒枭却无意与他一斗,大笑之后,身如翩龙,倏忽之间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