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枭手中的蒲团飞龙在天一般破窗而出,只听得窗外一声惊呼,寒枭才恍然从痴迷中醒来,惟恐伤到什么人,身如一缕清风抢在蒲团前边飞出落在那惊呼之人的前边,伸出一手将那个蒲团抓住,回身一瞧,竟是空见和尚。但见空见和尚一脸窘色,道:“贫僧经过这里,未料到惊扰了师侄。”寒枭心念微动,躬身道:“适才不知师叔在外,多有得罪,还望师叔见谅。”空见和尚凝然注视着寒枭手中的蒲团,道:“师侄武功高深莫测,这个蒲团被你放出,竟然有无极大喇嘛的金轮的气势,似乎力道还要更强几分。”
寒枭将那个蒲团藏在身后,轻轻一笑,道:“师叔夸奖了,在下愧不敢当。”正说话间,沈轻裘施施然走过来,对二人道:“方丈大师已经在斋堂等候二位,叫在下前来招呼。”寒枭答了一声好说,便径自向斋堂走去,却听身后空见和尚对沈轻裘说道:“方丈师兄因这两日来强敌环伺而心情抑郁,倘若是寻常时节,寺中无事,方丈师兄必然会亲自到香积厨做些拿手的小菜款待诸位施主。”沈轻裘哦了一声,道:“方才内子在香积厨帮忙,见到方丈大师下厨了,正是方丈大师吩咐内子出来找寻咱们。因在下就在左近,是以代为招呼。”空见和尚笑道:“方丈师兄下厨,咱们大有口福,可以大快朵颐了。”
寒枭先众人一步走进斋堂,只见摆布了两张席面,想来是男客一桌,女宾一桌。四边高燃着拇指粗细的檀香,香烟袅袅,芬芳满堂。在斋堂里面的窗下筑起了两个火炉,正熊熊燃烧着炭火,火炉上置着铜酒壶,壶中悠悠飘出来浓浓的酒香。寒枭微有些惊诧,不晓得空寂方丈为何做得如此之大的阵仗。就在这时,英白眉引着凝嫣郡主进来,凝嫣郡主抬眼看着寒枭,盈盈道了一声“寒大哥”,便低垂下如花似玉的俏脸。英白眉笑着道:“未料到在这深山古刹与寒兄弟同桌而食,举杯欢饮,真是难得得紧。”寒枭还为回答,香积厨里走出了空寂方丈。空寂方丈道:“世间事皆有缘法,缘法一到,自会相聚,又何须问在哪里相聚,与何人相聚。”寒枭听空寂方丈的话大有弦歌之外的雅意,便开口道:“何谓有缘法?何谓无缘法?有缘法便是无缘法,无缘法亦是有缘法。聚即是散,散即是聚。佛说无我相无众生相,世人何必着相?”空寂方丈大笑道:“枭儿此言正是佛家的妙理。”
说话间,空见和尚与沈轻裘走进来,孟冷烟和沈翠瑛母女也从香积厨过来了。寒枭不经意地在自己的身上轻拂了一下,似乎要拂落尘埃,悠悠然坐下来,空寂方丈在主桌的主位坐定,正与寒枭相对,招呼着一众也都入座。火头僧鱼贯而出,摆布斋菜,空见和尚亲自到了火炉前,拎起酒壶,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空禅寺在强敌环伺之时,诸位施主决意与敝寺共进退,且已将三路强敌击退,方丈师兄甚是感念,亲自下厨,为诸位施主备下了斋菜,贫僧也备下了美酒,请诸位施主开怀畅饮。”
空寂方丈道:“方才枭儿妙论禅机,甚是契合佛理。所谓修持之法,即在有无之间,也存空色之中。有便是无,色即是空。诸位施主不可着相,不妨饮上几杯酒,也算敝寺略尽地主之谊。”空见和尚亲自为所有人斟上酒,自己也自斟了一杯。寒枭悠悠将酒杯举起,凑近鼻端,道:“好酒,端的是好酒。”在另一张桌上,凝嫣郡主瞧着他,似有些痴然,轻轻扶着酒杯,不知心中有多少心事。孟冷烟却注视着凝嫣郡主,眼角眉梢似笑非笑,大有深意存焉。
沈轻裘甚是豪逸,端起酒杯,道:“急公好义,乃是我辈江湖儿女的本分,适才两位大师所言,叫咱们惭愧无地。沈某虽然技艺微薄,然而也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英白眉因刚到空禅寺,还为经历大阵仗,也未曾尽力,便微微颔首道:“沈大侠所言甚是。”空寂方丈微举酒杯,道:“老衲敬诸位施主一杯。”仰面便将一杯酒喝尽。众人不敢稍有不恭,也将杯中酒饮尽。
寒枭随着众人饮酒,并无多言,一双眼睛始终不离空寂方丈。转眼间,酒过三巡,酒意便涌了上来,沈轻裘起身端杯,道:“承蒙两位大师厚待,沈某以为应同敬两位大师一杯。”众人应和道:“正该如此。”不约而同起身,举杯敬空寂方丈和空见和尚。寒枭也悠悠起身,蓦地,却见空寂方丈脸色阵青阵白,与往日大不相同,再去瞧沈轻裘,就见沈轻裘脸色已然发黑,而他自己却毫不知晓。手中酒杯当的一声落地,寒枭身形飘忽之间已然不知去向。空寂方丈手中的酒杯也落到桌上,沉声道:“咱们之中,还是枭儿机警,老衲早就觉得不对,却未猜出已经中毒。好厉害的毒药,好阴险的下毒之人。”众人闻言俱是大为惊骇,一时之间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