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板满脸大汗地抱着一摞书过来,将书码放在柜台上,供眼前这位恶客慢慢挑选。
奇斗拿起几本经书,压根没有翻开书来瞅一眼,甚至连书名也懒得瞥一眼,只是将几本书并排起来,比了比厚度,厚的拿掉,薄的留下,就这么不厌其烦反复比下去。
老板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斗少,你要佛经干嘛?打算以后皈依佛门么?”
奇斗专心比着厚度,随口答道:“没有那意思,我只是净化一下我的心灵!哎呀,这佛经怎么每一本都这么厚!”
老板闻言,额头见汗。他好心提醒道:“如果是为了净化心灵的话,道经也是可以的。道书讲究的是微言大义,每一本都很薄,没有多少字!”
奇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早说,还不赶快给我去拿!”
“是,马上去!”
老板这次轻松地捧了一堆小册子回来,每一本都没有一指厚。
奇斗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抄起一本,翻开来看几眼,越看下去,眉宇锁得越紧,随后不满地嘟囔起来:“这里面的写的都是什么,里面好多生字,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看都看不懂。经文还这么拗口,读都读不下来,有没有其他简单易懂的经书!”
老板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道经微言大义,都是这样。不过,这里还有几本译文版的,都是白话,应该看得懂了!”说着,他从柜台上书堆里挑拣出几本白话本子,递给奇斗。
奇斗草草扫了几眼,眉毛有些舒展开来,但是脸上还是有些不满,说:“这么多字,密密麻麻,看得我快睡着了,给我找一本配插图的经书出来,配图越多越好!”
什么,看经书,还要配插图的?老板感觉自己后脑门上仿佛挂了一颗硕大的汗珠,他几乎怀疑这家伙是来存心消遣他的。他苦着脸,说:“斗少,你是看经书,还是看插图啊!”
“你管得着么!赶紧给我去找!”奇斗霸道地用手掌拍打着柜面,柜台砰砰作响,震颤不已,几乎让人担心散架。
老板有些伤脑筋,这宗教经书又不比其他类别的书,大多数都是一成不变的文字,偶尔一两本有几张插图,但这哪能满足这位存心想看插图经文的少爷。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老板眼睛一亮,匆匆跑到柜台后面的餐桌旁,从桌下的一只方脚下面抽出了一本黑封经书。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翻起肚子上的衣服布料,狠狠擦了擦书的封面。
奇斗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冷哼了一声,“你就拿这本垫桌脚的破书打发我?”
老板走到近前,将这部擦拭干净的经书恭恭敬敬地交到奇斗手里,赔笑着说:“我这店本来就是买卖旧书的,哪有什么新书,斗少,将就一下啦。这本经书里面每隔几页就有一张插图,非常好看,绝对满足少爷你的要求!”
黑封经书入手一沉,奇斗一看书的厚度大概有二指厚,脸上顿时现出不喜,说:“这书太厚了!”
“这经书里面大部分都是插图,没有多少字的,而且这里经文很简单,五六岁的小屁孩都看得懂!”
“光明圣经?”奇斗瞄了一眼封面上的书名,眉头一皱,好像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经书,当然他原本也不认识几本书。
他缓缓将这本光明圣经打开来,刹那间仿佛有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本年显然有些年头了,纸张均有些泛黄,纸沿也模糊起毛。
一瞥里面的经文,竟然都是手抄,银钩铁划,笔力遒劲,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这本书里,每翻几页,都会看到一副图,内容大多是宗教故事,图画均是手绘,还留有不少用来打底稿的纷乱芜杂的线条,此外,每张图都有不少红色的点,密密麻麻,看起来就像是纸张霉变的斑点。
“有光明这个教派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奇斗随着翻着书,一边不解地问道。
“乡下小教派,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嘛!”
“那要收多少钱?贵了的话,我可用拳头付账!”奇斗觉得这样用来当垫桌脚的破旧老书,根本不值得去花钱。
“这本书好几年前我从老家收来的,我又是俗人,对这种精神读物没有丝毫兴趣,可不就拿它垫桌脚了。斗少,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咱是什么交情啊,提钱伤感情!”老板笑容可掬,套热乎地说道。
奇斗懒得搭理他,低声读了一行文字:“神说要有光……嗯,经文倒是出乎意料的简单!不过,光明圣经,到底什么玩意儿?你老家真有这个光明教宗么?”
老板皱眉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老实交代道:“这个……还真没有听说过。”
就在这时,有一个淡漠悠远的声音在奇斗背后突然响起:“光明教是古周朝时期天衍大陆上颇为知名的大教派,五千年前大周朝被灭,古周人登陆南荒大陆早期,这些后周遗民中也有一些光明教派信徒,不过人数较少,后来又受到其它教派打压及诸国战乱等多方面的影响,传教不顺,信徒渐少,直至后来逐渐湮灭在了南荒大陆的历史长河中。野史古籍中,还有一些零星记载。不过,南荒大陆这么大,某些不知名的地方,还存有光明教的信仰传承,也是极有可能的。”
说话的是个与奇斗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材颀长,有着线条清晰分明的俊美脸容,皮肤有着常年不见天日的病态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透着一丝儒雅的书卷气。不过,面色平静中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老板立刻挑出一根大拇指,夸赞道:“这位公子,真是博学啊,这么偏的东西,都能这么门清!”
奇斗扭过身去,一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边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年轻人没有回答的意思,向奇斗手上的黑色封皮的光明圣经指了指,表情淡然地说道:“这本书,能让我看一看么?”
奇斗的目光不住在光明圣经及眼镜男之间游走,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将书递给这个眼镜男。
“是手抄么?果然如我所料,光明教派还存有信仰的火种。不过规模不大,不然,传教教义不会是手抄,而是印刷版了。不过,这个手抄好像有些年头……”说到这里,年轻人摸着下巴思索,不知想到了什么,黑框眼镜背后的瞳孔中有一点锐芒闪现,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抬起头,看着奇斗,认真地说:“这位朋友,我对这古籍很有情趣,能不能把它让给我?”
奇斗眼睛一瞪,老大不高兴地说:“你说让就让?你谁啊,在哪儿混啊?”
黑框眼镜男皱了皱眉,说:“我叫江斌,来自临水,不是混的,是黑柳城上附院的新生。”
“上附院?”奇斗一愣,忽然很没有形象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说:“可不就是上行院附属下院,俗称下行院么?那里不就是废材败类扎堆的地方嘛!老板,你说是不是?”
老板尴尬附和笑了几声,然后看了一眼这位叫江斌的眼镜男,有些惋惜地说:“这位公子斯斯文文,而且看起来也挺有学问的,上什么学院不好,干嘛偏偏去上附院当学生,那里可都是豺狼虎豹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