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总是将国事放在首要,忽然有一天,我发觉自己很不快活,有些事永远身不由己,不得不为。姝儿,你睡着了孤才敢说出这些。”
她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那眼角缓缓淌下泪水,楚煜并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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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纷传樊姬胎死腹中,乃不祥之兆,又听说樊姬痛中失体统,苛责甚或对王上动手,而王上却一再忍让。有人又搬出相师之言加以佐证,樊妤姝命中火煞,会伤及身边之人,如今她已克死父母,偶得孕身也胎死腹中,果然是无福多煞之人。
于今,宫中只有乔姬腹中子嗣,一时巴结的人排了长队。但楚王心情一直不佳,对乔姬的关心愈少,更让太后和众嫔妾摸不出门道。
而韶华殿的樊姬养病多日,不喜与人说话,甚或多次拒绝王上探视。太后听了,发了大火。然而楚王非但不怪罪樊姬,还一心为樊姬寻理由开脱,惹得太后大为不满。
今日阳光温暖,妤姝出来晒了下太阳。
墨兰随在身后,劝道:“王姬身体刚复,还是穿上这个狐裘。”
妤姝见是那件红色的狐裘,曾经是楚煜赠给自己的。她见那红色,忽然面色惨白,斥责道:“拿走!我最讨厌红色!”
梦中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让她对红色望而生畏。这些日子,她渐渐害怕这样的事实,自己大约就是那个久平公主。而她想不通的是,自己是公主,那樊妤姝呢?乔媚娘为何与公主很像。
她宁愿自己只是得了头疾。如果自己是公主,那么楚煜便是灭了她家国杀了她亲人的仇人。所以,她一直在拒绝相信这一切为真。甚或劝自己,一切都是幻象。
当这个幻象越来越清晰地存在记忆中时,她便不敢见楚王。先前她只是夜晚才会梦到,如今一阖眼就是满目的杀戮。也许这一切,都需要问一个人。
对,是樊无期。当初是他接了自己来到丹阳,告诉自己,他是她三哥。
好久妤姝不出来走走。今日她想亲自去向楚王请示,她要出宫回樊府一趟。
“王姬何不等等,或者今夜王上就会来韶华殿。”
好几日,因着妤姝刻意不喜见他,故而,楚煜也只是来此看她,并不曾休在韶华殿。
她裹了披风,淡淡道:“这般走走也未尝不好。”
御书房,楚王得知樊姬而来,颇感意外。他放了手上的折子,满面笑意走了出来。
王上亲自迎了王姬入内,这之前是对任何嫔妾从没有过的。黄忠示意一下,左右侍从徐徐而出。
如今,不少身边人渐渐觉察出,王上与樊姬相处的感觉有些变化。先前,哪怕再如何宠爱樊姬,王上待她也多少端着君臣礼束。
自樊姬小产后,明显觉出她待王上态度清冷疏离,而王上却无丝毫责怪,总是尽量笑脸相待,却还屡屡碰钉子。连黄忠也寻思不出这里头变化的微妙原因。
妤姝见楚煜迎了出来,守着外人多少要顾及这礼,“臣妾给王上请安——”她刚弯了腰,楚煜已经扶了她起来。
“说过多少次,孤免你礼节。”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快些入内,御书房刚生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