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皇子雍正领旨出了永辉殿,与霍元策马直奔驻扎在城外的护京军镇。
东胜皇朝号称雄狮百万,长安城的四周,东南西北四方建筑了四大军镇,拱卫京畿之地。这四大军镇是东胜皇朝迁都长安后建立起来的,几十年间已经隐隐成为东胜皇朝甚至是东胜神州疆土内最大的一处军镇板块,将长安都城牢牢的护在其中。
四大军镇常驻军就有十万之众,而且是东胜皇军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有“常胜之师”之称。四十年来,为东胜国东征西讨,破城伐寨,溃五国敌,收大小城郭无数,东盛国的疆土能达到现在一州十分之六之地,这支被敌人称为“雪狮”的雄军功不可没。
东边军镇的校兵场,军旗猎猎,北风呼啸,虽有冬日升起,但仍是很冷。军镇四野十里之地,银装素裹,大雪积有数米之厚,道路难行。可这军镇门前和镇里却是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积雪。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在街上巡逻,军容整肃。
校兵场正在大练兵。大雪下了近一月,可是军镇中练兵却一日未停。上万之众,手执大刀或长矛,动作整齐划一,势若钧雷,吼如虎狼长啸,吼声传出数里远,令野兽止鸣,幼儿静啼。
一套套制式铁甲和兵刃在冬日的照耀下闪着寒光,冷冽无比,杀意冲霄。士兵们皆是面膛潮红,握着兵器的双手也呈暗红色,一口口热气随着喊叫声喷出,赤烈无比,一双双眼睛犹如鹰眼盯着前方,异常坚韧,毫不畏惧严寒。
这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两骑突然闯入校兵场,骏马长嘶,马上有两人端坐,皆英武不凡,正是雍正和霍元。
两人下了马,直奔点将台,高举圣旨,兵将皆跪拜。
这一日,雍正大点兵,东部军镇鼓声震天,金号声长鸣,划破了冬日的寒冷长空。
四大军镇的部将和校尉齐聚,听候调遣。军镇里,一股越演越烈的紧迫气氛愈来愈胜,但在一众军官和士兵们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期待。他们的热血又再次被点燃了。
校兵场上,东胜战魂歌响起,催人奋进,数万铁骑齐声高唱,热泪滚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马踏山河的年代。
大风起兮,战旗初立,雄兵十万征四壁。今日别家,孩莫啼,妻莫泣,男儿出征征战急。
旌旗猎兮,利剑所指,将军百战身未死。今又出关,溃狄夷,败隋齐,后蜀遗孤孤无力。
……
歌声雄壮而又沧凉,随北风飘荡出很远很远,闻歌声者莫不驻足而悲切,仿佛亲眼见到了当年那部连年征战,大国覆灭,千里白骨,马革裹尸的战争长史。
长安城内,一些高门大户中,有个别半截身子已经埋入土中的老家伙听到了这隔着老远飘飘荡荡飘过来的东胜战魂曲,先是露出惊容,而后又低声嘀咕:“已经沉寂了近十年的大雪雄狮又要兴刀兵了?”
一些小院内,有一些断腿的或是已经拿不起刀的老兵喜极而泣,昂首看向东边的军镇方向,久久出神:“东胜皇军又要大展辉煌了,真怀念那个拓土开疆的岁月呀!”
城西,有亡国遗孤在默默哭泣。东胜军的辉煌,却是她们一生忘不掉的悲泣和耻辱。西水河的一扁扁花船中,有中年妇人抱着自己的小女,咬牙却又无奈:“这群刽子手,难道又要对人挥动手里的屠刀了吗?”
雍文府中,雍文正携雅妃游梅花园,闻到鼓声,驻足东望:“二弟此去,终如龙腾而起,其大势再也止不住了。”
雅妃静默不语。
真品阁中,正是中午时分,莫真刚忙完店里的生意,也有所感,抬头望向城东方向。
雍正大军开始拔营出征了。
无数修仙者和百姓赶去相送,长安城仿佛是泄了闸一样,源源不断的有人从城东门而出,赶去送这支闻名大州的大军。
莫真也急切的出城,腾空而起,几个呼吸间便赶到了军镇,以莫真现在的修为,速度早以突破了音障。远远看去,只见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正从军镇里冲出,气势恢宏!
一万头高头白色战马为轻骑,护两万步军两翼,骑兵和步军也皆披白色风袍,人马皆白,与茫茫大地融为一色,如一头白色巨龙游于野,远看近看,大雪雄狮的雄姿震人心魄,不愧其名!
龙头处竖起一杆“雍”字大旗,雍正紫袍紫冠,器宇非凡,高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色坚毅,双眼炯炯有神,身为主将,确是非凡之人。
霍元骑马在他身旁,沉稳而大气,他身着战甲,腰佩长剑,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两人看到莫真腾空而来,一马当先的雍正哈哈大笑:“莫兄弟来送我等?”
莫真降落在一个雪堆上,几乎是凌空而立,蓝袍翻飞,与大军相隔数米,回笑道:“刚闻这边军镇中战鼓雷动,战歌喧天,军旗猎猎,料想定是你与霍将军今日出征,特来相送,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与君相交,如饮甘洌,我亦再想与莫兄弟把酒言欢,可现在救军如救火,实在不敢耽搁。”
“我处有酒,可与君作别。”说着,莫真掷出一个酒坛,尚未开封。雍正勒住马头,稳稳的接过酒坛,一掌拍开封口,仰起头,高举酒坛,清冽酒水顿时倾泻而出,在冬日照耀下犹如一条白练。
喝了两大口,雍正朗声大笑:“好酒!”说完将酒坛递给霍元,霍元也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大口,而后又将酒坛掷回给莫真。莫真也仰头大灌了一口,咂咂嘴,酒甚烈。这是刚才莫真出城时从刘老汉店铺里拿来的,是平常百姓家喝的劣酒,只有像刘老汉这种老头子平时才爱喝这种烈性酒,觉得越喝越有味道。莫真以为像雍正这种自小就长在宫廷中的人根本就喝不惯,没想到他会夸口说是好酒。
这时,雍正看着莫真,半开玩笑的说道:“莫兄弟近一个月可有事否,何不随军北上,咱兄弟俩一起马踏北疆,纵横雪原之上,岂不快哉?”也许是被烈酒所染,雍正说话时都带了一些豪放。
莫真莞尔,这雍正还要抓自己的壮丁不成?看他的身后兵强马壮,战将成百上千,各个威风凛凛,气息磅礴,双目如电。校尉金甲银兵,立在大军前铁骨铮铮,如把控着一道道铜墙铁壁。兵士们精神抖擞,个个如精龙猛虎,最差的都有乘体境界的修为,一些伍长和队长甚至是墟鼎境修士,这样的一支队伍聚在一起,分明是数万修士组成的大军,简直吓破人的胆!
雍正的左右,更有半步渡劫境的强者随行保护,这些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脚不沾地,可御空而行。
这样的一股大军,聚在一起,自形成了一股势,一股大势,如猛虎出山,出深渊之潜蛟腾云而上,所向披靡!
即便是以莫真半步渡劫境的修为,面对这股大势,也暗暗吃惊,仿佛被一条史前巨龙盯着,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莫真倒是没有立即拒绝雍正,笑道:“正准备去吴国天目山一趟,等那边事了,再去与二皇子与霍将军相会不迟。”
“那如此甚好,我与霍将军就先行一步,在拒北城静等莫兄弟的到来。”说完,雍正也不再逗留,大喝一声“驾”,跨马而去。背影潇洒,马蹄轻快,真个是雄姿英发,将帅之才。背后大军浩浩荡荡,军容整肃,虽行军甚急,却一点也不显得散乱,治军如此,比若周郎。
其时,南面、西面、北面三大军镇也先后有骑军和步兵出城,最后,四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竟汇合到一起,一起向北疆开拔而去。
一队由长安城内的青年修士组成的小队也与远征军融合到一起,这小队有两三百人,自成一个编制,被护在大军的中央,要到北边去磨励。有的满腔热血,自赴而来为保家卫国,比如一些打进皇榜的天才修士。但也有少数是被自家长辈逼来的,比如长安城内一些高庭大户中的二世祖。让这些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在长安城内整天无所事事,还不如把他们送去边境上打磨。
冬日朦胧,却高挂在正空中,洒下金黄色的光辉。沿途送行的修士和百姓,站在皑皑的白雪地里,足有数十万之众,竟比出征大军的人数都多出了近十倍!
远处的长安城城楼上,有帝辇升起,那是皇帝和百官在为这支远征之军送行。
莫真眼看着雍正和霍元的身影消失在雪原的尽头,这才回转身,准备回城,却一眼看到了玉心公主飘飘然而立,站在那宛若人间仙子。
玉心公主就站在离莫真不远的地方,目送着大军远去,她想必是来迟了,没赶上与雍正话别。
玉心公主身段修长,身着一束白裙,秀发如瀑垂在盈盈柳腰间,琼鼻高挺,莹白的面孔生得完美无瑕,灵动的双眸好像会说话一样,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最亮眼的焦点。
但莫真却不敢招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但这时,玉心公主却叫住了他:“还有酒否?”莫真驻足,却是没想到玉心公主会主动找上自己,举起手中的酒坛,笑了笑:“没有了。”
玉心公主好看的双眸中微微露出一丝失落,那张好看的平时生人勿近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和傲然,反而带着一种隐忧和少见的落寞,她看了一眼莫真,莫真也看着她,一向高傲的玉心公主此时却不敢与莫真对视,欲言又止。
莫真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她,玉心公主眼有疑惑,接过酒坛摇了摇,坛中酒水叮当作响,还有小半坛的样子,她顿时白了莫真一眼。
莫真只是微微笑了笑,玉心公主对人翻白眼的样子,也别有风情。
玉心公主喝了一口老酒,顿时被辣的呛出了声,以手掩面,又恨恨的看了莫真一眼,好像在问:“你是故意的吧?”莫真摊手,一副无辜模样,回道:“我说了没有了,是你自己要喝的。”
将酒坛扔还给莫真,玉心公主嘴唇动了动,半天才问了句:“你真的有未婚妻了。”不知道是被酒水辣的还是怎么的,玉心公主感觉此时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莫真点了点头:“确实。”
“哦。”玉心公主低着头,眼中的光亮顿时暗淡了下去。半天未开口说话。
莫真一看就知道她遇上事了,可能有求于自己,但看她现在吞吞吐吐的样子,可能是一时拉不下架子来跟自己开口,又可能是所要求的事不好开口,所以陷入了两难之境。
莫真笑了笑,主动开口:“公主找我有事?”再怎么说参加皇榜排位赛这件事她确是帮助了自己,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但这个人情确实在,现在她若真有事有求于自己,莫真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但玉心公主终是没说出口,摇了摇头,最后眼睁睁看着莫真的背影远去,静静站立在雪中,久久无言。
这种事,她又怎么说得出口?自己身为一国公主,虽对他终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但这究竟是不是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终是不足以这样轻易许诺啊。
两人却都不知,这一别,终是两者无缘分,终成陌路人。
大雪成了两人最后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