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坐落在东北最南端的海滨城市,海鲜算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是吃鱼长大的。在爸爸的影响下,我对做鱼有累积起来的……吃的经验。
然而,北京城卖的鱼似乎,客气地说,带了些厚重的历史气息。
鲅鱼炖粉丝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鲅鱼粗粝的口感与粉丝的细滑相得益彰,再配上鱼汤鲜香的滋味,绝对是下饭神菜。然后我做好了可乐鸡翅,熬了一锅西红柿牛腩汤。
我就这么摆上饭桌,鹿衍看到了绝对会瞪大眼睛问我“不是让你清淡点儿吗”,想象他的表情就好笑,这个恶作剧肯定会成功。
然而这等待的时间太漫长,漫长到让人有大段的空白来想入非非。
现在的我,是在做什么呢?按照鹿衍的要求做好饭菜,然后乖乖坐着等他来?这难道不是当初的我最讨厌的未来吗?
没正经谈过恋爱的我在大学期间也想过好好谈一次恋爱,无奈海底捞大学什么都有,就是男朋友由于男人的恶性竞争而供不应求。
所以我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怕的是,从此我就越来越习惯单身的生活。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决定绝不做家庭主妇或者身兼家庭主妇与职场女工双重身份的巾帼英雄。
既然我有自己的事业可以努力,有足够的经济收入来过一点小资生活,有喜欢的明星和电视剧让我在无聊的时候可以消遣,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让自己一见面就心跳加速、血液回流,不见面就思念成疾、肝肠寸断的人出现,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每天过那种烦恼房贷车贷育儿费、对付婆婆小三游戏机的人生呢?
虽然我知道这一套理论对包括我父母在内鼓舞女儿们前仆后继走上婚姻道路的家长们来说显得惊世骇俗、格格不入。
但毕竟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只想自己做主。
可是看看现在的我,不就是一个做好工作然后做好饭菜等丈夫下班回家的家庭妇女形象吗?虽然鹿衍不是我丈夫,这里也不是他的家。这就是个比喻,来说明我居然有了这样一个走向。
郁闷很快转化为恐惧。我害怕在这场独角戏里,我会变得贪婪和愚蠢。
鹿衍的敲门声似乎响了很久,我急忙跑去开门。打开门看见鹿衍的那一刹那,心里一瞬间说不出的钝钝的喜悦,里面还夹杂着害怕。他换了一件黑白色几何拼接的衬衫和一条白色贴身九分裤,加上干净的素颜,整体尤为随意自然。
可是我突然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工作结束得挺早呀”、“你来了”都特别不合适吧。
鹿衍看见我,眼睛亮亮地一笑,“稿子写完了吗?”
我连忙点点头。“恩。”
“那想不想喝一点酒?”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我特别不能喝……”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瓶红酒。
“你都做什么好吃的了?”鹿衍换好了拖鞋,径直走到了厨房。迎接他的,正是我的恶作剧。
我走在他后面,专心想象着他等一下的反应。
“好丰盛!”鹿衍转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我,让我意料之外地不知所措。“其实还有别的吧?”他继续说道。
我不服,“没有其他的菜了,这些不够么?”我的表情煞有其事。
“别闹。”鹿衍直接绕过餐桌去碗柜前停下,伸手打开了柜门。
他不会真的是外星人吧?他怎么知道我在碗柜里藏了生菜皮蛋凉拌小黄瓜?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你低估了我的智商,还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鹿衍自己动手端出来,然后放到桌上。
我对这个答案表示十分不能接受。“少来,到底为什么呀?”
鹿衍无奈地瞅了我一眼,示意我看旁边的垃圾桶。我看到了里面的皮蛋壳和黄瓜梗。
原来是这样,他看到这些理所应当地猜到我做了凉菜,再动用了一下聪慧的大脑,知道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把刚做好的凉菜放在冰箱里,于是准确猜出紧闭的碗柜门里是嫌疑菜的隐藏场所。很好,完全符合我的整个思路历程。
真相只有一个,江户川柯衍。
一切都很好,除了我很不好。恶作剧完全失败就算了,居然还被他反过来侮辱了智商。
我恼羞成怒,很想用不给他筷子的方式出一口气。
他却好像完全没发现我的愤怒一样,放松地跟我说,“今天定下了首映礼的日期,下个礼拜四,在百丽宫影院,下午一点开始。”鹿衍坐在小凳子上,一脸愉快而专注地望着菜。
这种景象像是加了暖色系滤镜的梦境,让我一眼望去就上了瘾移不开目光,恍惚间有种鬼迷心窍的感觉。“恩。”我恍恍惚惚地答应了一声,握着的筷子鬼使神差地就双手送到了鹿衍的面前。
“那你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见一下老高吧,他现在负责我的行程安排。”鹿衍接过筷子放在桌上,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把他电话号码给你,把你的电话给我。”
“哦,哦?”我如梦初醒,因为内心的小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双手把电话递给他,“你不怕我把你电话号码告诉别人或者放到网上去呀?”
输人不输阵,不能在他面前显示我有那么、那么在乎他,顺便我也想看看他对我信任的边界在哪里。
鹿衍接过去,抬头对我一笑。“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