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2点,一道紧急的铃声将孙娜吵醒。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孙娜脸色不由得一变,她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这个号码让孙娜记忆很深,它似乎是一个魔咒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记得当初刚刚实习的时候,那次突如其来的机遇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而在那次机遇到来之前,孙娜曾经接到过一次神秘的电话,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低沉沙哑的嗓音似乎经过刻意的修饰。对方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接下王总的任务,总有大工程会惊喜地落到她手里,让她的“业绩”远超其他的区域总经理。
孙娜查询过这个号码,然而得到的答复却始终是空号。
这通电话这次会带给她什么呢?机遇?还是别的什么……
“喂,你好。”孙娜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靖北省今年公安厅新楼的工程王斌会交给你来做。”还是那沙哑低沉的声音。
“喂,喂!请问,你……”孙娜当然知道最近正在竞标靖北省公安厅的新楼,心中诧异非常,连忙追问。
然而,除了一串“嘟嘟嘟嘟”的断线声,不再有任何回答。
在宽阔敞亮的办公室内,一位秘书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两份文件并排摆了在办公桌上。
“厅长,这一份是恒远的材料报表,另一份是根据您的要求所做的材料报表。”秘书随手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恭恭敬敬地解释道。
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人斜靠在老板椅上,双目微合,一脸悠然自在。日光穿透中空玻璃,照在中年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颇为舒服。直至听到秘书的敲门声,他才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
厅长对北恒的报表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拿起秘书制作的报表匆匆扫了一眼。
“不行。上报给部里的材料价格还要提高,那个什么松木给我换成泰国柚木,所有材料的上报价格再提高一倍!”
秘书闻言顿时一愣,但很快脸色便恢复了正常。他连忙跑到门口,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又郑重地将外门关好。
回到厅长面前,他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道:“厅长,我们这个口是不是开得有点大了。”
钟厅长闻言眉头一皱,额头上的褶子层层叠叠。他死死地盯着秘书,看得宋秘书额头上冷汗涔涔。
过了好一会儿,钟厅长才展颜一笑:“小宋啊,胆子小可做不了大事。这点胃口就算大了?我告诉你,我可不仅仅是为了拿这点儿回扣。哪怕北恒拿到一分钱,我也要让它给我吐出来!你是信也不信?”
“厅长,北恒可不是什么小公司,他们可是手眼通天,你不怕……”
“这个你放心,我钟某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岂是莽撞之人?我自然有把柄在手,北恒怎么了?北恒老子也一样吃定!”钟厅长拍了拍宋秘书的肩膀,意气风发。
“呵呵,厅长说的是那个小丫头吗?没想到当初没把她给整死,我们倒是因祸得福,有了这么一次机会。”
“哼,当年淞江大桥那件事情,老子保她一命,她也总要表示一下吧。”钟厅长挥了挥手,让秘书下去,自己则再次躺在了老板椅上,转了一个圈,悠然自得地睡着了。
当孙娜回到房间,却发现自己的卧室已经被萧逸占用,心中暗骂了一句,关上门,便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合身躺下。
但此刻的孙娜被那神秘的电话折磨得辗转反侧,对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些她都不知道,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睡意了。
一点钟了,孙娜还是睡不着。她只能打开电视机,随便地换着频道。午夜的电视节目都不外乎是一些午夜剧和一些重播的国内外要文。
孙娜的手忽然一抖,电视屏幕定格在一段重播的新闻当中。
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到演讲台上。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开始提问,镁光灯疯狂地闪耀着。
“请问林奇先生,由贵公司负责承建的航空大厦出现明显的整体倾斜,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林奇先生,贵公司对这次航空大厦工程的重大失误有何解释?如何面对信誉危机?”
“请问林奇先生,事件的起因到底是什么?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吗?”
“林奇先生!请您回答!”
“林奇先生,请您不要含糊其辞!”
……
“不好意思,目前的真实情况与原因都在调查中。”
“不清楚,真的不清楚,在调查中。”
“情况目前并不清楚。”
……
画面里的新闻发布会中,中年人满头大汗,不断地应付各种记者的提问,公式化的回答连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沃嘉建设,航空大厦倾斜!”一个醒目的新闻标题出现在了孙娜的眼帘。
建在日本的用于对民众航空成果展览的航空大厦,号称建成之后的亚洲第一高楼竟然发生了整体歪斜,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算得上是一个重大的工程事故了。
只不过“沃嘉建设”应该是环球沃嘉在亚洲地区的子公司,而且好像是那个只停留在记忆当中的“父亲”的公司。
“父亲……父亲……”每一次想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孙娜都感到头痛欲裂。还记得最后一次与父亲见面是她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被告之爷爷去世,希望能见一面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女。
然而,当她一个幼小的女孩孤身来到美国时,等待她的却是亲戚们的冷嘲热讽、卑鄙排挤,总之不能让她分到一分家产。
孙娜还记得姑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我看你连大学都上不了!”从那一刻起,孙娜的心中便多了一份坚定。
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孙娜有对商机毒辣敏锐的感官、趋利避凶的独特嗅觉,被称为“奇迹制造专家”绝非妄言。她有着一种常人难以拥有的预见能力,从这一点来看,也许孙娜真是很有预见性的“天才”。
一个片段闪现在孙娜的脑海中,国内的航空展览中心也是由沃嘉建设承包土建基础建设,而同时北恒也参与其内部设备与装饰建设的。
这个工程北恒也投入了很多,记得当初光因为音响的高技术指标就让北恒十分头痛。各种标准都非国内厂家可以达到,只能请知名专家帮忙设计。
人家说要多少钱,就只能给多少钱,也是从那一刻起,孙娜明白以后的装饰业必须走高技术路线,不能再继续沿着传统的路线走下去。否则,不论你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将来必定会被时代的潮流所冲垮。
这是一个即将转变的时代大潮。
沃嘉建设在日本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孙娜不相信国内会没有反应,只不过合同已经签订,航商贸也不能反悔。但有的时候,将责任与风险推出去的办法也是有的。
到底能在哪里做文章呢?孙娜的头脑开始不断地转动,一切有可能对北恒利益造成损失的结果都要考虑到。深夜里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仿佛一切都停止下来,只有墙角伫立的摆钟在不断地“滴答”轻响,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一个一个想法都在心中被否决,直到脑中灵光一闪,“砰”的一声,孙娜一拳狠狠地打在柔软的沙发上。
“归属问题!”四个烫金般的大字重重地砸在孙娜的心头!
恐怕会成为一个尾大不掉的工程,想通了这一点,孙娜反倒不那么着急了。
她关上电视机,躺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始终是那么的明媚,孙娜睁开惺忪的双眼,一股沁人心脾的奶茶香味便扑面而来。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毯子,孙娜掀开毯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长身而起。
刚刚站起身来,眼角过处,一张蓝色的卡片滑落到了地上。孙娜脚步一顿,弯下身子拾了起来。
是一张扑克牌样式的名片:萧逸,KW俱乐部副总经理。
“KW俱乐部?那个职业‘黑衣骑士’?”孙娜自嘲地一笑,将名片揣回衣兜。KW这个名字在孙娜的记忆中还只存在于书本当中。
它们是崛起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国内金融公司,提供抵押债券、股权等服务,但它更多进行的是恶意并购,也就是所谓的“黑骑士”。
但可惜好景不长,由于它的胃口太大,又毫无节制,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恶意吞并狂潮中,被国内的另一家企业成功并购,从此便沉寂下来。若不是孙娜博闻强记,差点就记不起这家公司了。
当年KW的强悍作风是出了名的,无论多么难啃的猎物它都一定会吃下。面对异常强硬的对手,甚至不惜在二级市场以极其高昂的代价与猎物展开搏杀。
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没想到会再一次发现它的身影。
但是萧逸为什么突然要将名片送给自己,他的用意是什么?孙娜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于脑后。
身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并留下了100元钱,萧逸已经不见了踪影。孙娜只用10分钟的时间,便消灭掉了眼前的食物。
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孙娜一边打开房门走出去,一边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公关部的张经理吗?”
“是,是。孙总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慵懒的声音,这让孙娜很不爽,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
“航展中心那里的事情你一定要操心一下,与航商贸的合同再追加一条,就是无论航展中心归属于哪一个新东家,都由航商贸支付剩余的工程款。”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再次出声:“孙总,没有必要吧!如果追加这一条,恐怕会惹范市长不开心,这……这恐怕不大好办啊!”
孙娜闻言,心头不禁有气:遇到事情首先推托。张经理据说是北恒的元老了,自己这个小黄毛丫头站在了他的头上,他十分不甘,这些孙娜都可以忍,但这种消极的工作态度会令北恒随时可能遭受损失。孙娜不禁动了点肝火。
“张经理,如果两天之内办不好这件事情,明天晚上就请你把辞职书送到我办公室里来。”
“喂!喂!孙总……”
孙娜再也不愿意与他多费口舌,直接结束了通话。
“黄口小儿!你欺人太甚!”
一所高档公寓内,一道怒骂声差点儿冲破了房顶。
张均正急忙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开始快速而简单地穿起了衣服。
“亲爱的,吵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嘛!”一只雪白的玉臂从被窝里慵懒地伸了出来,一道嗲到骨子里的声音从被窝深处传来。
正急忙提裤子的张均正看到情人醒来,倒也开始心疼地安抚起来:“宝贝没事。那个黄毛丫头找我麻烦,只能先去办点事,我去去就来。”
“黄毛丫头?就是你们孙总?”
“不错。别看她现在闹得欢,早晚要死在我手上。敢动我?哼,孙娜!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张某人不义!”张均正气呼呼地又破口骂道。
“哎,那你要怎么对付她?讲给我听听。”被窝里的情人一听到这事就来了兴致,连忙爬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走漏的春光。
张均正张口便想要说出来,但忽然好像有什么十分顾忌的事情,硬是让他卡住了喉咙,没有吐出一个字。这让他十分难受。
“宝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最终他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告诉我嘛!小气鬼!”情人这下可不依了,连忙跪在床边,摇摆着张均正的手臂。
“行了,行了!我的小宝贝,这事现在真不能说,可关乎到我的饭碗哪!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的,你就不能忍一会儿?”张均正不情愿地甩脱了情人软嫩的玉臂,苦口婆心地劝道。
“哼,讨厌,不理你了。”情人躺进了被窝,满脸舒服的表情,她的生活似乎永久处于软床的空间范围内。
“嘿嘿。”张均正穿戴完毕,一个鹰叼食在情人嘟囔的红唇上啄了一下,干笑了一声,飞也似的冲出了大门。
孙娜此时自然不清楚张均正心里的所想,她已经搭乘最早的一班游船回到了北东市,又乘坐秘书准备好的机票,当天就飞回春川公司所在地。
回到宽阔敞亮的办公室,秘书已经将她一天的安排摆到了桌前。孙娜大致看了一眼,春川光华城的工程一期基本结束,倒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晚上再去看看比较妥当。
至于其余的安排,最重要的莫过于商业大学的一次演讲了。
“笃笃笃。”实木大门轻轻响起了三声。
“请进。”
推开大门,一名窈窕的女秘书走了进来,手里郑重地捧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她来到孙娜面前,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接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电子锁,郑重地放在了孙娜桌上。
“孙总,这是您的授权!”
“好的,谢谢。你下去吧!”
待秘书离开,孙娜才将厚厚的授权书匆匆看了一眼,放到保险箱锁好。以孙娜的级别,可以不用申请便能自行调动集团一亿元以下的资金。一亿元以上则需要上交总部申请。
而这次孙娜申请的是10亿元资金,为的是光华将要破土动工的新一代天下城,一个足足要进行40年的庞大工程!这足可以做到孙娜退休的年纪了。
目前这些东西暂且都用不到,但需要小心保存。
另外日程上写着,一个新的项目刚刚拿下,是靖北省公安厅新建大楼的项目,需要进行商谈。孙娜对这个项目本十分不看好,因为公司作出的预算价格偏低,利润空间很小。只不过王总对其非常重视,孙娜才接下了这个项目。
“丁零零,丁零零。”办公室的座机响起,孙娜拿起电话,传来的是秘书的声音。
“是北东商大的刘校长,孙总。”
“好的,请给我接过来。”
“嘟”的一声提示音,线路便直接转了过去。
“呵呵,孙总。刘某人十分感谢您能来我校上课啊。”一个苍老沉着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刘老师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北东商大在国内是顶级的学府,能去做一次讲座,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我只怕才疏学浅,误了我们商大的名声。”孙娜十分谦逊地说道。
孙娜虽然谦虚,但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商大的客座教授请的都是那些国内一流企业的龙头大鳄,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秒钟挣几十万元上下的人物,哪一个都在国内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刘老师,最近有几个重要业务需要办理。您看这时间能不能向后拖一拖。”孙娜十分诚恳地询问道。
“呵呵,看孙总说的。时间都好说,不急于一时。孙总先忙业务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的时间,孙总做主。如果有时间通知我一声就好,呵呵!”
“那就多谢刘老师了。再见!”
“再见!”
孙娜放下电话长叹了一口气,刘校长虽然不是企业家,但在商界的人脉非同小可,任谁都得罪不起的。
孙娜埋头在办公桌前,将T省各地的项目报告都审批了一遍,就已经到了中午。午饭时间,公司大多数人都急匆匆地下班了。
孙娜结束办公,起身离开公司。春川北恒公司在春川繁华的商业街,离大型商场很近,孙娜习惯吃快餐,因为她始终觉得在餐桌上浪费时间是十分不值得的。习惯等待与讨厌等待,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
快餐店外,人群熙熙攘攘,出入之间,大多数是成双入对的年轻潮男潮女。孙娜正准备推门而入。
“娜娜!”一声惊呼陡然自背后响起。
声音有些熟悉,孙娜不禁转过头来,一张久违的面庞映入眼帘。
“晓彤?”孙娜有些不确定地望着眼前的这张脸。
显然孙娜口中的晓彤也十分兴奋再次见到久违的好友。张晓彤是孙娜的初中同学,那个时候虽然孙娜仍然生活在单亲家庭中,但至少母亲那个时候还在,生活还算幸福。孙娜与张晓彤的关系在那时候是最好的,当然高中之后,二人便分道扬镳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娜娜,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张晓彤用力地拍了拍孙娜的肩膀。孙娜眼角不经意地一扫,发现张晓彤肩上挎着一个限量版的兰西V,看来她的生活应该十分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