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所周知,青楼便是指女子卖笑之地,这种地方虽在当时并不被官府管制,但却也让人觉得畸形怪异。李潇就是这么觉得的。
可就是这种地方,恰恰是名人官僚文人骚客最爱流连之处,唐朝杜牧就曾有诗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宋晏几道也曾赋词道:“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徧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可见这种地方真是矛盾,极流俗又极高雅,世上这样的地方的确少,所以更显得畸形。
李潇走进这伊香阁,却并未看到王侯公子们摩肩接踵与花红柳绿嬉笑之景,大厅里空空荡荡,毫无一丝生气,几张桌子上残羹未退,显然人群刚散未久。李潇走到桌子间站定,却发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之声,他转身却并未出手,因为他听出了这脚步声似乎并不会武功。
李潇转过身发现,原来是个青楼女子,衣衫单薄,脸上厚厚一层庸脂俗粉,浓妆艳抹。可李潇却又发现,这女子全身都在不自主颤栗,似乎极度害怕什么。李潇扬了扬眉毛:“有事?”那女子战战兢兢点了点头,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请……请随我来……”便强压惊惧向二楼走去。李潇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李潇跟着那女子走了一段,见那女子在二楼正中央一道门前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看着李潇,眼泪已把脸上一层脂粉融得五颜六色。李潇走近这扇门,还未伸手推,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大侠到了啊,来,请进……小妮子,还不给那位大侠开门?!”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似是一女子,声音很细,李潇觉得就算在女子中这声音也算是细的了,李潇身边那个青楼女子一听这话,身子抖得更厉害,颤颤巍巍打开了门,门里情形便呈现在李潇面前。
这里似乎是青楼中惯有的雅舍,房间布置洁净高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虽一看便知是廉价赝品,却或多或少也抬升了这间房间的品味。家具不多,房间却很大,这样显得房间里的空间更宽更大。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潇关心的,因为房屋中间吊着个女子,两手在头顶被麻绳拴在房梁上,显得有气无力,头发凌乱,遮住了一小半脸,李潇能依稀看到她脸上的几道擦伤,和苍白嘴唇。
而这个女子,正是张馨月。
在张馨月左右两边各站一女子,说女子却又有些不像,更像修道之人,张馨月面前是张桌子,桌子上只有四个茶杯和一个茶壶,桌子边却坐着一人,那人细眉长眼,尖尖的下巴,头发却绾了个髻盘在脑后,身上一袭灰衣布袍,正微笑看着自己。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刚刚和他说话那女子。
李潇不做声,只是冷眼看着这个满脸笑靥的女子。
那女子见李潇神色冷峻,笑容却也不减:“大侠请坐,初次见面,还请大侠莫要怪招待不周,小女子峨眉派道号紫棠,不知大侠可否已姓名相告?”李潇依旧冷冷看着这女子,眼神却变的更锐利,仿佛多了点别样的东西,只见李潇伸手指着张馨月:“放了她。”语气凝重,仿佛命令一般,可那灰衣女子却笑了:“唔,大侠这么不懂礼貌哦,小女子已通报道号,大侠也应该以姓名告知小女子才是啊……”李潇听了,心里一阵气闷,咬了咬牙,并不去理那灰衣女子,却直奔张馨月,可这时仓仓两声利剑出鞘之声响起,张馨月旁边两名女子已拔剑夹在了张馨月脖子上。李潇停下了脚步。
“哇哇哇,别急别急别急,剑很快的……这么急着过去会你的小相好啊,在走过去点你相好可就没命了哦,来来,坐下吧,站着怪累的,坐我对面吧,和你有点事说……”灰衣女子懒懒说到,脸上笑容依旧不减。李潇牙咬得更紧,退回一步缓缓坐到灰衣女子对面。坐定后,李潇掏出怀里古盅:“东西我带来了……赶紧放了她。”紫棠见了,微笑着伸手过去想拿那古盅,却被李潇收手躲了过去:“你放人,我交东西。”
紫棠抬头看了看李潇:“哦?好啊,既然你觉得我没诚意,我也不太相信你,那这是烟花之地,大家都爱附庸风雅,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门口那小妮子,麻烦你拿几个色子过来好么?”李潇回头,见那小妮子冷汗眼泪混在一起,微缩着点了点头便下去了,不一会儿,只见那女子又回来了,手中真多了几个色子,她战战栗栗走到紫棠身边,把色子放在紫棠面前,正准备推出去,却忽然被紫棠拉住了:“你先别走啊,看看我和这位大侠玩一玩啊……”那女子眼泪如决堤,却还是紧咬下唇不敢出声,脚已不敢走了。
李潇此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桌子另一边的紫棠。
只见紫棠手捏兰花指,正在玩弄桌上的色子,用右手拨过去又拨过来:“像你这么能忍的大侠我还第一次见……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这座楼里就剩这么一个小妮子了么?因为,我把她们全杀了,顺带连男人也都杀了,一个房间扔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没配上对的都在这呢……”说罢指了指房间东北面的一张床上,见上面重重叠叠直挺挺躺着四个女子,都是一抹剑痕在喉,兀自带着残血。
李潇牵了牵嘴角:“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紫棠也不生气,兀自笑着说:“所以,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么?我最恨长相漂亮的女子,就像你的小相好。”说罢打了个眼色给站在张馨月旁边的人,那人点点头,不一会儿便提了桶水上来,一下全倾在张馨月身上,张馨月大叫一声抬起头来,却看见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柄利剑,而李潇,就坐在她面前,和那灰衣女子一起。
“李潇……那东西别给她……”张馨月有气无力地说。
李潇看了一眼张馨月:“别说话。”便转向紫棠:“赌什么。”紫棠呵呵一笑:“最简单的,比大小,三把定输赢。“说罢便把六粒色子分放进两只只茶杯,“第一把赌本,这个小妮子的命。”李潇拿过茶杯:“好。”可张馨月猛摇着头:“别赌啊李潇!你快把她救出去啊!”紫棠摸着倒扣的茶杯杯身:“救她?呵呵,她早已是个死人,现在外面可全是我们峨眉派的姐妹哦……哈哈哈……”就在紫棠说完之时,李潇已拍下了茶杯。紫棠依旧微笑:“有意思……”便摇了几下,也拍下了茶杯。
两只茶杯同时揭开,张馨月看了看李潇面前,三个五,心想这到底大还是小。李潇却看见了紫棠面前的数——三个六。紫棠呵呵一笑:“对不起咯!”刚一落身,一阵剑光闪过,那个女子捂着脖子痛苦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指尖满是鲜血。
嗵的一声,那女子倒地。
“你这个畜生!禽兽!!”张馨月厉声大叫,眼泪流了下来。
李潇依旧面无表情,却见紫棠又拿出五把小刀摆在桌上:“这把我们堵这五把刀的去处——谁输了,这五把刀就要扎在谁身上,这样可好?”李潇沉声道:“好。”张馨月泪如雨下:“不要……不要赌了……”李潇却开始摇起茶杯来,紫棠依旧懒懒笑着,和他一起摇起杯子来。
啪!两人同时扣杯,缓缓打开。
紫棠依旧三个六,李潇却是三四六。
“诶,不好意思,今天我赌运还不错哦,呵呵呵呵……”紫棠咯咯笑了起来,李潇忽然也哼哼笑了:“唉,没办法。”说罢拿起桌上一把刀猛地扎进左肩,左肩顿时血流如注。张馨月已泣不成声:“不……不……要……啊……”接着,又是一阵裂帛之声,第二把刀又被扎进了左腿。
紧接着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张馨月此时已经抽泣不已,早已失了言语。
张馨月啊张馨月,能不能不欠你啊……这会死人的……
“呼……”李潇吐了口气,“最后一把赌什么。”
却说天心一行人没日没夜赶路,终于渐渐接近荆州,忽然,一只信鸽飞到璇玉真人手中,璇玉真人打开一看,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