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也就是我离家出走寄宿护士长顾琳家的第二天晚上,其实我本来打算去找杨盼盼,毕竟她住的是别墅,而她老公经常出差,具体出到哪个女人那儿去了,我不知道,杨盼盼也不清楚,用她的话来讲,有那个功夫还想法多搂点钱给自己做个保障呢,将来被扫地出门的那天也不至于太一无所有,至少她现在还是正室地位,真要是外面的骚狐狸想撼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但是顾琳刚离婚,她的人生很琐碎很悲催,她自己不习惯一个人住,孩子也给了前夫,于是就把我弄来陪她住两天,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其实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康毓波不太好,毕竟当初轰轰烈烈的,现在成了这样,我也有知耻心,可是既然她主动找的我,必然康毓波在医院该说的都说了,我又何必替他留脸面呢,自己都不知道要脸,我辛辛苦苦帮他维持形象不是多此一举么。
晚上我早早吃完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与其说是心不在焉的看电视,倒不如诚实些说我是专心致志的想念婧婧和把她造出来的那个男人。
我昨天从家里出来得太匆忙,也太突然了,在那之前我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和康毓波闹成这样不可开交,所以冰箱里我只存了婧婧两顿的奶量,别说我两天不在家了,就是半天,婧婧也要挨饿哇哇大哭直到憋红小脸。
顾琳在厨房切我中午新买的苹果,她应该是发现了我魂不守舍的盯着这台电视机唯一一个坏掉的频道闪现出的雪花愣神,她幽幽的叹口气,像阵风似的飘到我旁边。
“怎么了?想孩子还是孩子她爸啊?要不你就回去,两口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杠着呢?康毓波正是年轻力壮易冲动的时候,要真是满肚子怨气再没把持住自己跑天上人间犯错误了,你哭都来不及!”
“他能跑那儿去?他一年的工资才七万,估计都买不下那么高档的夜总会里面一瓶酒!”我嘴上尽管这么说,但心里也活分了。
他口袋里是羞涩,可仗不了他脸皮厚呀,现在的女孩已经不太看重那些豪掷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土大款了,她们追求精神享受,说白了就是上床前有学问有涵养的调调 情,既显示“四大皆空”的高贵身份,又能“物我两全”的体验生活乐趣。
康毓波那两瓣嘴皮子几下就能给她们侃晕了,我早是他宝贝闺女的妈了,身材胖了十多斤暂且不提,这张脸蛋也不争气的“脱胎换骨”了,照这样耗下去,我早晚得被当今社会气势汹汹、风光无限的小三儿们踹出家门,往好处说,我可不想抱着婧婧没皮没脸的回娘家告诉我爸妈:你们闺女被休了!然后听他们劈头盖脸的数落,我老爸老妈的三寸不滥舌康毓波在第一次去我们家笑嘻嘻的说出没新房和大钻戒办体面的结婚典礼时就已经深刻的领教过了,对待所谓外人尚且如此,那作为他们女儿的我想要在唇舌之战中幸免于难简直痴心妄想;往坏处说,我更不愿意被哪位花枝招展、尽态极妍的女人耀武扬威的赶出家门,连婧婧也不让我带走,怎么说我也是有足够资本风情万种过的一代美人,即使往昔不堪回首我也不能满面泪痕的沦为名副其实的弃妇吧?
我突如其来的喊出这句类似口号的话,顾琳一头雾水的凑过来摸了摸我的脑门,“还行,没过四十度。”
我狠狠剜了她一眼,趴在沙发上捡起我刚因为康毓波不给我打电话而怒发冲冠扔进果皮箱里的手机,我装模作样的去电话薄里一个挨一个的搜索,顾琳往我的电话屏幕上瞄了一眼,不无挪揶的撇撇嘴唇,“我才不信你没记住康毓波的号。”
我保持良好按键速度的右手就在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之际恰到好处的停下了,我愣怔怔看着屏幕亮起粉红色的荧光,一连串号码前面的“老公”两个字格外欢呼雀跃的跳动着,我死死抓住自己的大腿,莫名觉得既心酸又激动,顾琳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她一边催我快接,一边蠢蠢欲动的做出了准备抢劫手机的架势,我咬紧门牙发出咯咯的响声,我清楚自己的模样一样像极了被没收汽球后的蜡笔小新。
最后,一系列思想斗争都做充分的最后,我颤巍巍的接听了孩子他爸百年难遇的主动。“有事?”
我真奇怪自己能在这么惊险的时刻还保持一副从容不迫的大将风度,看来我爸悉心栽培二十余载的辛苦付出除了在我未婚先孕的事上摔了跟头,其它的都彰显出了严父出高女的成就。
“婧婧饿了一天,正哭着找你,她现在还躺我怀里哭呢。”
那边的康毓波语气不急不缓,淡定极了,而且向来听觉敏锐非凡的我也没听到任何可能是由婧婧发出的声音,莫非孩子两天没见就学会了内功和腹语?我这活了二十六年的80后老妈落在了飞速发展的时代和迅速演变的人类队伍尾巴了?几秒钟后我给以上问题的答案是:不。
康毓波的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太清楚了,我不喜欢我妈对我爸说的“你刚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颜色的屎。”这太不文明了,我要说的是,我对康毓波的了解即便还没到像我伟大老妈那样的未卜先知的程度,最起码也做到了“他说不过两句话我就清楚他要干什么缺德事儿。”
“嗯。你妈不是能耐吗?请她老人家出山吧。赶明儿我妈那边的老姐老妹们谁家搬新房看风水,也三顾茅庐请你妈去降妖捉怪,那些玩意儿都不在话下,一个刚满月的婧婧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啊?让你妈弄吧,你妈不是一直嫌我不会照顾孩子不能挣钱就知道依赖祸害你么?这回也让她老人家尝尝力不从心的滋味儿。”
“我说,黄小户你说话怎么句句带刺儿呢?”电话那边彬彬有礼的温润好男人终于崩不住劲儿了,我幸灾乐祸的捂住嘴笑了几下,又正色的继续开口。
“我带什么刺儿了?你批评指正我听着。婧婧是不是我生的?虽说她是早产吧,但也在我肚子里呆了将近八个月吧?我为了你们康家的孩子三围里最宝贵的腰围从1尺8蹿到了2尺3,怀她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两条腿肿得连路都走不了,咱俩住的那间屋子冬冷夏热,热的时候我浑身起痱子,冷的时候盖两床棉被都捂不暖和。康毓波,我问问你,你妈凭什么给我脸子看?咱俩谁不容易?谁不体谅谁?”
我越说越气,眼眶也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原本是一场设计好了的婚姻轻喜剧,我却把皆大欢喜的结局擅自在过程中进行成了悲剧。
“行,行!我不该编瞎话哄你回家,婧婧早睡了,我喂她喝完奶粉她就让我妈抱她那屋睡去了,你别两句话不离冤枉三句话不离委屈,我再没能耐也是个大夫一个月也五六千,可不是让你一天到晚当话题说的吧?”
这下我在逐渐清醒中犯懵了,我没料到他的情绪也不受理智的支配和控制,不是说婚姻中的男人最不缺少的是理性最泛滥的是感性吗?他就算全折腾起来了也该两相抵触打成平手吧?我被他的沉默噎得同样一言不发,不一会儿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两眼泪水汪汪的望向顾琳,她回报给我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我的全部悲痛和不安就在这一刻被点燃了,进而烧成苍白激烈的、熊熊的大火。他挂了我的电话,我们的婚姻亮了黄灯。
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我翻来覆去的想这一句话,早知道我就该见好就收,麻利的收起我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土得要命的围裙跑回家,把卧室的门一关,我低头撒个娇说两句软话又不会有别人听见,这也不算丢面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两地分居,他的状况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中,换而言之,即便真如顾琳所说,康毓波被我再度伤害后索性破罐破摔花掉所有积蓄去外面泡个名 妓,我就彻底输了。男人在这方面不能松懈,有了第一次就会想第二次,到那时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到这儿我的冲脾气真就膨胀了,我匆匆跳下床写了一张字条放在桌子上留给明天早上进屋喊我吃早点的顾琳看,然后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搭了一辆回我自己家的出租车。
之所以回我自己家,也是出于两个原因。其一,我黄小户是爱面子的女人,我不可能骄傲的冲出来又灰溜溜的冲回去,我宁可多绕一条道要保住我以后在婆婆家的地位,不能让他们康家人小看了我。其二,我爸妈最不能容忍我在他们家受了委屈,我那位适合做抗战时期敌后武工队队长的英雄老妈一定会为她唯一的宝贝女儿“拔刀相助”,我只要静待康毓波提着勒紧裤腰带买来的大包小包礼品哄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