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无名小山,在神农架巍峨层叠的群山中间,它不够高大,也不够秀丽。只有普普通通的外貌,不起眼的山势。可是,在这座山的山顶,却有一处古朴大气,占地广大的府邸。
府邸虽然很大,前后却只有三进。此时,在府邸的后院,被竹林环绕的凉亭中,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长发披肩的青年正独自一人坐在其间。桌上泡着一壶香茶,正冒着热气,青年手拿一本道德经,看的出神。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进凉亭,恭了恭身,说道:“大人,听说您又去庙里了?”
青年闻声放下书,笑道:“秦老啊,坐吧。怎么,我去自己的庙都不行吗?”
老人抬起头,正是十几年前已经去世的秦老!“大人,您这些年频频显露尊身,实在不妥啊!”秦老苦笑着说。
“好了,我自有分寸,我这山神本来就有保佑信徒的责任,偶尔现现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明显,这就是神农架万里大山的主人,山神叶林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叶林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见叶林开口,秦老也很自然的闭嘴不说了。
“大人,今年是您封神建庙二十年。山里不少信徒打算举行一场盛大的庙祭。”秦老正了正神色,轻声说道。
“哦,庙祭啊。这回又是你儿子操持的吧!”叶林不动声色的说。
“是的。十年前那次他似乎不太满意,觉得不够盛大,今年攒着劲想大办一场。好像他已经和政府的人说过了,得到了支持。乡民们也不反对。”秦老脸上有些尴尬。
自从十几年前他死后,叶林将他魂魄带来,赐他神农山神神吏的身份。他不仅可以长生不死,还能分得一些人间的香火。
可是他因为跟儿子托梦说得了山神的庇护,儿子就再也没忘记。成天想着为山神发展信徒,增添香火。期望能想自己一样死后得以侍奉神明左右。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落了下乘。想当年秦老辛苦奔波,一手筹建了山神庙,主持了封神仪式,才得到叶林的青睐。
当时的秦老可不知道死后可以有此待遇,完全是自愿的。当然,京城那里的大人物的授意也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办就办吧,于我又没有坏处!不过秦老,我说过了,最多让他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我与他无缘,这里没有他的位子!”叶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是,这样就很好了!”秦老恭了恭身子,“那……”
“退下吧。”叶林挥了挥手。
秦老没说话,再一恭身,转身走了。
叶林起身看着山间景色,慢慢回想起了这二十年的神明生活。
当年,他的魂魄被神力裹挟着回到神庙。得益于信徒的信仰和神农架群山的灵力。半年多就化形而出,重塑神体。
不过化形成功不代表高枕无忧,信徒给予自己的信仰,并不是无所诉求。正相反,很多人希望山神能给自己各式各样的东西,财富、名誉、长寿、健康......不一而足。
成神......并不是没有烦恼,叶林的烦恼才刚刚开始!
“我当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非这么多呢?哎......”叶林长叹一声,转头看向秦老离开的方向。
不用想,叶林知道秦老正在处理信徒的祈愿。神虽然不能过度显露神迹,但是对于自己的信徒必须有所回应。否则时间一长,信徒免不了怀疑神的存在。一边要恰当的显露神迹,一边又不能频繁出现,以免丧失神秘感。
叶林这个神当的也是不容易啊!
在秦老去世之前,叶林一个人处理信徒的祈愿已经好几年了。那时候的叶林对于自己为什么成神耿耿于怀,世上每天死的人这么多,就只有自己莫名其妙的成神了。这种事情在某党建立之前都很少发生,更别说已经处于现代化社会的今天了。
彼时叶林一边暗中查探他莫名成神的原因,一边独自一人面对成千上万种杂念。这些都是信徒的祈愿,他们的诉求多种多样,有的异想天开,有的微不足道。
但是无论信徒有什么祈求,叶林对待的态度都是一样谨慎。
不仅仅是因为他生来好谋多思的习惯,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不成神,永远不知道神拥有什么样的伟力。
神农架十万里大山,苍茫无尽。如果每一座山只提供万分之一的力量,每一棵树只提供百万分之一的力量,叶林的能量就能翻天覆地!
更何况,作为山神,叶林得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万里大山给予叶林的力量十分庞大,但是叶林是神农山神,不是全天下的山神。所以只要出了神农架群山,叶林想要做任何超出人类极限的事情,全都要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而信徒的信仰之力,则是叶林存在的基础。神靠信仰存在,没有人信仰,神自然会消亡。信仰之力妙用无穷,它最大的用处就是创造。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有其来源与去处。而唯独信仰之力创造出的东西没有来源,只有去处。如果非要说来源的话,神就是唯一的来源!
掌握了这些神奇的力量,叶林自然可以做到一切他想做到的事情——只要他还有神力!
神农山神位得自神农群山的力量被叶林称为山神的本源之力,是神位本身带给他的。而信徒提供的力量则被称为信仰之力。两者相加,构成了神力。
当然,神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每天本源之力和信仰之力都有一定的量。本源之力还好,神农群山不会突然多一座少一座,所以每天提供的本源之力几乎固定不变。
可是信仰之力就不好说了,叶林有固定的信徒,他们的信仰相对坚定,但是神农架林区一共十几万人,他的信徒刚刚一万出头,提供的信仰之力并不多,只不过胜在长久罢了。而往来的游客虽然来来往往的数不清,但是大都是遇神拜神,草草拜了了事,信仰之力虽然不少,但是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可取。
叶林的神力看似不少,但是这么多人,一个个又不是死物,是会到处乱跑的。很多时候,冥冥中的天命要他们遭灾,叶林身负山神之责。不说让他们升官发财,顺风顺水,至少得保佑他们无病无灾。
要么让信徒遭灾,要么付出神力替他们免去苦难。
叶林的使用的神力一大半都用在了这里。
当然,这些神力的运用方法也是在叶林行使神职的过程中慢慢学会的。所以之前几年人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后来才渐渐觉得神明好像真的存在。那时候,叶林才慢慢学会神力的使用方法,也渐渐悟出很多妙用。
就像如今,将秦老留在自己身边,叶林使用的是自己悟出的神职册封之术。不过此术付出的神力极为庞大,册封的人数也有限制。
就叶林自己的山神之位来说,他最多册封十人为自己的神吏。这已经是因为神农群山得天地独厚,灵气丰裕的结果了。不然冥冥中的天道才不会这么慷慨呢!
将秦老招来,主要是叶林经过几年的调查,发现自己成神之事无论如何都与秦老脱不了干系。自己的葬礼是他主持的,自己封神之请是他带头的,自己的神庙是他拉来资金筹建的,自己的封神仪式也是他主持的。这一切,又怎么能与他无关呢?
秦老死后,叶林将他魂魄拘来,施展法术,册封他为神吏。然后从他口中问出了实情。原来竟是远在北京的徐叔,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在意料之中——除了他,恐怕没有人又这个能耐了吧,毕竟是当过国家元首的人啊!
如今,叶林有了秦老的帮助,平日里一些信徒的琐事可以交给他处理。叶林一下子从繁忙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偶尔可以到庙里看看,显显灵,既可以为自己增加信徒,也算散散心了。
转过身,叶林信步走出凉亭,一拂袖,桌上的茶杯已经消失不见。
下一刻,叶林已经出现在极远处的一座高山之巅。从这里往北边看,一小片矮小的山峰簇拥在一起,层层叠叠。这片山峰的东面有两座高山,南边也就是叶林脚下这座也极为高大。牢牢地挡住了阳光的照射,使得这片矮小的山峰终年不见阳光。不知多少年下来,这片山峰几乎寸草不生,偶有草木,多也奇形怪状,枯枝少叶。
一个月前,叶林偶然经过这里,发现这里阴气积聚,死气沉沉。叶林下意识觉得这里不简单。不过由于急着处理神农群山外山那几个妖王的矛盾,无暇他顾,时间一长,就耽搁下来。
今日有空,正好想起来这里的奇景,便动身过来看看。
别看叶林已经是神农群山的山神,是这片山脉的拥有者。但是他毕竟成神日短,这些山精妖怪盘踞此处已经上百年了,很多事情他都顾虑甚多。
再加上叶林手头没有可用之人,只有秦老一个,他也只是擅长文事,不擅打斗。要不然,依着叶林的性子,早就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妖怪发生了矛盾,还要他这个山神亲自出面调停,更何况这些妖怪还不把他当回事。要不是怕事情闹大,被凡人发现又是大麻烦,他才不管这些东西的死活呢!
再说了,这些妖怪只是外山的妖怪,就如此嚣张跋扈,听说内山还有不少妖怪,而且一个个都是积年老妖,道行不浅。就算叶林贵为山神,一个人势单力薄,杀得了一个,杀不了一群啊!
这万里大山还有很多未知,即使叶林有了山神尊位,也不过是有了这片大山名正言顺的拥有权。可没有实力,也只不过是虚有其表,他仍然无法切实掌控这片大山。
至于这山间无数的隐秘,尚还需要时间挖掘。而这山间数不清的山精鬼怪,魑魅魍魉,也还需要叶林腾出手来一个个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