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念双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要日落西分的时刻。从早上到现在，都没用饭自然是饥肠辘辘的。
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顶着寒风说几句话，后来，她们的话，似乎都被寒风冻住了，没有了讲话的心情。
大概是害怕顾允钦回来，会见到这一幕，司徒妍，终于把饥肠辘辘奄奄一息的两人，捞起来。
“没用的东西，这一下子，就撑不住了。”说这话的时候，司徒妍是对着紫儿说的，可是，眼神，却飘忽的飘向了念双。
“夫人，是奴婢不好。”紫儿也爽快，忙不迭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紫儿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已经反省了，求夫人原谅。”
“恩。”司徒妍恹恹的看了一眼紫儿，望向了念双。“紫儿都已经明白过失了，念姨娘，你身份如此高贵，你的理解能力，自然是比紫儿更甚。那么，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司徒妍是在笑，但是在这样的笑容里，念双看出来了，司徒妍眼里的不屑。是的，她是不屑的，明明只是一个丫鬟，姿色也一般，凭什么，大婚之夜，爷比洞房还要急的，是要去看她。
“我自然也知道，对二夫人不敬，是我的错。”念双微微弯腰，轻声道。“为了以示我的诚恳，我会每日过来请安，直到二夫人厌倦我，直到二夫人原谅我。”
念双的眼里，是浅浅的笑意，夹杂了一点点的委屈与不甘。这样的表情，在司徒妍看来，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明明不甘却又强颜欢笑，不是念氏的作风，是什么呢？
司徒妍对此非常满意，看着念双，稍微有点儿和颜悦色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念双告辞以后，转身就要回去。司徒妍在她身后，浅浅道：“今日之事，我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也不希望你向外人提起。”
“是的，念双知道。”念双的声音，永远是谦恭的。
可是，念双不说，就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虽然天气寒冷，抽了风似的在外溜达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念双被责罚一幕，很快落入别人眼中，也很快被转达到林灵兮那里。所以，司徒妍最后的一句嘱咐，完全就是多余。如果不想别人知道，那就不要做好了。
“哼，到底是一个被冲昏了头脑的暴发户。”念双轻哼一声。
“姨娘此话怎讲？”念喜听的不是很明白。
“我说，这位二夫人，是从一个不闻不问的庶女，骤然上位的。想来，以前的教育也不见得太好。空有美貌，一个空架子，所以，还是有办法保全自己的。”念双扶着念喜的手，艰难的行走着。一个不稳，身子歪了一下。
“姨娘，要不要去给你拿轿子？”念喜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她的表情，有点呆愣。今日，她一直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或者说是姐妹，是如何被罚的。因为，二夫人以念喜并无过错为由，令她端了凳子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门口的念双是如何受罚，看了一整天。所以，念喜的表情，是复杂的，因为，她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别了，我还没那么娇气，还受的住。”念双苦笑一声。“我明白，我的奴才命，是改不了的。我冠了这虚名，活该受苦的，是我。”
这一句话，念双也没太听懂，她不懂冠了虚名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明白，是念双自怨自艾了。
念喜正要安慰念双，冷不防，路边的灌木丛里，却传来一个声音。
“念姨娘这是打哪里来，好生兴致？”这是，小西的声音。
果然，随着这声音，一个人，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念双本就苍白的脸色，煞白了。
这是自从念双上位以来，与小西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哪怕是以前，夫人还没传出有孕的时候，小西对念双怨念颇深，但是也没有像这样，表达出来过的。
“恩，的确是好兴致。”念双咬着牙，沉声回道。
纵观顾府后院，谁不知道她刚刚被罚过，而且罚了一整天。小西这语气，明显是来看笑话的。念双也只能咬牙撑着，不能叫别人看出端倪。
“哟，心情不错呢，不如我陪姨娘走走，赏赏这冬景如何？”小西走近一步，凑在旁边，道。
念双的脸色，更白了。念喜的表情，也不太好，念喜从来听说过小西的为人，也见识过她的爽快泼辣。但是像今日这样，把奚落都表现在脸上的，倒是头一次。小西难道就没有想过，念双如今已经是姨娘了，不是往日那个与她潇洒作伴的丫鬟念双了吗？
“不用了。”念双脸色苍白的倒退一步。“我还有事呢，恐怕有负你的盛情邀请了。”
“哟，我差点忘了 ，念姨娘今天一天没回去了，你的怡然阁，不知道怎样乱成一锅粥了。”小西眯了眯眼睛，叹一声气。“念姨娘如今还是这样忙吗？爷可是娶了新人，马上就要分担你的家务事呢，到时你就乐得轻松了。”
小西这话，明眼人也听得出来，是对念双夺了林灵兮掌权的不满。小西对念双的不满，真的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恐怕是终于要爆发了，终于要表现出来了。
念双心底里，涌现出强烈的酸意。眼睛里，竭力忍住的不想流露出来的雾气。
小姐，小姐，我也想在你身边承欢。可是，总得有人，背负起这一身的荣宠与罪过啊！
念双微微低头，挤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明媚的微笑。“你说的是，我的家务事，有人要分担了，这是我的事，是我得到了什么该受的。只是，你的夫人，还是安心养胎，呆在自己的院落里，保全自己才是了。”
她说：“夫人肚子里的，到底是顾府的第一胎。要小心才好。”
她说：“女人多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也明白的，只有子嗣，是最重要的。”
念双本想把这话说的委婉一点，可是表达出来了，却是这个意思。念双知道，小西一定会多想，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她说的，已经够多了。
念双转身就要走，不想跟小西说一声。如今，她是半个主子，原本也是什么都不用说的。小西这样的嚣张，到底也是看在往日情分上。
念双一瘸一拐的走着，努力的不把自己的重量压到念喜身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