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说这件事是皇后与丞相尤氏一族所构陷的阴谋,可能性倒还大些,但太子目前不在帝都,万一这计划发生意外,太子作为储君赶不回来,尤氏一族的算盘岂不到头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霍平在脑里将相关人物与线索一一联系起来,细细又过了一遍,却仍旧理不出头绪来。
“霍大人。”东方语声音欢快,眸光闪闪,道:“就算有前面一系列的所谓证据,却没有一样能够直接指认我就是下毒谋害陛下的实证,你最多也只能是通过那些所谓的证据,将我推定为嫌疑最大的疑凶而已。”
少女懒懒地扬了扬眉,又慢腾腾道:“不过,霍大人,我还想多嘴问一句:莫非在大人眼里,我东方语的智商就跟头猪差不多吗?要不然,我在养心殿为陛下治病那么长时间那么多机会,早就可以下毒,如果我真有那心的话。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出宫的时候,挑个最不好的时机,来做这件事?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
管正冷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欲盖弥彰,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东方语眯着眼眸,定定望过去,平静眼神里瞬间透出一股令人打颤的凉意,幽幽道:“按管大人这意思,我是活得不耐烦,自己想找死吗?”
极端挑衅的语气,极度睥睨的眼神,绝对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
管正泛沉的脸色再次被她轻易激得爆红。
徐立与管正同时侧目朝东方语望过来,一瞬,几乎又同时看向霍平。
因为少女脸上从容自信的神态,明显灼痛了他们眼睛。
更因为此刻,他们谁心里都清楚,东方语说的是事实,尽管他们之前传唤了那么多人证,做了那么多功夫,但俱不过旁证,而他们只能依据旁证一步步推出结论而已。
至于这个结论是否真实可靠,那还有待进一步查证。眼下除非他们拿得出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否则最多充其量也只能认定东方语与风昱是疑犯而已。
霍平不得不在少女坦荡明亮的眼神中点了点头,道:“嗯,东方姑娘说得对,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的确还不能肯定你就是下毒的凶犯,不过,姑娘若想摆脱嫌疑,也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除非……”
东方语眉梢闲闲动了动,她才不管霍平半吊子的话里藏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她现在扛着那么多斤金属在手脚上,站得很累,非常的累。
于是,她眼眸一转,勾起嘴角淡淡笑着,慢吞吞道:“霍大人,有一件事实在很令人奇怪,你传唤了那么多宫女太监前来公堂,为什么独独不见养心殿里的钱公公与宛清姑姑呢?”
东方语略一顿,流丽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脸上,又道:“他们当时都在殿内,而且一直近身侍候陛下,要真有些什么可以证明我是凶犯的话,我想他们的证词一定是最有力的。”
霍平极快地皱了皱眉,她以为他不想传唤那两个贴身服侍陛下的宫人吗?
陛下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皇后以他们两人惯常服侍陛下为由,牢牢将二人留在陛下身边守着,捉拿真凶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陛下的性命,他只得先从别人那里入手调查。
但这些证据,查来查去也只能间接推定风昱与东方语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共犯。
霍平思忖了一下,看了看风昱与东方语,慢慢道:“本官会请钱公公与宛清姑姑上堂作证的,基于本案疑点颇多,还需要重新取证,今天审理暂且到此。”
也不待惊讶的管正与阴沉的徐立反应,他便快快道:“来人,将他们带回天牢好好看守。”
牢房里,微弱如丝的光线从指甲大的气孔隐隐透下来,阴暗潮湿、臭味阵阵,这些就是牢房特有的现象。
自离开公堂,风昱的眉头便没有松展过,连脸色也泛着摇摇欲坠的苍白;这样脏劣的环境,他没有直接将胃内酸水都吐出来,还多得以前在墨白别苑时,东方语对他那段非人折磨的经历。
“喂,你没事吧?”牢房的环境是差了点,尤其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又有洁癖毛病的家伙来说,这差了点,立刻就变成差很多。
她是真担心他会捱不住晕倒过去,那她的麻烦可大了。
之前将他们关在这里的一天一夜时间,她一直没看到他碰过牢房里的任何一点东西,除了他脚底下踩着的地面。
“我还好,倒是你?”风昱白着脸,勉强撑着桃花眼笑了笑,眸内闪过淡淡疼惜,低低叹息道:“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完全变成好心办坏事的典型。”
东方语晃着碍事的手镣,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块她自认干净到风昱没有借口嫌弃的手帕,费力地递了过去,“拿这个垫着,你好歹坐下来歇一下吧,这样一直站着你会吃不消的,嗯,洁癖也得分场合,对不对!”
风昱愕了一下,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听着她半玩笑半安慰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洁癖要是能控制,他想什么时候不怕脏不畏污,那就不叫毛病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深深凝望着少女因沾染到灰尘而有少许污脏的脸,有片刻失神。
似乎无论在任何恶劣环境下,这个看似柔弱总爱捉弄人的女子,俏脸上总爱挂着笑,就是那双特别透亮明澈的眼睛,也时刻盈漾着令人欢喜的波光,那里似乎有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看进那双清澈眼眸里,再浮燥的情绪都能奇异地安静下来。
就像现在,他们身陷囹圄,外头有无数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最坏的下场,他的父皇再也无法清醒过来,而他们到最后得枉死,她依然整天笑眯眯,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慌张的神态,永远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笑意晏晏,眸内不时闪动着狡黠光芒。
“喂,风昱,我说你该不会因这环境产生严重心理障碍了吧?”少女见他半天不吱声,忍不住挑了挑眉,凉凉道。
风昱略略避过她晶亮熠熠的眼神,作势恼怒道:“咳,语丫头,你这个黑心肝的,你就不能盼我好?什么心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