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刚刚平复的惊讶,在看见这人负手信步而来的时候,目光随意一掠,竟掠见了他左手小指上那只血红玉环;这一下,她心底的惊愕便再度波涛汹涌起来。她目光微微上移,眼里露出了恍悟的神色。
果然,姓风的,人人都有一对千里眼与一双顺风耳。
然而,她的惊讶到此并没有完;因为她一抬头,立时再看见一抹明艳亮眼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紫袍,自空中冉然如天神降临一样,踏足在这东方府偏僻的花园里。
“想要取她的心头血,你首先得先踏过我的身体才行。”
男子身形高大,加上他线条刚毅轮廓分明的五官,嘴皮一动,那麦色眼角略一上扬,便自然流露一股武将暴厉的不怒而威气势。
东方语那惊讶的大眼这会已转成了耷拉式的枯萎小黄花,她垂着脑袋,有些无奈地瓣了瓣指头。
很好,一二三四,全到齐了。
他们很闲吗?闲得大清早没别的事可干,一窝蜂的往东方府跑,还一个个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站在她前面完全了阻挡了她看热闹的良好视线!
玄竹法师在骤然看见那妖魅白衣男子两指一拈便轻易折断他的长剑开始,便陷入了疯狂的错愕里;更别说这眨眼间,又多出几个同样器宇不凡的男子。
夫人看见他们,阴沉脸上那双诡冷的眼睛自然能撑多大便撑多大。
不过,除了那些不认得他们四人的东方家本族的族人外,还有几个人是同时小心翼翼露出欣喜莫名情绪的。
其中,东方秀在看见墨白冉冉白衣如谪仙落凡尘时,那双木讷没有生气的眼神便霎时大亮了起来;除了她之外,东方妮与姬素怜在看见那身穿一袭淡黄色蟒服负手而来,眉宇高贵天成的男子,亦同样两眼呈放出闪闪晶光来。
要知道,眼前这几个神韵高贵气宇不凡的男子,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玄竹法师愕了半晌,才回过神,却是急急望着夫人,问道:“东方夫人,他们几人又是何人?”昨天有一群百姓来捣乱,今天则换了四大美男来阻挠;甚至这四人的杀伤人比昨天那一群百姓还要厉害数倍。
他沉沉掠看了那些东方家本族的族人,见他们个个神色痴呆,除了惊愕外,一个个皆沉醉在这几个卓绝风姿之中,做着白日美梦,忘了身在何处。
“东方夫人,二小姐她对我东晟恩功甚伟,她就算真有什么妖邪附体,那也是好的妖邪,假若那是一心为恶的妖邪,又怎么可能附得上气质截然相左之人的身上,我看,这什么取心头血驱妖除邪的事就算了吧!”
夫人姬氏抬头对上太子风络深邃幽凉的眼眸,心里一时像被人塞了块冰进去似的,一瞬冰凉冰凉,寒意浸透肌肤寸寸入骨。
她紧紧攥着拢在袖下的手指,任凭那指尖利甲狠狠戳破皮肉,带起阵阵辛辣的刺痛感,她仍然不能松开拳头。
为了请玄竹法师,为了将这场驱妖除邪的法事进行到底;为了除去害惨舞儿的眼中钉,她已经忍耐了很久,已经付出了很多,到了这一刻,眼见就可以拔除这颗令她时刻想起那些往事的烂钉,她怎么可能在这一刻,住手,放弃!
“太子殿下。”夫人冷漠透寒的声音缓缓飘浮在花园上空,清晰传入各人耳中,“这是臣妇的家务事,还请殿下珍惜你辛苦建立的好名声。”
夫人这话,除了说给风络听之外,还一齐告诫了另外那三个欲要干涉这场驱除妖邪法事的男子;无论你们多有权势多有背景,身份多么高贵尊华;这始终只属于一府私事,跟你们这些尊贵的人扯不上一点关系。
若撇去身份,硬要干涉的话,那你们亦不过外人而已;而外人更加无权过问别人的家事。
闻言,风络俊俦无双的脸庞微微变了变,其余三人三对同样各领风骚的眼睛,那颜色也同时微微变了变。
墨白妖惑的眸那森寒之意更深重了;风昱一双勾魂桃花眼瞬间溅出熊熊烈火来;风情明烈的眼转瞬泛起明锐的暴戾。
好,很好!
他们都是外人,他们不能干涉东方府的家务事!
墨白微微挑起眉梢,淡淡望着夫人,眼眸深处隐隐透着噬人的冰寒。
夫人一声太子殿下,直接点明了来人的尊贵身份,在场其余不知他们身份的人,立时惊吓住了。
就连玄竹法师也不例外,他即便在百姓中享有一定名望,那也不过一介道观修道之人,与这些皇亲国戚可搭不上边,因为皇帝与太后都祟信佛法,他们这些修习道法之人,是没有资格出入皇宫的,平时自然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对着夫人焦急耳语道:“夫人,不好了,绮香苑突然走水了。”
“什么?”夫人闻言浑身冰凉中,心神剧烈震了震,“那还不赶紧叫人去救火。”
“已经叫人去救了,但是大小姐她不肯出来……”
就在夫人焦急的时候,外头忽然同时跑了好几个小厮进来,他们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喊叫着各自的主子,虽然各人主子不同,但他们嘴里有一样内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今日所有这些在场的东方家本族的族人家里,都怪异地发生了火灾事件。
夫人听闻东方舞不肯出来,立时不敢耽搁,连玄竹法师也冷落在一旁,直接提着裙摆就往绮香苑奔去;其他人各自听闻家中失火,自然亦同样心急如焚;一时间,俱不约而同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往大门跑去。
驱妖除邪再重要,也没重要得过自家家人性命与财物;管她心头血还是脚底血,统统撂在一边,先回去救火抢出值钱财物要紧。
这原本站满了人的花园,转眼便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玄竹法师愣愣站在原地,面上表情如坠云雾,眼睁睁看着那些脚步匆匆的人,实在不知道外面同时发生了什么大事。
“唉,看来今日这妖又除不了啦,玄竹法师,真是辛苦你了,费了心尽了力耗损了元气与道法,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年头,就连做个得道法师也不容易。”能以云淡风轻般的态度,轻飘飘说出这番气死人不偿的话这人,除了那笑意晏晏,本该被刺穿心窝的少女,再无第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