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本也不欲拒绝她的好意,但就在这时,在他们刚才躺过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忽然起了一阵十分轻微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衣物相摩擦所发出的窸窸声。
东方语一心往前面张望寻找落脚点,根本没有留意到这阵微末的响动,但宁楚那前迈的脚步却忽地停滞了一下。
就在这一下的瞬间,从他们背后忽然撞来一阵卷着杀气的疾风。
那道疾风就如高山上的冰雪,仿佛浸着万年的寒气而来,寒冷中又卷着无边的杀气。
这股杀气并不是针对宁楚,反而是直扑东方语过来。
这个时候,无论是以宁楚眼下的情况,还是以毫无武功的东方语,都不可能避开这狠绝毒辣又急又疾的一记凌厉杀着。
但是,既然避不开,那就迎上。
宁楚挥臂,以血肉凡躯格挡上那夹着呼呼杀气而来的利器。
“哧”这个时候,他的手臂并不是钢筋铁柱,很自然被利器砍入了皮肉;然而,就在那个潜藏于他们身后的刺客露出狰狞得意笑容之时,他略一瞥目,眼角是冷淡讥讽的寒芒,右手弯过一扫,纤白精致的手掌乍然拂向那刺客的脑袋。
凝着宁楚淡淡憎恶与恼恨的手掌,成了那个刺客能够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他最后冒出的念头居然是:这只手掌好美。
无论是刺客扑来的一砍,还是宁楚以左臂格挡,再以右掌拂脑,这个过程这些动作其实都是在眨眼之间便完成。
待东方语愕然回首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那个刺客瞪大双眼软倒在他们身后。
她一回眸,看见那个刺客倒下的位置,心下微微一怔,眼里随即交杂着泛起一阵凉意与感动。
若非宁楚反应得快,此刻倒在地下的人就该是她。
一怔回神,抬首,自然一眼看见宁楚左臂那道刀伤。
自皮肉里冒出的血水几乎瞬息就由鲜红变成了暗紫。
东方语心下一沉,知道刺客的利器上都沾了毒药。
她立即撕了衣袖在宁楚那道刀伤上面绑紧,先阻断毒血蔓延,她一边缠布知一边道:“宁楚,你可要撑着点;嗯,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止血解毒的万用药丹。”
“万用药丹?”原本安静看着少女替他包扎的宁楚,闻言,不禁怔了怔,神态虚弱中居然渗了一丝难得的古怪。
少女没有抬头看他,继续与手中的布条奋战。
“嘿,我以前看书的时候,发觉书上都在写,像你们这样的人物,只要是会点武功的,不都会在身上带上什么不管是什么伤都能用得上的丹药吗?既然是什么伤都能用,自然就是万能的了。”
宁楚垂眉,艳艳唇角微渗一抹讶异苦笑。
虽然他不知道她说的从书上看到,是从什么误导别人的书上看的;但此刻他还真宁愿自己身上带有那什么万能药丹。
只可惜,他没有。
“小语,就算没有什么万能药丹也不要紧的,这点小伤对我而言只是小事。”宁楚心下泛过一阵惋惜,然再开口,仍是一派温和闲适。
他那般云淡风轻的儒雅姿态,似乎身上压根没受伤一样。
东方语心下微微一暖,知道他不过是不想给她压力而已。
她笑,笑容灿若明星,“放心吧,有我在呢,自然会没事的。”
少女伸手去挽宁楚;却被宁楚状似随意地避开了。
他避过少女伸来的手,随即迈步往山中走去,他知道此刻,少女的体力并不比他好多少。
“小语,看来我们暂时只能先往山上走,最好能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弄干衣裳。”
东方语在他身后,看着他勉强撑着脚伤往前走,见他虽然身上处处挂彩,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但那人潋滟绝伦的风采却连这样难看的姿势也无法减损一分,这样走路的姿势若在别人身上,看来一定叫人惨不忍睹,可眼前这艳绝少年,虽浑身湿透,形态落魄还受了伤,却仍然独具魅惑的楚楚风韵。
少女心下一阵默然。
她没有再试图上前扶着宁楚,而是仔细留心四下的绿色植物,期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消炎解毒的草药。
因为刚才刺客那一刀,上面的毒药虽不是剧毒,但若不能及时将毒血排出来,对他的身体自然是不利的。
幸而老天虽喜欢捉弄人,却还是心疼好人多些。
东方语这仔细一找,还真让她找到了两三味有助于消炎解毒的草药。
而她一路采摘这些草药,一面留心四周的情况。
“你放心,刚才那个家伙,八成是掉队干私事的,我可以肯定,四周已经没有刺客;我估计,他们应该都已经到更上游的地方去等着我们了。”宁楚暗地咬着牙根,不让脚下的疼痛在脸上显示出来,他没有回头,便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对东方语的举动了若指掌。
东方语想了一下,随即略略放松下来。
她没有在山里转悠的经验,所以一直都跟在宁楚后头,一来是存了暗中保护宁楚之意;二来存了寻找有利帮助宁楚恢复的草药之心;三来,她心里微微有些惭愧,觉得这个时候还得靠宁楚找什么可供他们暂时栖身的地方。
幸而上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在树木里转悠了两刻钟之后,终于找到了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子没有人居住,看样子应该是猎户所建,方便打猎的时候有个落脚处。
屋子虽然简陋,但好在家什都挺齐全,连日常用具,柴米油盐食物什么的都有。
这个时候能找到这间屋子,对他们来说,那好比是雪中送炭,实在是够令人欣喜的。
进入这山中猎屋,东方语立时迫不及待将宁楚推倒。
宁楚愕然,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嘿,宁楚,你最好乖乖的别动,我们在山里转了这么久,你脚底下的伤口一定已经再裂开了,若再放任如此流血,你很快就可以去下面跟阎王下棋了。”少女推倒他,还不由分说蹲下,一把脱掉他的靴子。
目光在那些层染得殷红的布条上,少女心下一阵绞痛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