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玥皇后要见她。
正好,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位不一般的蛟玥皇后。
东方语几经反复,终于走到了太子府主屋的位置,正想着再去看看宁楚的情况。
然而,她还没靠近宁楚所在的院子,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手臂在她面前形成横杠的,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宫娥,看她的服饰,应该属五品女官。
神态不谦卑不自傲不恃势,眼神很正,态度也十分端正,显得不卑不亢,很有主见的沉稳冷静。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不是来自东晟的东方语东方二小姐?”那宫娥手一拦,声音随即不高不低不快不缓地响了起来。
东方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落落大方承认了,“我就是东方语,不知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实在失礼;奴婢贱姓高。”高姑姑迎上少女清亮从容的眼神,随即低头,微微躬身,“皇后娘娘有请东方姑娘到前厅一聚。”
高姑姑说着,虽然仍微微躬着身,显示出她对东方语的尊敬,却伸出右手,对东方语作出了请的姿势,而她所站的位置也是极妙,既拦住了东方语进入宁楚房间的去路,又指明了蛟玥皇后所在的位置。
东方语懒洋洋地笑了笑,目光随意掠了掠宁楚所在的院子。
随即迈步往高姑姑所指的地方走去。
见见就见见。
蛟玥的皇后也是人,她难道还怕会被人吃掉不成。
东方语转过一道回廊,再拐入繁复的花厅,然后才被引到蛟玥皇后所在的前厅。
她到的时候,文秋凤面向厅里挂着的一幅画,背对着门口。
所以东方语步近,第一眼只看见了蛟玥皇后柔直却又典雅高贵的背影。
奢华的凤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几分高贵绝伦的气质。
东方语站在门口,想了想,才对着里面那背对她的女子,拱了拱手,微笑道:“民女东方语拜见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也不徐不疾。
恰到好处的音量与声线,都是东方语刻意营造出来的。
她知道文秋凤背对着她的意思,无非是想以高贵的身份,在气势上先压她一筹。
可她东方语天生不懂什么叫奴颜婢膝,她只知道别人尊重她,她自然会加倍的尊重别人;别人若轻视她,她会让轻视她的人,知道轻视她是什么后果。
像文秋凤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惯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睥睨别人,惯于用他们手中的特权,轻轻一句话或一个手势定人生死。
但这种铁律,在她东方语面前,势必得打破。
所以这会,东方语一拱手之后,立即便站直了腰,她卓然身姿简直比标尺还要直。
而她目光所落之处,清亮平静从容镇定。
她的神态也没见一丝胆怯或畏缩。
时间忽然停滞了一般,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在东方语那声问好之后,空气似乎突然间变得冷硬而压抑。
半晌,文秋凤似乎想以这种沉默的气势令东方语先自乱阵脚,但她等了半晌,听东方语的呼吸仍是那么一张一弛,一紧一缓,十分平稳,一点也不像有紧张的迹象。
文秋凤轻轻叩着齿关。
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平直冷清,却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看向了站在门口那将背脊挺得孤直如标尺的少女。
浅笑,淡黄华贵的指套轻轻在空中上抬,红唇张启,她的声音也轻轻,如珠如玉无意滚落玉盘那种轻亮清脆,“平身。”
东方语漫然勾唇,轻轻笑了笑。
她此际早就站直了,哪里还需要文秋凤对她说什么平不平身。
她笑起来时,眼睛微弯,就如朗朗晴空的夜晚,那一弯刚刚爬上树梢的新月,让人觉得清亮而炫目。
她眼底那份闪动笑意的自信从容,才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文秋凤看见她乍露的微笑,心中突然打了个突,忽然便眯起了眼眸,定定盯着少女明亮闪动的眼睛。
她觉得这一刻东方语的眼神与神态,似乎曾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见过。
这意味不明的微笑,有如昙花一样,一现即逝。
而文秋凤却在她一笑里,骤然陷入了恍惚的回忆中。
“不知皇后娘娘唤民女前来,有何赐教?”东方语眨了眨眼睛,直接将陷入回忆神色古怪的文秋凤给拉了出来。
而文秋凤似乎被惊了惊,眼神竟然微微缩了缩,不过她典雅华贵的容颜上,却丝毫没有现出什么破绽。
她扬眉,轻轻浅笑,目光含一丝奇异凉意自东方语脸上微微划过,忽尔转到了站在她旁边的一位男子。
“国师,麻烦你将今早的占卦结果告诉她。”
东方语淡淡问出这句,两眼却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文秋凤。
这位在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痕迹的蛟玥皇后,雍容华贵更胜东晟的皇后几分,她身上流散的清婉典雅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一样。
宁楚艳绝惊人的容颜皆遗传了她的美貌,所以文秋凤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段令人心神驰荡的诱惑风情。
正在东方语心里微生赞叹的时候,文秋凤忽然看向了旁边那位灰袍男子。
国师?
东方语在心里轻轻地嗤笑一声。
视线也随之转了过去,只见那男子一身灰青深袍,貎正神肃,大约四五十年年纪,正垂首敛目,一脸深沉地垂立旁边,确实很有道行高深的国师模样。
东方语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记得这位国师名唤夏仲谦,似乎一直深得蛟玥皇帝的喜爱,因此在皇宫中地位超然,但他却并没有恃才放旷之行,行事待物一点也不恃傲,只是这人天生不喜与人接近,所以平常所见皆是一副木然深沉的样子。
不过,眼下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蛟玥皇后十分尊敬,难道他当年得以入宫发迹是受了文秋凤的提携?
可恨她来得匆忙,墨白亦只来得及告诉她这么一点信息。
少女眼珠微微转了转,目光自皇后脸上扫过,然后溜到国师脸上,眼神还流泛出兴趣盎然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皇后刚才那句话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