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墨白的离开只是假象,他一路暗中跟随着聋女,希望从聋女身上可以查出东方语的下落。
然而,他一直跟下去,最后发现聋女不过是回到她那个破败的家而已。
墨白皱了皱眉,他心里虽然着急,不过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耐得住性子。
他在聋女屋外不远,找了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静等着聋女接下来的行动。
谁料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后,聋女告别她那个腿脚不好的娘亲,一路摸索着往外走。
墨白不动声色,远远跟在她身后。
不过,他远远跟着,却一眼就看出了聋女眼下的穿着有些怪异。
今天就买那套衣裳,居然被聋女套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不合身,即使被聋女藏在自己衣裳之下,却仍然有些地方露了出来。
墨白心下莫名一紧,眼神渐渐深了起来。
聋女缓缓走着,大约过了两刻钟,才走到一间简陋的房子前。
她停了下来,摸索着上去,轻重不一地敲了敲门;随后自里面走出了个浑身外散着凶猛气息的汉子。
墨白看到,聋女自那个汉子手里接过一个食盒。
他的目光远远凝落食盒上,体内的冰冷的血液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热得沸腾起来。
再说,聋女离开塔楼之后,东方语继续努力爬上顶层敲大钟,而大钟激越悠远的钟乐声,终于吸引了人前来。
那是一个个年轻张扬,目光深沉的锦衣男子。
他骑着骏马,扬鞭一挥,幽远的鞭声还响在空气里,而他与胯下的坐骑却已经朝着塔楼的方向绝尘而去。
这个时候,在他身后,才远远出现一群侍卫一路疾呼着一路策马追了过来。
将东方语掳到塔楼秘密囚禁的人,自然也安排了守卫在外面远远守着的。
但是,因为塔楼本身地处荒凉,又在孤草凄凄的旷野,连日来,东方语还三不五时地响击那口大钟。
无人、寒冷、令人震耳发聩的钟声。
三样加在一起,使得那些原本就不重视监护工作的守卫们,更加松懈,甚至到眼下的擅离职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喝酒暖身去了。
那锦衣男子一路策马疾掠而来,追逐着那激越的钟声,越过了零散的居民区,越过了凄凄孤草,也越过了呼啸寒风。
居然一路无遮无挡,直接奔到了那座古老又古怪的塔楼下面。
这个时候,钟声已经停止了。
因为东方语一则已经敲得两手发酸;二则,在那个锦衣男子策马靠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急疾的马蹄声。
在不能确定来人是谁,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最需要做的,是保存自己的体力。
那锦衣男子勒着缰绳,让骏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他却没有立刻靠近塔楼,而是策马围着塔楼绕了两圈。
他盯着那厚重的扇乌漆大门打量了半晌,那深沉如海的眼眸里,渐渐似盛了日月光华,一眨眼一挑眉,便漾泛出无限细碎亮光。
他双目亮光闪闪,嘴角噙一抹隐约浅笑,似是好奇又似是来了兴趣;又似含了几分狡诈与恍然。
他盯着那扇门良久,久到他身后那些侍卫呼啦啦地追了过来,在旷野宽地扬起浓滚滚的灰尘。
石化一般的他,才忽然动了动;他这一动,迈步,举止尊贵中散发着无上优雅,他隐隐笑了笑,目光灼灼闪亮中,便要往那扇厚重的乌漆大门走去。
锦衣男子走向那扇与塔楼融为整体的乌漆大门,他身后的随从们以为他会拍门。
但他没有,他走到那扇门前,站定,忽然似欣赏什么宝贝一样,站在那目光闪闪地瞄呀瞄。
瞄完上面,瞄下面。
末了,他似乎还觉得瞄得不够瘾般,居然将袍子一撩,在随从们惊愕的目光中,蹲了下去,他蹲下去还不成,还要侧头歪脑,金睛火眼般往那扇门底部盯着来看。
“殿下……”随从里有人担忧地看着他,生怕突然从塔楼里面飞出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伤害到这位优雅尊贵的主子。
锦衣男子回头,两眼闪闪地看了那个随从一眼,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随从立即将嘴巴紧紧闭上。
锦衣男子似乎很满意这个眼神的效果,身后没有聒躁的声音,他隐隐笑着,又回头,开始盯着那扇乌漆大门认真地看。
随从们在他身后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他们的主子蹲在那看什么。
不就是一扇乌漆漆的门,顶多厚了点。
主子饶有兴致这么认真的看,难道能将那扇门看出花来?
还是这么看看,就能将这扇明显安装了机关的门给看出个洞来?
门外,锦衣男子看得认真,盯得仔细。
门内,东方语懒洋洋靠着椅子坐定,半眯着明亮眼眸,忽闪忽闪地扫过同样一扇厚重的乌漆大门。
一个在门外看得古怪;一个在门内坐得淡定。
这样的情形大概持续了两刻钟。
锦衣男子身后那些随从已经开始用各自的目光,在空中交流意见,用眼神询问着旁边的人,他们的主子到底在干什么?
一圈人眼睛转来转去,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锦衣男子究竟打算做什么。
半晌,随从们猜得挠耳挠腮的时候,锦衣男子终于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他用那白玉一般精润修长的手指,掸了掸裤管上的泥灰。
嘴角仍噙着那隐隐含冰似花的微笑,看似晶亮,实则幽深阴沉的目光在那扇乌漆大门上转了转,他随即转身,一言不发便离开了塔楼。
随从们傻傻地看着他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奔驰。
“殿下……”
锦衣男子英姿猎猎在马背上回首,目光清幽晶亮看向那名发问的随从,微微笑了笑,“你,迅速打听清楚,这塔楼里面到底关了什么人。”
他说着,冲那随从勾了勾手指,“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要知道结果。”
那随从听着锦衣男子这句平平淡淡的吩咐,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