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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刹(二)

玉泉洞前,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突出的巨岩依旧沉默的矗立着,正站在岩石上眺望风雪的紫凝和狐小帅,同时心头一颤。似是那风雪之中突然爆射出道道血光,刺进两人的心底。两人脸色苍白,片刻方才清醒过来,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莫名的不安使得两人怏怏而回。

天开始亮了,云开始散了。

刮地寒风声似戾,滚滚杀气笼山林。漫天飞雪之中,四人转背抡刀,斩狐刀泛着清冷的寒光。

满山,四处逃窜,相互践踏;遍地横尸,血水淋淋。

陆剑远感受到握刀的手心似是已经微微浸出汗来,猩红的血水,咽咽的悲鸣,这残忍的杀戮,让他如坠地狱,不忍目睹。

“四师弟,你又在发什么愣?赶紧去四处收寻那畜生的行迹。”文易沉冷道。手中的斩狐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口中念着咒语,寒刀戳出,刀口上光芒吞吐闪烁,伴随着“哧……哧……”地一阵微响,往前方逃窜的狐群卷了过去。

血水飞溅,溅在陆剑远的脸上,一阵腥臭,温暖。

陆剑远心中一颤,浑身毛骨悚然,鼻尖微微的渗汗。

风是冷风,汗也是冷汗。风吹在他身上,感觉浑身都是冰凉的。

他静静的站在风雪中,默默不语,颤动的刀光忽然一闪,斩狐刀却已入鞘。转身没入风雪里,耳边呼呼的风声,妖灵悲鸣之声远远的落在身后。飘雪轻轻吻着他的脸,瞬间融化成水滴无奈的落下。

空中雪花飘落,翩然翻飞,千岚峰此刻如同一个幽雅恬静的境界。清晨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松的清香,雪的冰香,给人一种凉莹莹的抚慰。一切都在过滤,一切都在升华,陆剑远感觉心灵也在净化,变得纯洁而又美好。

忽然前方一阵妖光闪过,陆剑远稍稍一楞,本能的握住斩狐刀刀柄。定睛一看:紫衣清眸,灵秀娇柔;晕雨桃花为貌,惊风杨柳成腰。

紫凝又一次与猎狐者狭路相逢,脸色霎白,萧升连忙上前一步,护住娘亲。三个人沉默地对视着,陆剑远的目光被箫升所吸引,他诧异的盯着护在紫凝身前的这个孩子:一只瞳孔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英气逼人。

“这孩子,怎么会有着祁家与生俱来的金瞳?他和斩狐山庄有什么关系吗?他究竟是人是妖?怎么会叫狐狸精做母亲……”陆剑远狐疑的盯着箫升,手握斩狐刀,不知是进是退。

忽听树叶刷刷乱响,霎时起了一阵旋风,只觉一股腥气,转眼间,半山中撺出两个人影:文易和锦文,满身沾着血污,手握斩狐刀,青光闪闪,刀口处的鲜血已经半凝固……

“四师兄,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啊?莫不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住了吧?”锦文气急败坏的吼到。

陆剑远还没来的及开口,文易已经起身一跃,手中的斩狐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口中念着咒语,霎时间刀光爆长,向二人刺去……

紫凝拉着箫升,连忙逃窜……

悠悠中,紫凝感觉到箫升的身子缓缓地滑落了,有几滴滚烫地东西飞溅在自己的脸上,回头一看:箫升胸口中一刀,倒在雪地上,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溅出,兀自在积雪上流淌开去。

“箫升……”

“狐妖,受死吧!”文易抡转刀背,念动口诀,斩狐刀寒光闪闪,直向紫凝和萧升劈去。

刀锋还未至,冰冷的刀气已经已经呼啸着向紫凝和萧升席卷而去,两人方圆三丈内都笼罩着那令人生寒的刀气。

一阵寒气从头顶上直扑而下,紫凝脑中本能的闪过一个危险的信号,她连忙抬头看去。

凌厉无匹的刀光已然来到了头顶三尺距离。

凭借自己的身法,紫凝兴许能躲过这威势不凡的一刀,但是萧升,却必定难以幸免。

纵然知道身边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儿,但是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紫凝已经完全把萧升当作了自己的骨肉。天生的母性驱使着她放弃了逃跑之心,紫凝一狠心,银牙猛地下咬,将自己的舌头尖咬破。

以自身鲜血为引,将自身妖力催发至极限,紫凝已经打算做最后的困兽一搏,希望拼尽全力接下头顶上那致命的一刀,与那捕狐人斗个两败俱伤,怎么也要保得萧升的性命。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文易冷冷地说到,对于眼前的妖物,并没有半丝的怜悯。

紫凝待那灼眼的刀光逼进之际,忽然地张开檀口,喷出一团血舞。同时,身上紫色妖气大盛,衣衫上的飘带忽然无风自动,有如毒蛇一般朝那刀光缠绕而去。

“催血凝气妖术?!”

文易心惊道,首次收起了轻视之心,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但是他乃是生经百战之人,心中虽然惊诧于眼前这妖物竟然施展出这等损耗自身元神来催逼妖气的法术,但他手中的斩狐刀却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依然一如既往地劈了下去,同时催动全身功力护住要害部位,免得被妖物的拼死反击所伤。

“哧!~”

一声沉闷的气劲交击声响起,令人闻之如利锥刺心,极不舒服。

那两根紫色的飘带灵活之极,有如活物一般,竟然饶过了斩狐刀的刀身,直接往文易的胸口击去。

文易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妖物竟然完全不抵御已经到了头顶的斩狐刀,挥使着那两根凝聚了她全身妖力的飘带直接往自己胸口电射而来。

此刻撤刀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遭受穿胸厄运,文易终究非等闲之人,在这生死关头,猛地伸出右掌,往胸前的两跟飘带拍去,同时斩狐刀上刀光再盛,显然势必要将这妖物斩杀于刀下。

紫凝冷哼一声,双手变掌为爪,全力迎着斩狐刀的刀锋而去,同时遥遥地操控着自己那两根紫色飘带,让那本来看似柔软异常的飘带忽然变成得坚实有若长枪,直奔这猎狐人的胸膛。

紫凝此着,大出文易的意外。他显然没有料到,如此柔软的飘带竟然会在那妖物强大的妖气操控下,变得有若钢枪一般。一时失算之下,那长枪般的飘带已经滑过了手掌,刺在了胸口之上。文易知道若是让这飘带击实,自己纵然能将那妖物斩杀于刀下,而自己也势必遭受这穿胸之祸。

无奈之下,文易连忙抽身暴退,同时右掌忽地以一为四,幻化出四到掌影,往那两根飘带拍去。

此招正是“四相掌法”中的保命绝招之一。文易还是首次对敌时使用此招,掌影到处,他竟然奇异地抓住了那两根飘带。

同时,狂啸的刀气也瞬间击在了紫凝的两爪之上。

“噗……”

紫凝喷出一口鲜血。她虽然成功地架住了斩狐刀,但是那霸绝的刀气却将她的心脉连同五脏六腑一起震伤了。

“妖孽!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得了我吗?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法宝。”

文易冷声说到,他见自己已经抓住了这狐狸精的致命飘带,料想她再无其它保命手段了。见这狐狸精已经伤重,再无逃跑可能了,于是,文易拿出了腰间的收狐囊,准备将着百年狐狸收于其中。

谁知道,正当他以为胜券在握之际。手中的那两根紫色飘带却忽然暴长,直接插进了他的胸膛。

文易不肯置信地看着胸膛喷涌而出的鲜血,定睛一看,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手中的那两根飘带竟然是两根狐狸尾巴,难怪竟然能伸缩自如,只怪自己一时大意,竟会让这妖物的幻术所迷惑。

然而此刻后悔莫及,两根紫色的狐狸尾巴攸地回到了紫凝身上。

“啊!~”

文易大吼一声,直挺挺地栽倒下去。他猎了一辈子的狐狸,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么一个道行微不足道的狐狸精手上。

死不瞑目。

“大师兄!”

祁锦文大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就那么倒在了不远的地方。

血地里盛开着一点点梅花,用鲜血染红的梅花。

祁锦文怔怔地站在风雪里,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双膝一软,跌坐在血地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低吟:“大师兄,你醒醒啊……大师兄……”

她希望风越冷越好,好让她能够清醒一些。

她自小就芳心暗许的大师兄,她少女心扉里从小到大的梦想,她心理默默缠绕的结,她与妹妹暗自争夺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这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他仍然睁大着眼睛,但是却再也看不到她了。

祁锦文眼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这大师兄的情景:那是她九岁时一个静谧的黄昏,梨花似雪,清风如丝,她踩着满地落花,脸上有天真的浅笑。在一处宽敞的空庭里,大师兄身穿长长的青布袍子,像影子一样无声掠过微雨过后的寂寞庭院,铺满凤仙花的幽径上,不知是谁遗落一条手绢,大师兄俯身拾起,阳光温暖的映照在他的脸上:英俊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浓密的眉毛……大师兄英俊的侧脸惊艳了九岁的祁锦文,她的心里仿佛照进了阳光,花朵一般的绽放开来……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祁锦文的心脏如同被撕裂成一片一片的,那么的痛,那么的痛……

祁锦文抬起头,长长地呼吸,在谢冲霄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站起身来,向文易的尸体走去……

紫凝此刻脸上全无血色,“催血凝气术”使她元气大伤,加上心脉被斩狐刀刀气震伤,恐命不久已。紫凝强压住疼痛,将箫升拥在胸中,泪水涟涟,低头在耳旁低低的呼唤着儿子的名字,“箫升,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啊,你醒醒,可不要吓娘啊,箫升,箫升……”

文易躺在地上,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裳,祁锦文跪倒在血地上,似乎还能感觉到文易的鲜血还是往外流淌,她深情的触摸着文易的脸庞,“大师兄,我这就为你报仇,你等等我,等我杀了这只妖狐,我就来陪你……”祁锦文哽咽着,轻轻的为文易合上眼睛,徐徐起身。冰冷的手指握住斩狐刀刀柄,口中念动咒语,斩狐刀青光大盛,祁锦文凌空拼尽全身力量向紫凝斩去……

青光暴长,好亮的刀,冰冷的刀锋一下子就已经到了紫凝的头顶,紫凝知道这次必死无疑,只能死死的拥住箫升,好让他能死在娘亲的怀抱中……

突然,刀锋停顿了……

没有看见鲜血,没有听见惨呼声,祁锦文的人已经倒下。接着血水才缓缓地从她的脖子喷涌而出……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饱含泪水的双眼至死睁得大大的,张开的双手似乎想要抓住大师兄那若即若离的指尖……

诡异的妖光呼啸而来,一声惨呼从谢冲宵的喉咙里发出的,狐小帅的拳头从他的背后冒了出来,然后瞬间地缩了回去。

谢冲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忽然一阵透凉。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胸口之上,赫然已经多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血洞,鲜血狂涌而出。点点鲜血在空中发出淡淡的红光,如同盛夏时节落花潭的点点红花,谢冲霄表情狰狞,身体一阵痉挛,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妖光中的狐小帅双目圆睁,狂啸着向陆剑远袭来。陆剑远手中的斩狐刀还未拔出,已经一掌被击中胸口。

陆剑远神识消逝之前,好似听见了一阵如同锦帛撕裂的声音。然而,那裂开的却不是锦帛,而是他的胸膛。

“扑……”

陆剑远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死木一般地扑向前方,缀落悬崖……

紫凝惊恐的看着这突如而至地惊变,望着那煞神一般的狐小帅,轻声道:“谢谢你……”

“你我还说什么谢,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接着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递给紫凝,道:“这药丸给你,你先服下吧……箫升不是狐族,他的伤,怕是得找个郎中看看……”

紫凝看了看手中的药丸,又看了看怀中的箫升,将药丸小心翼翼的放入箫升的口中,勉强运动体内真气,手掌淡淡笼上一层紫气,轻轻的顺着箫升的喉咙往腹部运功,将药丸在腹中化开……

“箫升……你醒醒,不要吓娘啊。”紫凝轻轻地呼唤着,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回复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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