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一只骷髅头抵在小窗前。从骷髅的眼洞里,透出幽深的双目,脑袋后梳了个堕马髻,别着两只长长的银簪。那发黑的枯骨,和愈张愈合的下颌,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车夫想,这姑娘怎么会戴如此怪诞的面具。
见车夫惊恐地盯着自己,小姐忙将头从窗口撤开。说了句:大叔当心,前面就是寺院了。不等车夫说话,蓝布碎花帘子重新落下。
车夫一惊,从错愕中醒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抬头发觉已经到了寺门口。
马车停下,丫鬟走下马车。
早春未过,寒意依旧。
暮色里,寺庙门口的台阶上,正卧着一个年老和尚,脸上皱纹横生,须发皆白,两道长眉挂在脸上一直垂到颚下,他微阖双眼,笑容满面,手中执着一串墨黑的念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发出淡淡的幽光。奇怪的是,如此恢弘庞大的殿宇前,他身上却着一件破旧的袈裟。
看见来人,只是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念了句:“阿弥陀佛。”手里掐着念珠,眼角的余光暗暗打量着车上走下来的两个女子。忍不住多看了旁边那个头戴黑色斗篷的小姐。
丫鬟雪娇扶着小姐,另一只手拎着包袱,两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都没有发现台阶上的老僧,一路说笑,悠然自得地走来。
从他旁边经过时,老僧偷眼从斗篷的黑纱下观看那位小姐,没料到看见却是张触目惊心的骷髅脸。
更让人不解的是,他的嘴角竟露出一丝满足地笑意。似是自言自语,一边掐着念珠,一边唱:“尘世多灾祸,龙城多险恶,仇恨何时休,何不早归去。”
丫鬟一听不乐意了,抢步到他面前,微有些怒意:“你这出家人怎么一张嘴就是不吉利的话。住这里的自然都是要进城的人,你这话说给谁听。”
那小姐连忙过来,轻呵了一声:“雪娇退下。不许责怪高僧。”
“小姐你看他。”
见自家小姐向着外人说话,雪娇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拍了拍包袱上的尘土站到了一边,憋着火,看也不看老僧一眼。
老僧撸了撸破损的袖口,呵呵一笑,不管雪娇说了什么,只管跟那小姐说:“这位姑娘说话到是中听。老僧的酒瘾一上来,心里就像火烧一般的难受,姑娘可有银两赠老僧一些,老僧好买壶老酒来解馋。”
那小姐尚未说话,一旁的丫鬟急了,连忙说:“小姐,你看他哪是什么高僧,不过是个不遵清规戒律贪嘴贪心的老和尚罢了。”
“多嘴!”
斗篷转过,轻笑一声,只管命雪娇打开包袱拿一张银票出来。
“小姐……”
雪娇还想再说什么,见小姐的手倔强地伸在自己面前,无奈,只得撅着嘴拿了一张银票出来,低声说:“我们带的银子本就不多,小姐没出过门哪里知道离家万事难。”
那小姐却充耳不闻,将银票接在手中,恭敬地递给老僧,“出门时走的仓促,带的银子不多,这点仅够高僧解馋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