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实在压制不住内心的焦虑,这件事使他不得不焦虑,从目前一切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无意中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波中,如果一旦处理不好,极有可能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而且,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这是老太爷的直觉,而且他很相信他的直觉,现在他必须知道怪人的身份,包括怪人的故事,和眼前人于静的故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风暴之中,该如何在这场风暴之中从容而退。
老太爷盯着于静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答案,但是显然,这双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睛里从没有主动暴露主人秘密的自觉,最终老太爷还是主动问出。
于静看了老太爷一眼,摇摇头,眼神有点奇怪,又或者说迷茫,然后再没有理会老太爷,而是闭上眼睛,接下来的一墓让几人面色一惊,虽然于静一路上给他们的震惊已经足够的多,但不妨再加上一个。
于静闭上眼睛后嘴里嘀哩嘀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一种咒语,不一会儿,面色逐渐潮红起来,仿佛使了多大的力气一般。这个过程持续了有十秒左右,老太爷几人震惊的发现于静的衣服在变大,或者说不是衣服在变大,而是于静在变小,是真的在变小,这绝不是幻觉,至少于静周围的参照物——她身后的木桩和身上的衣服可以证明这一切。
这真的让几人震惊了,难道是传说中的缩骨功?虽然老太爷倒斗门派也会些武功,但从来不是江湖中人,对这个江湖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功夫不太了解,且大多数人认为这都是假的,从来没有所谓的缩骨功,可眼前的情况算怎么回事?
如果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一点点变小,不知道你是什么感受。虽然这个变化不是太大,不是从一个成年人一下子变成一个小屁孩,但确实是在不断变小之中,这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一会儿的功夫,于静硬生生从矮去一个头,身体也缩水了近三分之一,脸色逐渐由红变白,白里又泛着透明,身上穿着一件大了不止两三号的衣服,双手和双脚套着大号的铁锁,只需要稍微抖动,这个曾经禁锢自由的铁锁便轻而易举的失业。此刻小了几号的于静穿着这件大人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可谁也没有笑她,十三更是震惊的嘴里能放进一个鸭蛋。
于静像是去掉一个大铁环一样去掉了双手的铁锁,脚上的就更简单了,直接褪去鞋子,从容不迫的抬腿,轻易的就去掉了几人眼中的麻烦。
虽然于静表现得从容不怕,甚至说轻而易举,但老太爷还是从中看出了端倪,老太爷相信,事情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这种类似缩骨功的功夫绝对有着巨大的弊端,否则于静早在没有进入树屋时就可以解开绳索从而逃离,根本没必要到达这里才施展,而且这个功夫对身体的损害绝对很大。
老太爷刚想到这里,于静突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几人大惊,连忙询问,但于静仿佛没有听到似得,盘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一颗红彤彤的药丸,顿时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还有丝丝香气。
即使见多识广的老太爷也不知道这散发着怪异气息的药丸是什么,按他的推测应该和之前于静施展的神奇功夫有关,有点像补血补气之类的丹药。
于静吃了药丸过了大约一分钟,脸色开始由白变红,最后越来越红,浑身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然后见鬼的一幕又重新出现在于静身上,只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于静居然又缓缓变大起来,虽然过程缓慢,但确是是在不断恢复中,看着不断撑起的衣服,老太爷和陈麻子相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出震惊。
整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先前还是少女模样的于静便恢复如初,有些复杂的看了几人一眼,但并没有给几人解开铁锁,而是来到树屋中间的桌子,上面放着怪人从几人身上缴获的包袱,老太爷从鬼墓中盗取的三个玉盒正在里面,这让老太爷和陈麻子脸色一变。
这三个玉盒似乎有某种魔力,于静眼神一接触一下子被吸了进去,陈麻子想张口说什么,老太爷使了眼色,陈麻子立即闭嘴,眼睛不断乱转,似乎想到什么,而小十三只停留在于静逃脱禁锢后的喜悦,丝毫不知道人性的复杂。
于静从包袱中取出三个玉盒,神色有些激动,这里面装着地下世界几千年传说的线索,虽然只是线索,但这也足够让人疯狂,说实话,倒斗四脉从不缺钱,也从不缺权,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任何一个倒斗派系都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他们盘根错节,依附于地上世界,不断在地下世界寻找属于他们的传说,虽然这个传说在外人面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是可笑。
这是正常的,即使在倒斗四脉里,知道这个秘密真实性的两个巴掌也数的过来,更多的倒斗人只是将它当成一个传说,但于静知道,这是真实的,她相信的原因不止是于家第二代老祖宗活了260多岁,而是她亲眼见过这个传说,可怜世人只把它当做一个传说,这样更好……
望着这个千年传说的线索,于静内心又是激动又是矛盾,她有些复杂的看着三个白色宫殿一样的玉盒,玉盒四个面各有四个鬼头,鬼头下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符号,现在不叫符号了,叫巫文,这是一个失落的文明的文字,在一些少数民族的祭祀中有类似的文字,但这些少数民族只将它当做一种联通鬼神的符号,世界上能认识这种文字的人屈指可数,但没有她,如果能破译这些失落文明的文字,那么玉盒就能打开,流传近五千年的真实传说将暴露在她的面前,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于静伸出玉手,颤抖的向三个玉盒摸去,她已经忘记了身后和她一起历经生死考验的同伴,也忘记了自己,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使她浑身舒坦,飘飘欲仙,她的脸色越来越潮红,双手因紧张而不断颤抖,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在那双燃烧的欲望的眼睛里三个玉盒的影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真实,就在她双手快摸向玉盒的刹那,一声大叫突然在脑海中想起,这无疑是当头一棒,使她从梦魇中脱离出来,那不是梦魇,那是心魔。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老太爷看到于静并没有及时给自己几人解开铁锁时心理就是一震,虽然老太爷一直担心这一情况,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避免,他早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老太爷还是说不出的难受,毕竟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伙伴,比被生死伙伴背叛的感觉是有,但绝对不多。
即使心性坚强如斯的陈麻子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骂了一会儿就被老太爷眼神及时止住,不是老太爷不想骂,而是于静似乎陷入的心魔之中,陈麻子的谩骂此刻就是对牛弹琴,于静根本听不到,此刻应该是如何将于静唤醒。想到心魔老太爷就想到从古书中看到的关于心魔的记述。
心魔是当人日思夜想的某一种事物或人出现在眼前并且马上就要属于自己时内心突然失控,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如果没有及时醒来轻者大脑受损,心神恍惚,重者大脑坏死,变成白痴或者植物人,更重者直接死亡。
于静此刻就陷入心魔,五官感应全部关闭,在她的眼里只有三个装着千年传说线索的玉盒,外界的任何干扰都无法将她唤醒,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有人将她打晕,这种心魔也不会摆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梦魇的形式继续损坏大脑,使人在睡梦中大脑坏死,永远无法醒来。
老太爷虽然对于静没有解开几人心有怒火,但看到于静此刻陷入心魔中不救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于静能不仁但他却不能不义,这对这个千年传说,放在任何知道它真实性的人面前也会不可避免的生出占为己有的念头。
按理说于静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因为在鬼墓里于静也是多看了几眼便没在看了,看来刚才于静施展那种像锁骨功的法子使她身体损伤严重,虚弱的身体为心魔打造了完美基地,眼前突然出现的三个玉盒加上禁锢的老太爷几人,在无意中产生占为己有的想法,于是心魔来了。
老太爷将心魔之事告诉陈麻子,一旁的十三虽然还是不懂什么是心魔,但也知道心魔的可怕之处,见此大惊,“啊,那该怎么办啊,封大爷,大冬瓜,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说完满脸着急的看着两人,老太爷没有说话,陈麻子自从听到于静中了心魔后便开始沉默,神色数次变化,人性的贪婪任何人都有,陈麻子也是人。
虽然陈麻子不知道这三个宝盒里装的是不是长生的线索,就算即使不是,从眼光绝高的于家女此刻的反应来看,这三个宝盒绝不是凡物。别说三个宝盒,就是一个宝盒拿出去,那也是价值连城,他的后半生绝对无忧,即使身处乱世,他也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这对他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卸门和其他倒斗三脉不一样,和封于两倒斗世家更是不一样,他们不像倒斗门派一样有钱,这样说还不够准确。准确的说他们不是缺钱,而是对金钱的渴望远远超过其他倒斗门派或世家,这源于他们身份的天性和生活的需要。
他们是强人,是绿林,不是敢为天下人的英雄,他们加入盗墓一行也只是为了多一条财路,为了更好的生存。作为绿林中人,他们只看中两样东西,第一是财,第二才是义,如果义与财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那么他们大多数人会断然舍义取财。
这和他们的身份和身体有关,身为绿林,他们需要钱财来过上奢靡的生活,同时还要为后半生积累足够的能够过上奢靡生活的财富,不止是对“高品质”物质生活的需要,也是残缺不全的身体的需要,他们在刀尖上舔血,在子弹头上讨生活,加之奢靡的生活,他们强壮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尤其到了后期,他们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需要很多贵重的药物延缓生命,而他们的身份的极好面子使得他们不想过上潦倒且病魔缠身的一生,这一切都需要金钱,如果把真正的长生和金钱放在一起,他们会犹豫一会儿,然后选择长生,但如果只是把一个虚无缥缈的且不可信的长生线索和金钱放在一起,他们会断然选择后者,这跟现实和理念有关,可以说,卸门是倒斗门派里最现实的一群人。
如果于静完好无损,他还不会产生贪婪,因为他对封于两世家的恐惧早已大过了贪婪本身,即使他拿到了宝盒,他也无福消受,但现在不一样,于静是自己陷入心魔的,是自作自受,跟他无关,只要于静不在了,宝盒自然是他和老太爷两人平分,当然,如果于静在,他可能会分到一个宝盒,但一个宝盒和一个半宝盒熟多熟少他还是分的清的,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右手旁观这一非常简单的动作,付出与回报的巨大反差让足以使人激动,这就如同两块钱中了几亿元大奖一样。
“我们的三个馒头三个人吃可能不够,况且还有一个马上要死了,不是么?”
老太爷知道陈麻子的想法,这个想法他之前也有,无怪乎陈麻子,贪婪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只是老太爷的贪婪比较淡,隐藏的比较深而已,还有一点都是对于家这样庞然大物的恐惧,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老太爷更忌惮这个房间的主人。
“馒头虽然好吃,就怕是毒馒头,毒不死也噎死,还有一个活死人,谁都知道他对这馒头有兴趣”
老太爷没有明说,只是隐晦的表示不赞同陈麻子的主意,同时告诉他,他们并不是这房间的主人,这样是为了陈麻子面子,也是照顾十三的感受,老太爷并不想十三卷入这场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
十三毕竟还小,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是对老太爷十分不满,“封大爷,你怎么跟大冬瓜一样不知轻重缓急,再不救于静姐姐,她这辈子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