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在美和内在美,哪一个更重要?这个问题,对于十八岁刚上大学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难取舍了,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老师们给出的标准答案当然是“内在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是认真想想,好像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
还是内在美更重要,寝室里的万芊懒洋洋地剥开一颗花生米,放进口里。因为内在美是永远的,而外在美只是暂时的呀!她躺在床上,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吞咽着花生米。
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却不能完全让我信服,其实两种美各有千秋,如果只能选一样,我就愿意选外在美,反正青春还有一大把,怎么着也够挥霍几年。咋的啦?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商业银行。
苏苏是和我同一年进商行的同事,白净的肤色,清澈干净的眼神,虽然不是顶尖美女,但是既有种邻家女孩的亲切,也不至于冷艳到让男生产生距离感,让女生妒忌。所以人际关系不错,就连人人都闻风丧胆的顶头上司刘大姐也对苏苏青眼有加。而且,苏苏毕业于著名的复旦大学,这点也令其他同事望尘莫及。
刘大姐是我们的业务主管,平时对我们很严厉,如果我们上班聊天,她会立刻批评我们,但是如果她发起聊天话题而我们不懂得接话,她也会不高兴。有些没眼色的人在她面前不管做什么,都是不对的。但是她对苏苏,总是会网开一面,就算是同样的要求,也会对她打个折扣。
苏苏经常在上班时间给男朋友打电话,一打至少是半个小时,一天少说也要打三、四通电话。若是打电话的人换成我,刘大姐早就拍桌子大怒了,但只因为是苏苏,所以她只是吩咐阿杰把电话线牵得离苏苏的座位远一点。这样苏苏打电话的时候就要走一米左右的距离,而且也只能站着。刘大姐的想法是站着说久了自然腰疼,这样就可以有效缩短苏苏打电话的时间。
但是刘大姐失算了,苏苏的电话还是照打,为了给男朋友打电话,她并不介意走上一、两米的距离;而且打电话之前,她从来不会忘记搬个小板凳到电话跟前,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话。如此一来,刘大姐也拿苏苏没有办法,索性把苏苏一个人排到晚上值班,眼不见为净。刘大姐的逻辑是:晚上大家都下班走了,苏苏再打电话,顾客自然要投诉她。那苏苏为了不让顾客投诉,只好老老实实地上班咯..
刘大姐按照这样的思路排班果然太平了几天,上班时间苏苏的电话少了很多,每次只打个十多分钟就挂了,一天也就是打个两三次电话,其余时间都在工作。估计她是把一肚子的相思话都攒着等我们走了以后再和她家那位说。我坐在她旁边,有时候隐隐约约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嗯,我今天的心情烦死了。嗯,好了,不说了,刘大姐外面在瞪着我呢!我怎么知道她在瞪着我?废话,她瞪我好久了好不好,从我接电话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打电话的好不好..
阿杰坐在在打码机旁打码,听得这话起身,忍不住窃笑。阿杰说,苏苏是我们营业间里唯一不怕刘大姐的人,苏苏真是好样的!苏苏放下电话,还带着刚打完电话的一脸的娇羞。阿杰,你讨厌死了,总是趁我不在就说我坏话!
说笑归说笑,到底为什么刘大姐独独能够对苏苏网开一面,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苏苏的老妈是市内一所重点中学的老师,刘大姐的女儿今年准备小升初。不用说,苏苏老妈所在的那所重点中学正是刘大姐的女儿最想去的学校。谜底是阿杰揭晓的,因为阿杰既是刘大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又是行里人际关系最好的人,所以没费多大力气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每一个不怕上司的下属,背后都有一个牛逼的老妈,阿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苏苏的妈妈叫沈媛,是市一中鼎鼎有名的教学名师,很多学霸精英都出自苏妈的门下,可惜她的严厉也是远近闻名,所以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她独特的教学方式,Forexample,苏苏就是其中之一。
“切,我和我妈的关系不好!”苏苏不屑地撇撇嘴嘴,“我来这里上班也不是因为我妈。”
阿杰笑道,苏苏,你这个人很奇怪,我认识的女孩子都很听妈妈的话,你真是个另类,算是.。。女中豪杰吧!
刘大姐说,苏苏,别犯傻,别以为你进了银行就翅膀硬了,以后你在外面吃了亏,还得要去找你妈。
苏苏拿出一盒“秋水毛尖”泡了杯茶,撅着小嘴,半天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阿杰眼尖,笑嘻嘻地拿过她的茶叶盒,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秋水毛尖..是你家秋水送的?你每天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打电话,他就回赠这么好的东西给你?
苏苏憨憨地一笑,你怎么知道,这是他去宜昌出差时特意给我买的,阿杰,我给你泡一杯?
“哟,这么大个“特意”,我可不敢当。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阿杰嗤笑一声,把那盒茶叶毛尖用手轻轻一抛,茶叶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苏苏手中。
苏苏气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出差“特意”给女朋友买”秋水毛尖”一盒,从此以后,苏苏的男友便得名“秋水”。
阿杰和小花拿这当笑话说了许久,每次说起来都笑得直不起腰。
Bytheway,小花并不姓花,只因喜欢和来行办理业务的美女搭讪,谈恋爱又花心,因此得名“小花”。小花做事磨蹭,脑子反应慢,远远比不上阿杰。不过因为擅长马屁,所以深得刘大姐的器重。有天中午,大热的天,刘大姐在大桥理发店做头发,我们一起吃工作餐。小花放下碗说,你们少吃点儿,别尽拣好的吃啊,刘大姐还没吃呢!说完把刘大姐爱吃的每样夹了几筷子到饭盒,自个顾不上吃饭,一路小跑到大桥给刘大姐送饭去了。我们一干人在他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小花有点看不起秋水,他说,我小花虽然没多少钱,但对我女人那还是一掷千金的,钱算什么,我小花要讲点良心,我丈母娘含辛茹苦帮我养女人那是容易的?阿杰,你说是不是?
阿杰睨他一眼笑道,你女人呢,几时带来看看?
干活干活!小花说,刘大姐来了啊!
干活干活!
秋水家里是农村的,人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彼时在江夏的一个税务所上班。江夏到司门口有几小时的车程,所以他平时没有时间来看苏苏,每到周末,他会早早地过来等着苏苏下班。苏苏远远地看到他来了,心早就飞了,哪有心思扎帐?所以,阿杰每次在营业间里看见秋水来了,看着苏苏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就说,苏苏,你有事先走,我帮你扎帐得了。苏苏开心得连感谢也顾不得说,就像一只小鸟一样地飞出了营业间,刘大姐看着苏苏的背影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苏苏又折回来了,悄悄把她的工资卡递给我,小强,取款机坏了,帮我取五百块钱。秋水站在苏苏身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真是一对璧人,我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伤感地想起国楚。阿杰沉默地坐在打码机前吱吱呀呀地打码,一言不发。刘大姐很是不屑,秋水,你怎么每次都让我们家苏苏取钱。周末出去玩该男人花钱的懂不懂?
苏苏生气地看了一眼刘大姐,看样子似乎是想说话。然而刘大姐毕竟是上司,气场强大,苏苏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不敢放肆。秋水的神情十分地坦然,他笑了一声,答得不卑不亢:这世界总有一些人付出多一点,一些人付出少一点。这很正常呀!言毕大方地拿过我放在柜台上的伍佰元,紧紧搂着苏苏的腰肢扬长而去。
刘大姐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个傻苏苏,以后有她吃的亏..
我那时也是年轻,和苏苏一样是爱情至上的,觉得刘大姐说话未免太绝对了,不带这样一棒子将人打死的。秋水家里穷,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这也不能完全赖秋水呀!你说是不是呀,阿杰?
我说不是,阿杰冷笑,没钱就不花钱呗,出去玩不花钱会死啊?老子最见不得男人花女人的钱!说完板着个鼠标脸摔东砸西地扎帐。
咦,有本事你冲着秋水去呀,跟我来什么劲呀?我难以置信地看了眼阿杰,他心情不好,可是拜托我也失恋了好不好,他冲我出的哪一门子气?我气鼓鼓地扎完帐,拿起包走人。
深秋的傍晚,司门口马路上落满了梧桐树叶,我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在马路上等公交。两周前,国楚还在我身边,在这个车站陪我等车。现在,他已经人在美国,从前,往事,感觉离我好遥远,恍如隔世。我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两周前,他还握着我的手,两周后,就已经永远地松开..
“小强,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泪眼朦胧地回头,是阿杰,站在我身边。
“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迅速地抹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喜欢苏苏是吗?其实我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我喜欢她?别扯了!”阿杰甩甩头,:“她有什么好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
我看着阿杰尴尬的表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其实,就连你,也比苏苏漂亮。”阿杰看着前方的马路,眼神却只有焦距,而没有焦点。
“就连我,你的意思是,我很丑咯?”
“哪里有,我明明是夸奖你比苏苏漂亮…”
“比苏苏漂亮,这也算夸奖?再说,漂亮有什么用?苏苏有秋水,万一秋水不行还有你,我可什么都没有……”
“万一不行还有我,哈哈,小强可真会说话!”
“其实,我就是觉得苏苏对秋水的付出太多了。”阿杰笑了笑,声音忽然变得温婉起来。
“可能女孩子一旦爱上对方,在感情上都是入不敷出的吧!”此刻,我触景生情地想起国楚,心情再度开始沮丧。
“反正我没有爱上苏苏!”阿杰的眼睛望着星空,固执地说,“她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日说好了一起出差,到黄石的一个学校去收取学费,到了出发时间,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是不见苏苏。我和阿杰不停地给苏苏打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只好往她家里打。
接电话的是苏妈妈。
“喂,哪里?”
“喂,请问是苏苏家里吗?我们今天要加班,苏苏没有来,她是不是忘了……”
“啊?”电话那头的这一声“啊?”,一下子提高了几十分贝。
“她昨天就出差了,昨天早上走的……”苏妈妈诧异地说。
我大惊失色,深悔打了这个电话。忙道,“那算了,我再想办法联系苏苏吧……”急急地想要挂电话。苏妈妈哪里肯依,一声接一声地在电话里咆哮,“她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
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拿着个电话,好像拿着个烫手的山芋。就在这个当儿,苏苏和秋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门口,大概是穿着高跟鞋跑了太久,苏苏累得几乎站不起来,蹲在卷闸门口叫我们开门。
我忙对着话筒说,苏苏来了,阿姨我先挂了啊……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然而从我挂上电话那一刻开始,电话铃就一直执着地响个不停,不用说,那是苏妈妈打过来的,大家都不敢接。阿杰给苏苏开了门,苏苏几步冲到我面前,果断将电话线给拔了,之后立即瘫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小强,你也真是的,说好了今天出差我肯定不会忘,你干嘛非要往我家里挂电话呢!”说完气喘吁吁地拿出一包纸巾抹汗。
“哎呦,你还好意思说小强。”小花笑道,“你俩这还没拿执照吧,公司就开张啦?这样可—不—行—哟!……”
苏苏立即红了脸,不再说话。
秋水对苏苏小声说,“想想回去怎么骗你妈,反正她也不懂银行那一套,你想好该怎么跟她说才能把话给说圆了……”
苏苏带着哭腔道,“反正不管怎样,再怎么说,今天也逃不过一顿打了……”
一直沉默的刘大姐不屑地看了眼秋水,“秋水,你还算个男人吗?”
秋水的脸登时涨成紫红色,“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啊?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苏苏是吧,你们都看不起我是不是啊?那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办呀?”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刘大姐声色俱厉,御姐气场让在场的人都生出几分畏惧,秋水也沉默了。
“你最起码应该和苏苏一起回家跟她妈讲清楚,”阿杰抱着手跟秋水来了一个正视,“而不是让苏苏一个人面对!”
这次秋水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
收完学费,同事们各自回家,秋水也过来接了苏苏一起回家。不过,他会不会如阿杰所说和苏苏一起面对苏妈妈的暴风骤雨,还是一个未知数。反正他总算是迫于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苏苏一起走了。
我和阿杰顺路,一起打车回家。
我犹豫了一下,“阿杰..”
阿杰自嘲地笑了笑,“小强,你不用说,我懂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秋水不靠谱,但问题是苏苏喜欢他,所以不会接受我。我只想沉默地当个备胎,等有一天,苏苏终于发现秋水不靠谱的时候,也许她会想起我……”
沉默地当个备胎,就连当备胎都因为怕给她压力而不想让她知道……爱一个人,真的那么卑微吗?
事实上,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觉得秋水不靠谱,那就是苏苏的妈妈。
其他人觉得秋水不靠谱都不重要,而苏妈妈掌握着苏苏的户口本,这就不一样了。换句话说,只要苏妈妈不拿出户口本,苏苏就永远不可能跟秋水结婚。
“现在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苏苏说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和阿杰。
“so?”阿杰问。
“帮我搞到户口本!”
“要不要咱俩假装是居委会的?”我问阿杰。
“so?”阿杰不屑地倪我一眼。
“然后就说要查煤气,找她妈要户口。”我想着和阿杰一起演戏的场景,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你以为她妈会相信?他妈在小区住了几十年,跟查煤气比我们跟苏苏还熟,一看咱俩不认识,会把户口给我们?”
我一想也是,一旦被识破,只怕她把户口藏个更好的位置,到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到那时候,只怕想撬锁也难了。”阿杰沉吟了片刻道。
“撬锁你也会呀,阿杰,你太牛了!”苏苏兴奋得两眼放光。
“废话!”我提醒苏苏,“你忘了我们银行,开保险柜最厉害的是谁?”
阿杰双手插在裤兜不置可否,酷酷地笑了笑。
……
苏苏就这样欢欢喜喜地结了婚。
至于苏妈妈看到户口本不见了,明白苏苏就这样被秋水一分钱不花给骗到了手,怎样地暴跳如雷,怎样气得瘫倒在地上大骂秋水混蛋,大骂苏苏没良心、吃里扒外的倒贴货、赔钱货、蠢货、贱货.。。苏苏一点也没去想,反正她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觉得自己总算是历经风雨,终见彩虹,whatever。
小花仰天长叹,我这辈子咋就没遇上个像苏苏这样的呢?我小花枉谈了这么多女朋友,咋就没有一个像苏苏这样能跟我并肩作战对抗丈母娘的女中豪杰呢?个个是跟丈母娘一个鼻孔出气的孝顺女儿。我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刘大姐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刚上初中,将来也是要结婚的,遇见同事难免唏嘘,“养姑娘真是没意思,要是自己的姑娘也像她这样,我也恨不得往死里打!”
“那确实该打!”听者均表示赞同。
苏苏本着自己一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观点,活蹦乱跳地住进秋水在税务所的集体宿舍,再也不回娘家了。每天挤几小时的公交一身臭汗地上班,她很开心地说,终于摆脱妈妈的管束,再也不用担心挨打了..
苏妈妈到我们单位大闹了几天,苏苏吓得躲在营业间里不敢出去。
“我捧在心尖上,供你读书,培养你上复旦,你就这样报答我!早知道是这样,小时候掐死你就省心了..”苏妈妈站在营业间外,指着苏苏的鼻子破口大骂。
Bytheway,营业间是现金重地,就算是家属也严禁进入营业间。苏妈妈再狠,终究狠不过这个。她憋着一肚子气,在大厅怎么骂人都行,就是不能够冲进营业间里打人。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苏妈妈提着一个大大的包,黑着脸来到银行。
彼时苏苏刚到,从后面看到她妈,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营业间门口,掏出钥匙一个箭步钻进门,立即“啪”地一声把门关上。苏妈妈坐在大厅里,冷冷地朝着苏苏进门的方向白了一眼,一言不发。
刘大姐来了之后,苏妈妈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刘大姐给苏妈妈倒了杯茶,客客气气将她请到了贵宾室,一上午苏妈妈都在贵宾室,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才离开。原来苏妈妈用自己的公积金,给苏苏在单位附近按揭买了一套房子,委托刘大姐在我们银行办理了贷款手续。走的时候她恨恨地说,个逼丫头,再莫回来,老子看到你一次打一次!打死你个XX的……
苏苏小嘴一噘,哼,谁稀罕她的房子,我在集体宿舍住得好好的……
刘大姐指着苏苏哭笑不得,苏苏你个二百五,有本事以后吃了亏别哭;阿杰笑道,苏苏真是骨气,可就怕你家秋水不这样想;小花看着苏苏直摇头,苏苏,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邪……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喜欢秋水,但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段苏苏没有看错人。”苏苏没好气地说,回到自己的座位摔东砸西地扎帐。
……
苏苏拿结婚证后不久,秋水考上了上海某高校的MBA。虽然学费昂贵,但是作为一所职业经理人的黄埔军校,再加上毕业后绝无仅有的工作机会,苏苏还是认为这样的投资很值得。不过这一次苏苏喜滋滋地说出自己的打算之后,没有人再提出建设性意见。
尽管人人皆知妻子牺牲自己帮助丈夫成功是一种风险巨大也永远无法收回成本的投资,但是苏苏早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个不信邪的人。
苏苏认为,两个人的爱,是可以排除万难的。
然而现实往往是,排除万难之后,还有万难。
秋水辞了税务所的工作去上海读MBA,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才发现重新找一份工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彼时他已经辞职两年,在江夏那个小小的税务所,从前比他年轻的同事现在已经是科长了。秋水申请了一个进口插座的代理权,不过不太好卖。苏苏老妈给苏苏买的房子里,堆满了这种插座,两人每晚对着一大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进口插座愁眉不展。
秋水也曾经努力过,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之后,两人终于开始吵架、打架,秋水开始酗酒、外遇……
原来举世无双的爱情故事步入婚姻,和世界上任何一对平凡的夫妻并无区别。贫贱夫妻百事哀……是苏轼的词,却不是苏轼独一无二的经历。
失眠的晚上,我刚上床,接到一个电话,苏苏在电话的那端无助地哭泣。
当我和阿杰赶到她家的时候,家中已经是一片狼藉,两人显然刚刚打过一架。秋水抱着头蹲在墙角不停地抽烟,苏苏窝在床头哭,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秋水代理的那种插座横七竖八地扔了一地。
见到阿杰来了,苏苏披头散发地指着秋水骂他混蛋,让阿杰打死这个混蛋给她出气。我站在那里,看到那个曾经骄傲的女孩,那个曾经为了爱情背叛妈妈的女孩,这一刻毫无美感不顾形象地哭泣,只觉得无比地心酸。阿杰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烟,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月光。
“苏苏,你想不想离婚?”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这句话问得真有点突兀,苏苏一愣。
“你要是想离婚,那好说,我立即把这混蛋打一顿给你出气。”阿杰的声音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谈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你要是不想离婚,那就麻烦你忍忍。因为这些………。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苏苏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给噫回去了。
秋水狠狠的抽了两口烟,深深叹了口气,搂住苏苏。
“苏苏,我对不起你。苏苏,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苏使劲把他往外推。
“秋水,你混蛋!”
“我混蛋!”秋水泪流满面。
苏苏流着泪,拼命地打他。
“我混蛋,我混蛋…。。”秋水抱住苏苏,放声大哭。
苏苏抱着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光,这一刻,她的眼中没有眼泪。
……
和阿杰一起出来,外面的风很大,正是那种“半夜凉初透”的心情。我听到夜半的风吹着我的风衣,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多事情、很多回忆,就这样,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苏,她在营业间里给秋水打电话的情景。
“嗯,我今天的心情烦死了。嗯,好了,不说了,刘大姐外面在瞪着我呢!我怎么知道她在瞪着我?废话,她瞪我好久了好不好,从我接电话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打电话的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