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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山写生云如雾

且说游完泳回到家里,韦丽还气恼不已,又让媛媛占了个大便宜。明儿再弄个节目,看你还能怎样?想来想去,还是去找那娜,看她有什么好主意的。

灌了一碗冰绿豆汤,洗好澡,韦丽换了一身红超短连衣裙出门了,过四季园,绕西山湖去玲珑山庄。

一路上,便有许多吃完饭出来溜达的人。刚到彩虹桥,看到姚艳和兰兰在桥下弹着吉他唱着歌,便下护坡去了。

姚艳问道:“你去哪儿?”韦丽说:“找那娜。”姚艳说:“吃饭去了。”姚艳笑道:“今儿终于开了斋了。”韦丽说:“没意思,不好玩。”姚艳说:“太好玩了,往后儿天天都去。”韦丽说:“真是的,想想还来气。”白兰笑道:“英雄救美,我看你暇逸死了,还有什么好气的?”韦丽说:“瞧她跟志成哥又哭又闹的,把我鼻子气歪了。”

姚艳摇摇头,故意说道:“没什么呀,不就是学游泳么?”韦丽说:“你呀,真是个马大哈,没看到,俩人黏糊上了。”白兰说:“好厉害,后来居上了。”韦丽说:“色胆包天,敢乱插队了。”

白兰添油加醋道:“不识数,从小到大,园子里谁曾敢惹我们?就她不知天高地厚的。”韦丽说:“我们应该还像过去那样团结一致,共同御敌。来,加油。”伸出手,白兰先搭上了手,接着姚艳也拍了上去,齐声说道:“对外,对外,爽歪歪!”

那娜穿着一身花连衣裙来了,笑道:“又在琢磨谁呢?”韦丽笑道:“还用问吗?”那娜说:“别一天到晚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白兰说:“看人家今儿多神气。”那娜说:“我看没什么不好呀。”姚艳说:“瞧你吃里扒外了。”韦丽问道:“你到底跟谁一边的,还向着她了?”

那娜笑道:“又在吃哪门子醋啊?”韦丽说:“笑话,我会吃醋?只是心里头有点不服罢了。”那娜问:“好好的,又怎么了?”韦丽说:“他是我叫去的,结果却帮了她的忙。你看她今儿得意的样子,尾巴翘上天了。”那娜说:“一切顺其自然吧。”韦丽说:“看样子,她是我克星,我不能和她在一起的,不然,总是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了。”那娜笑道:“都在一个园子里,不可能不在一块儿玩的。”韦丽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在人为。”

那娜说:“其实媛媛人还蛮好的,从不多嘴多舌,挺文静的。”韦丽说:“就你说她文静,不晓得吧?不响的蚊子,叮人更痛的。”白兰笑道:“我们丽丽也有犯难的时候了,这下可是碰到高手了。”韦丽哼了一声,说道:“小家子一个,她算老几,我才不怕她呢。”姚艳说:“不怕才怪,看你老念叨,说明你心里头虚了。”

韦丽说:“虚你个头,我能怕她?帮我想想,明儿再弄个什么好节目来?”那娜说:“这还不简单,去大后山写生呀。”

姚艳跟志成约好了明天去游泳,忙说:“山上蛇多,最好别去了。”

白兰说:“去,多好玩,还可以野餐的。”韦丽说:“我们悄悄去,不带她了,我等下找志成哥去。”白兰说:“怎么样?明儿又有机会,到时就看你的了。”姚艳见大势已去,笑道:“把失去的夺回来,加把劲,我们为你加油。”韦丽笑道:“说什么呀?我不过陪她玩玩罢了,跟我斗,让你摸不到头。”

那娜说:“你们唯恐天下不乱,姐提醒你们,小小年纪,切莫想入非非哟。”韦丽说:“去去,哪像你早就爱呀情呀的。”那娜揪韦丽的耳朵说:“好个没良心的家伙,过河便拆桥。”韦丽说:“真差劲,一点含蓄都不晓得,亏你还学诗呢,白学了。”那娜说:“难得,还有你害羞的时候?我看你脸皮八尺厚,追人家都追到面上来了。”韦丽说:“好哦,你敢骂我,看我不打你。”举起手,吓得那娜溜掉了。

韦丽说:“看你还当真似的,小妹我还舍得打你呀?”那娜趁机找佘伟辈玩去了。

于是,大家又商量起再约哪些人。姚艳心想,等下回去最好说服志成哥不去,便说:“想想我还是不敢去。”白兰笑道:“光光不也去么?”姚艳说:“他去他的,关我屁事。”白兰笑道:“我看光光蛮喜欢你的。”姚艳说:“癞蛤蟆一个,我看鑫鑫对你也大献殷勤的。”白兰说:“太差劲了,我会理他么?”姚艳笑道:“对,都靠边站去。”

韦丽说:“别怪我没告诫你俩,可别乱打主意的。”姚艳笑道:“有本事就上呗。”白兰笑道:“自己不行,还硬撑着干嘛。”韦丽笑道:“那走着瞧好了。”白兰笑道:“明摆着不行,别折腾了,快点投降吧。”韦丽笑道:“不听,就是自讨没趣了。”

想想前头有丽丽,还有两个厉害的媛媛和兰兰,自己多难挨上边呀,于是姚艳叹道:“生不逢时啊,得过且过好了。”韦丽笑道:“憨神一个,天塌下来,我看你还会说没事,不要误我睡觉了。”姚艳说:“事事去计较,能计较得过来么?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吧。”

看到韦丽在,不少人过来凑热闹了,于是又弹琴唱歌的疯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大家穿着长裤长袖的,背着画夹到古戏台前集合了。一会儿,阳光明媚了,鸟语花香的,好是怡人。只见大人们有扛锄头的,有挎蓝的往菜园子忙活去了。

志成到底还是让白兰叫来了,一看到谭光和霍鑫都在,便说:“兰兰你骗我了。”白兰笑道:“怕什么?有我们保护你呢。”

志成不好走了,扫眼又看到了韦丽,便去问道:“你怎么也来了?”韦丽说:“去玩呗。”志成说:“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蛇,我看你还是不去好了。”韦丽说:“别吓人了,大后山又不远。小时候常去耙松树丝,现在大了还怕什么?这么多人,还有你在身边的。”

志成说:“待在家里看看电视不好么?”韦丽说:“没什么好看的,跟大家玩多有意思呀。兰兰、艳艳都去,你偏偏说我干吗?真是的,人家好欺负呀,是不?”志成不好再说了,嘱咐道:“到了山上,你可不要一个人乱跑。”韦丽又发嗲了,说道:“这还差不多的,志成好哥哥,人家听你的就是了。”

白兰的三哥白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来了,把一包东西塞到妹妹手上说:“她给你蒸了饺子粑。”白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白江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抓抓头说:“嫂子这样,就当给妈赔不是了。”白兰说:“早知这样,何必跟妈吵,这话是她说的?”白江点点头。白兰说:“她还晓得错啊,真不容易。”

白江又到志成面前说:“到了山上,我妈说让你多照顾一下兰兰。”志成说:“嗯,我会的,三哥。”白江说了声谢谢,吃力地走了。

尹学知仰起头,伸鼻子,到白兰身边上下闻闻说:“哎呀,真香,一定是腊肉竹笋饺子粑。天哪,真好吃呀。”白兰笑道:“猴死你,不给你吃。”尹学知伸出手装作一副乞讨的样子,哀求道:“小姐,可怜可怜我这个镇巴佬,行行好,赏两个吧。

肖娟忙上来说:“别装一副可怜相,我有好吃的给你。”尹学知问道:“什么好吃的呀?”肖娟说:“麻辣鸡翅。”打开饭盒,用手夹了一个,送到了冬瓜口里。尹学知鼓着嘴巴说:“弟兄们,开路,山上打虎喽!”

“等等,还有我们呢。”传来佘伟辈的喊声,看去,后面还跟着任媛和那娜。

等那娜走近了,韦丽把她拉到一边问:“她怎么来了?”那娜说:“不晓得。”韦丽不愿意了,翘起嘴巴说:“讨厌,肯定是你叫了伟伟。”那娜说:“我去伟伟家玩,顺便说了声。”韦丽说:“伟伟晓得了,还不忙去告诉那小妖精呀?扫兴,真多嘴,都跟你说了不带她的。算了,我不去了。”

那娜说:“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要是服输,你打道回府吧,没人拦你。”韦丽说:“叫我认输?我偏不。”那娜笑道:“对了,这才像个大小姐的样子嘛。”

韦丽说:“你说点灯,点什么鬼灯?”那娜说:“我才没你皮厚呢。”韦丽说:“我看你啊昏了头,他有什么好的?”那娜说:“既然说到这儿,我也想给你说句真心话。其实,你和他家门不当,户不对,将来根本不可能的,别浪费感情了。”韦丽说:“看你说哪儿去了,这事还能有什么标准?”那娜说:“还是实际点好,不要爱情至上嘛。”韦丽笑道:“玩归玩,你是怎么搞的,动不动乱想,我看你在这方面脑子有问题。”那娜说:“还说我呢,我看你都要想疯了。”韦丽骂道:“死骚婆子,瞧你乱嚼的。”

上了彩虹桥,志成撇下韦丽和姚艳,大步追上了白兰。白兰笑道:“荣幸,大驾光临了。”志成一笑而过,说道:“我看三嫂对你挺不错的,平时,你好像不大愿意理她。”白兰说:“看不惯,她老是欺负我三哥。一天到夜,不晓得做什么,神出鬼没的。我哥要不是腿受伤了,才不会对她忍气吞声呢。”

志成心想,她三嫂卞芬芳这个人长得蛮有姿色的,就是平时穿得有点花枝招展的惹人眼,常听说她跟鑫鑫爸不正经什么的,于是说道:“我看你三哥挺有福气的,芬芳嫂子多好,人漂亮又能干的。”

白兰说:“秋白梨一个。”志成忙问:“什么意思?”白兰说:“你想知道?”志成点头,白兰说:“好看不好吃,下放时就不正经。当时,我哥跟她时,我爸妈就不同意。”志成问道:“为什么呢?”白兰说:“她跟你姐下放一起,你不晓得么?”志成说:“听到就听到了,没听到,还好去打听呀?”白兰说:“打过好几次胎,人瘦得一把壳似的,怨不得大家背后叫她病西施呢。”志成说:“我姐下放时,多亏了有那娜哥照顾,不然也会吃亏的。兰兰,这也不能全怨你嫂子,在乡下,一个弱女子还斗得过地头蛇呀。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对三嫂子,还是要客气点才对的。”

白兰说:“没跟她撕破脸就不错了,什么意思,你说我多管闲事,不矜持了?”志成说:“哪里?你多想了,你只是活泼而已。”白兰说:“这还差不多的。”志成笑道:“不然又要生气了?”白兰说:“我才不像她呢。”

志成笑道:“其实媛媛人挺好的,你们都好像有点那个吧?”白兰追问道:“什么那个了?”志成说:“欺生呗。”白兰说:“看你为她袒护的,人家不过有一说一。班上谁不晓得她呀,出了名的小气包。”

志成说:“我觉得媛媛一点也不小气,知书达理的,多温柔啊。”白兰说:“我就听不得你夸她,恶心。”志成说:“本来嘛,就是花中花的。”白兰说:“还妹中妹呢,耳不听为静,下次别在我眼面前儿说她了。她和你不过同学三年,我们还十一年同窗呢。喜新厌旧,往后儿别好意思再说什么爱花惜花了。”志成说:“惹我生气了,我走还不行么?”说完,大步流星上前了。

白兰不敢再惹志成了,跑上前找话儿说:“志成哥,我看下个月,你要走了吧?”志成说:“不晓得,按老师估计,最多也就市里的教育学院吧。”白兰说:“是大学生就可以,在家也好,还能帮帮家里做做事的。”

志成说:“听大妈说,明年你决定改考美术了?”白兰说:“你就是不听我话,要是我俩考了美术,至少都能上陶院了。”志成说:“没办法,媛媛不肯。”白兰说:“就你听她的,自私自利,媛媛就光顾自个,一点也不考虑你。”志成说:“兰兰,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了?”

白兰瞪了志成一眼,气得喘了一口大气,说道:“写作跟绘画比,我还是喜欢画画,园子里好多人都打算考美术呢。”志成说:“我看你专业没问题,就是文化课还要抓紧。”白兰说:“以后有空了,你能不能给我辅导辅导?”志成说:“如不嫌弃,没问题。”白兰笑道:“班上数你成绩好,有你辅导,我明年大有希望了。”

志成心想,别看兰兰平时活蹦乱跳,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显得那么活泼无邪,其实,她内心还是蛮有分寸的,于是说:“好好复习,争取明年一炮打响,考中央美院去。”白兰说:“考美术的,多数学习不好,一次考上的很少。”志成笑道:“那就看你的了。”白兰说:“我有信心。”志成说:“有信心就好,明年让大家好好瞧瞧。”

白兰说:“是啊,我一定要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志成问:“什么看法?”白兰说:“有人老是笑我长高不长心呗。”志成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此话怎说?白兰说:“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呗。”志成说:“我看这样子没什么不好的,人与人之间处处要小心设防,那不活得太累了?”白兰说:“所以我还是我,我不想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志成说:“不错,挺有个性的。”

任媛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志成忙加快步子追了上去。任媛看到志成和白兰有说有笑的,心里早已不舒服了,便头也没回,不愿理志成了。志成找话说:“媛媛,你去过大后山么?”任媛冷冷地说:“没有。”白兰问:“你们上海没有山吗?”任媛说:“郊区有吧?不过没去过。”

白兰说:“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连山都没有。哪像我们这儿小得可怜,抬头就是山,低头就是水。”任媛笑道:“一个是海边平原,一个是江南丘陵,当然不同。兰兰,你也是学文科的,应该懂得呀?”白兰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道:“功课没你好,你就不要揭我短了。”任媛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样子说你。”白兰说:“我中规中矩,安分守己的,想说也说不上我呀。”

任媛心想,又一个指桑骂槐的,志成你是招人喜爱,还是拈花惹草?弄得一个个的她都跟自己过意不去,便气得不愿回话了。

白兰问:“媛媛,你喜欢哪儿?”任媛一愣,问道:“什么哪儿?”白兰笑道:“上海还是景德镇呀。”任媛说:“要说好当然是上海,不过这儿也蛮有味道的哦。”志成说:“可不?等下,你便可以领略什么是‘横看成峰侧成岭,远近高低各不同’了。”任媛接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志成和白兰互看了一眼,不知说啥好了。

绕过园中最高的西山,来到了一座小石桥,两条黄狼狗迎了上来。韦丽拿出一根香肠,一个狗给了一半,两狗高兴得摇头摆尾到一边吃去了。

斗彩园大,特别是住在园子里的人家,大多分散在园子里的一些景点,多独门独户的,晚上自然会有点害怕,所以不少人家养了狗,好看家护院壮壮胆的。为了安全起见,居委会在园子的进门和这儿安排人值班,并各配上两条大狼狗帮着看门,因而外面的人要是没有熟人带着,一般都不敢进园子了。这些年,园子的公物因而得到了保护,特别是各季的水果都能在熟了后得到统一采摘,不像过去果子还没熟,就被外头来的人抢摘一空了。

过了引水短石桥,便是绵绵不断的群山了。园子里的人家,都是从这儿去很远的深山里砍柴烧火用的。小时候,志成他们每到星期天都会挑着高炭篓,带着竹耙子去大后山扒松树掉下的针子。星期六放了学,小朋友们跟过节一样开心,借此机会,能跟家里要到几毛钱,当然条件好点的人家会多给点。大家把钱凑起来,上街买糖烧饼、馒头和花卷,再买点五花肉喂好,第二天中午,便能美美的在一块儿吃顿香喷喷的烧烤了。

清晨山里,凉风习习,好是凉爽。山坡上,脚下的草挂满了露珠,走在上面湿漉漉的咝咝作响。

佘伟辈见谭光和姚艳还在打闹着,便提醒道:“注意点,摔下去不是好玩的!”话音未落,任媛脚下一滑,佘伟辈忙一把抱住了任媛,说道:“小心,媛媛。”任媛蹲下来系紧了白球鞋带子,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佘伟辈仍在回味着那醉人的一抱,真是软绵绵的无限温柔啊。

走了好一阵子羊肠山路,到新平峰了,佘伟辈说:“上这个山顶。”尹学知说:“有点高。”佘伟辈说:“到山顶看看风景,搞点节目,多有意思呀。”谭光附和:“好呀。”霍鑫也说好。尹学知说:“还是别上好了。”

谭光说:“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到山顶?”尹学知说:“牛不是吹的,肯定是本县了。”佘伟辈说:“不知天高地厚,牛被你吹破了。”尹学知笑道:“你们没听过乌龟和兔子赛跑的故事么,结果还不是乌龟赢了?”姚艳说:“那你把自己比作乌龟了。”大家忍不住笑了,都叫道:“冬瓜来一个,乌龟爬一个!”

尹学知还真逗,真的扑了下去,一爬、一爬地扭起了屁股,把大家笑得一个个前仰后翻了。肖娟说:“冬瓜哥,你傻呀,他们骂你乌龟了,你还笑呀。”尹学知说:“你懂什么,这叫自嘲,不过好玩罢了。”

笑了好一阵,谭光说:“好了,你们女的不用比了,我们男同胞上。”韦丽说:“不比,怎么晓得?”佘伟辈说:“不服是吧,一起来。各就各位,预备—开始!”一声令下,大家争先恐后朝山顶攀去。

眼看大家上山顶了,任媛和白兰还在半山腰登一会,歇一会儿的。志成松开艳艳的手,忙下去,来到她俩身边,向任媛伸出手说:“媛媛,我拉你上去。”白兰眼睁睁地看着志成,显得十分失落了,顿时泪珠就滚了下来。志成一看,慌了神儿,忙说:“兰兰,你等等,我马上来接你。”任媛抓住志成的手儿,娇喘吁吁,一步一步慢慢登上了山顶。

然后又下去接白兰了,白兰擦着泪说:“你还晓得管我呀?”志成拿过了白兰的画夹说:“哪能呢,总得有个先后,都大姑娘了,别动不动还掉眼泪,抹鼻子的。”白兰说:“我看人家才是后来先上,当我面先牵她手,你置我于何地了,我能不生气么?”志成笑道:“雷锋不好当啊。”白兰说:“小心前面有刺,不要扎着了。”志成停下来,瞧瞧前面并没有刺,牵起白兰一步步登上了山顶。

上了山,撇下白兰,志成又来到任媛身边,笑道:“怎么样?”任媛双手撑腰,放眼望去,群山绵绵,巍巍壮观,连声赞道:“云山雾海,此起彼伏,真好看。”

尹学知用手捂住嘴,大声喊道:“我们来了。”远山,发出了回响,“来了,来了!”大家跟着喊了起来,喊了一阵子,坐到草地上歇了下来。

佘伟辈没有坐下,忽而高声吟道:

在群山怀抱里,

我们欢悦,

我们幸福。

那脚下的青山,

头上的蓝天,

还有那悠悠的白云,

茫茫的雾,

让我们陶醉,

让我们鼓舞。

那娜拍手说:“好啊,节奏明快,铿锵有力。”佘伟辈瞄了一眼任媛,笑道:“新诗还是好写,把一句句话整齐排下来,再押上韵,就ok了。媛媛,你说我的观点对吗?”任媛说:“不晓得,你问志成吧。”佘伟辈问道:“我对诗的见解,你以为如何?”志成笑道:“也许是吧。”

白兰看不惯伟伟神气的样子,便说:“写诗容易,有本事接下去呀。”佘伟辈想想,朗诵道:

啊!此时,此刻,

谁能无动于衷,

说一个不?

我们感动,

我们欢呼!

能有今天,

怎不让人回顾,

那千辛万苦,

走来的长征路。

啊,年轻的朋友,

让我们携起手,

大踏步,

迈上建设四化的征途。

那娜又鼓起掌,大家跟着拍了起来。佘伟辈说:“作得不好,献丑了。”谭光夸道:“看不出来,伟伟还有两下子嘛。”霍鑫说:“不错,水平不错。”江如水说:“这种口号诗没味道。”韦丽也不服气,说道:“志成哥,你也来一首,灭灭他的威风。”志成忙摆手道:“不行,不行。”

佘伟辈提议:“我们来写一首登山的七绝吧。不好的不算,好的鼓掌通过。一人说一句,大家说好不好?”那娜说:“好好,这个好玩。”江如水问:“不要平平仄仄吧?”尹学知说:“那条条框框太束缚思想了,依我看,只要押韵就好了。”佟巍说:“这样我马虎能凑合一下的。”

佘伟辈说:“大家听好了,我先说第一句:一步一步上一步。”江如水说:“太直白了,不好不好。”谭光说:“我看这句把登山的意思写出来了,志成,你看呢?”志成说:“诗的第一句直白了不要紧,关键是看怎么接下去,我看还行。”

佘伟辈得意死了,把手一挥说:“本人过了,下一个。”那娜吟道:“历尽人间不平路。”白兰评道:“还可以,按绘画而言,最好是藏而不露,我看把人间改为山间,要含蓄一点。”志成带头鼓掌,大家一致通过。

白兰坐到志成身边问:“我说的对吗?”志成说:“有点意思,蛮精辟的,说到点子上了。”白兰再问:“真的吗?”志成点点头。白兰笑道:“对于写诗,我有个感想,好像跟作画差不多似的。”志成说:“有这个感觉对了,说明你真会写诗了。诗情画意,从来如此。”白兰说:“我今后儿会活学活用了。”志成说:“做学问要举一反三,才能触类旁通。”白兰笑道:“那做人呢?”志成看了白兰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我有一句好的了,请听。”江如水说:“你歌我吟心相随。”佘伟辈说:“虽然写实,但无新意,还是听下一个的吧。”白兰吟道:“一片茫然只怨谁?”白兰出口不凡,一下过关了。霍鑫夸道:“问得好,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志成笑道:“转得好,有新意。”白兰摇头晃脑,好是高兴了,然后瞪了霍鑫一眼,霍鑫也朝白兰做了一个鬼脸。

韦丽说:“到我了,一片茫然只怨谁?只因开始便错误。”白兰说:“不好,意思到了,还是太直白了,没有一点美感。”韦丽说:“我答得多有哲理啊。”白兰笑道:“那大家怎么都不鼓掌呢?”韦丽嘀咕道:“讨厌,跟我作什么对?”白兰笑道:“我是实话实说,别不服气。”韦丽说:“我看你心存不轨,不怀好意。”

白兰笑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大家的水平可不是吃素的。”韦丽说:“好你个兰兰,专门跟我唱歪歪调,你想气死我呀?”白兰笑道:“我看你还没断气呀。”韦丽说:“我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大家不禁哈哈笑了。

白兰笑道:“活该,一天到晚趾高气昂,不晓得自己是吃几碗饭的。”韦丽手一摆,笑道:“我有吗?”白兰说:“别光会听好话了,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韦丽低声问道:“你怎么连你同学也看不顺眼呢?”白兰笑道:“谁叫你俩比我排场,岔我眼呢?”韦丽说:“胆子不小嘛,敢理直气壮了,不怕她听见呀?”白兰笑道:“心地磊落,敢想敢做,谁怕谁呀?”志成忙说:“写诗呢,别跑题了。”

尹学知说:“都是好玩嘛,不要争了。我也来一句,大家静一静,听好了,一片茫然只怨谁?不是时候就闭嘴。”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又笑了起来。

韦丽笑着捂住白兰的嘴说:“快别问了,兰兰,闭上你的臭嘴巴。”肖娟笑道:“冬瓜哥的诗真押韵上口。”白兰眼泪都笑出来了,说道:“就你说好,真是傻妞一个。”肖娟说:“我喜欢就好,碍你什么了?”白兰笑道:“冬瓜,你俩一边儿说好去吧。”姚艳笑道:“接的不行,太没水准,简直成打油诗了,下一个。”

任媛还在捧着肚子笑,姚艳催道:“媛媛姐,该你了。”任媛接道:“只因风来乱摇树。”佘伟辈拍掌了,其他人也跟着鼓了起来。韦丽说:“别急,下一个轮到志成哥了,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大家的眼光一起转向了志成,

志成说:“媛媛这句答得非常精彩,我就不要画蛇添足了。”白兰说:“诗人不来一句,那还不喧宾夺主了?”姚艳催道:“志成哥,来一句!”志成有些为难了,不知如何是好。韦丽也说:“诗人不来一句,那更是大煞风景,不成体统了。”

志成只好说道:“云里看山都似雾。”姚艳笑道:“问得好,答得更妙!”

佘伟辈说:“我看只因风来乱摇树,比云里看山都似雾好。树乱摇说明风儿大,让人眼花缭乱的,当然回答一片茫然只怨谁的问题了。”

白兰说:“云里看山都似雾,多有诗意!一片茫然,只能是在高山上才能看到的景色。而云里看山,就形象点明了山高,所以说志成哥答得更耐人寻味,他让大家去思考,一片茫然的景象到底是云造成的,还是雾造成的呢?不信,大家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象,就晓得谁好谁坏了?”大家抬头望望,不禁点头称是。

尹学知笑道:“事实如此,听我的,一目了然了。”佘伟辈还是不服,据理力争道:“只因风来乱摇树,一个‘乱’字,写得多有诗意。这在诗歌里叫诗眼,而云里看山都似雾,就没有诗眼。诗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意境,所以我认为还是媛媛的好。”

白兰说:“你偏心,说的不对。我出的上句,还不晓得哪个下句好么?”姚艳笑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白兰说:“就是嘛,志成哥答得多好。”韦丽说:“顺杆子爬了,恬不知耻的,还想跟志成哥成流水对子不成?”白兰笑道:“大家评评,就晓得谁高谁低了。”佟巍说:“其实,丽丽那句也蛮好,又押韵,又有哲理的。”大家争论开了,互不相让。

韦丽说:“我看不用评了,明摆着就是志成哥的好。‘只因风来乱摇树’,原因答得太直接明了了,一点也不含蓄。再说风能摇树,那是多大的风?我看今儿,才不过一点小小微风而已,所以说一点也不切合实际,是凭想当然,瞎说的。”

佘伟辈说:“写诗是一种想象,并不是写实。”志成说:“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我也觉得还是媛媛的好。”韦丽说:“好就是好,这还有什么可让的?”

“我看还是这样吧,大家举手表决,认为媛媛好的举手。”那娜点了点数说:“七个,认为志成好的举手。”左右看了看笑道:“有意思,也是七个,平手了。”

江如水说:“不用评了,都一样好了。”

眼看就要打成平局了,佘伟辈不服,急中生智说道:“等下,还有那娜你自己一票没投呢。”那娜说:“我就不用了,结论不出来了么?”佘伟辈说:“你一票给谁,那结果就不同了。”那娜犹豫了,不知该投谁的一票。

大家都在催,那娜很是狡猾,说了一句两边不得罪的话:“两句都好,我不晓得该投谁的一票?这样子吧,我投个硬币,正面代表志成,反面代表媛媛。”白兰说:“乱弹琴,艺术怎能让迷信来判断好坏呢?”那娜说:“真是难死我了,这两句依我看就是不相上下,打个平手好了,两句都保留吧。”

白兰笑道:“那娜,我看你应该改个名字才对。”姚艳问道:“改什么?”白兰笑道:“老奸巨猾,应该叫狐狸精才是。”那娜说:“好你个兰兰,没大没小了,竟敢骂起你大姐来了。”

尹学知笑道:“有两句也不行,玩就玩吧,那娜扔吧。”那娜把硬币往空中一抛,尹学知扑上去伸头一看,说道:“反面!有意思,媛媛胜出了。”那娜解围道:“算了,不要评了,都是好玩,何必非要分出高低呢?”韦丽说:“那怎么行?一首七绝只有四句。”

姚艳说:“不行的话,凑一首古风,有多少是多少了。”韦丽说:“算了吧,还不要重新来过?”任媛说:“大家不要争了,我甘拜下风好了。什么小儿科,我才不稀罕呢。有本事,一人来首七律好了。”

韦丽马上说:“好了,下面让四位站起来,给我们重新朗诵一遍。”然后,拿出日本傻瓜相机拍了起来。

佘伟辈吟道:“一步一步上一步。”那娜接道:“历尽山间不平路。”白兰道:“一片茫然只怨谁?”任媛没接,志成也不接。韦丽催道:“说啊,志成哥。”志成不说,韦丽笑道:“我替志成哥说了,云里看山都似雾。”一阵呼啦啦的掌声,在山谷久久回荡。

尹学知举起双手,高声吟道:“啊!啊!!啊!!!”那娜笑道:“胖冬瓜,你抽筋了吧?”尹学知说:“别打断我的诗兴,没看到我诗兴大发。啊,啊,啊!江山如画,青春韶华;小伙子似山,少女们像花。啊,啊!啊!!!”那娜说:“啊,啊!我看你要疯啦。”尹学知接着吟道:“高山流水,小河哗哗;大河满了,冲过了堤坝;岸上到处跑着啊,叽叽喳喳的青蛙;哇哇,哇,大家想吃,就来抓呀;呀呀呀,哇哇哇。”

大家被逗笑得不行了,一个个捂住肚子,对天喘大气了。肖娟笑得最厉害,一头扑到了冬瓜身上,把冬瓜弄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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