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际,一道赤色的光芒划过,撕裂晦暗的云幕,所过之处一片赤红,如同点燃了整片天空。
宛如流星坠地,土地翻卷倒退,山河惊颤逆流,飞扬的烟尘遮天蔽日。
简星面目狰狞,仰头对着天空嘶吼,凄厉仿佛癫狂嗜血的野兽。
他的双手迅速地掐动,推算着,然后在胸前疯狂地结印,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一片,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昏暗的天空,无边无尽的黑暗肆意的延伸开去,没有任何关于巫族,关于冰雪世界的指引,深深的绝望将他击溃,他仰面躺倒在了地上。
迷茫,绝望瞬间笼罩而来,简星仿佛一下子没有了灵魂,变得如行尸走肉般,眼神空洞麻木。
突然,一颗微弱的星辰,穿过乌云遮蔽的天空,映照在简星苍白稚嫩的脸庞上,重新点亮他黑色宝石般的眼瞳。
简星挣扎着起身,朝着星光指引的方向行去,在空旷无人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上,像一个在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
三天后。
简星来到一个高大的城门前,巨大的门洞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兽,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灰色的城墙,老旧的城门,在巨大的拱形门洞的上方,是一整块巨大的玄武岩。
简星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冗长阴森的甬道,仿佛巨兽宽敞阴暗的喉管,巨大的血腥迎面袭来,他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去。
城中,入眼而来的是灰败残破的大理石街道,道路两旁是空荡荡的灰黑色建筑,墙上地面遍布着一块块黑褐色的斑驳,看上去就像是血液干枯后所遗留下的痕迹,沿途不停地有将死未死的人出现,他们或躺在地上,或是依靠着墙壁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喘息呻吟着,从他们的暴露在外布满裂痕的皮肤上,不断地渗出滴落着,黏糊糊而且腥臭的黑色液体,仿佛整个身体都在慢慢融化分解,让人毫不怀疑他们很快就会化作一滩黑水,简星强忍着胃部的翻涌,继续地向前走去。
很显然,在经历了一场近乎屠杀般的战役之后,随之而来的瘟疫,疾病,席卷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继续瓦解着人们生存的意志,让战役之后得以幸存下来的人,去经历更加血腥、更加严酷的考验。
不多久,简星就来到了城市的最中央,巨大的中心广场,在广场的中心,成堆成堆地码放着干瘪的,饱满的,腐朽的,甚至还在挣扎的‘尸体’。
在广场的最外围站着三个似乎是因为麻木而变得面无表情的人,一个衣着朴素的青衣老者,在他苍老的面庞上布满了时间的褶皱,一缕纯白的胡须垂顺在他的胸前,一双清澈的眼眸,绽放着深沉的光彩。
老者的身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衣面庞英俊,身姿飘逸,女子一身华美的衣裙,饱满的发髻上插着一根制作精美的凤头钗,她的脸上遮着面纱,所以看不清面容,但从她展露出的眉眼间,还有亭亭玉立的身姿,看得出来,一定会是倾城倾国的姿色。
三人回过头看着向他们走过来的简星。
简星此刻,穿着早已经残破不堪的星袍,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也只看得出一双宝石般明亮的黑色眼眸。
铮——地一声轻鸣,男子猛然抽出了腰间的三尺青锋,斜斜地指着简星,冷冽的杀气透体而出,带着同样冷冽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简星,语气冰冷地说;
“来人请止步。”
简星脚步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三个人,他的身子突然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三人看着突然倒地的简星,沉默不语。
“把他带回去吧?”片刻后,那个女子看着躺在地上的简星,又看着老者,试探着问;
“木槿公主,此人来历不明,况且我们此行匆忙,不宜再节外生枝了。”老者淡淡地说。
“国师,我看他也只不过是流浪到了这里,如果我们不救他的话,他一定会死掉的。”女子目光看着简星,又转过头看着满地的残骸,眼中有些不忍;“况且,父王他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了——这样至少也能为他减轻一些罪过。”
“妹妹,她都这么说了,星宇国师就不要再反对了。”男子看着木槿,又看着面露难色的老者,适时地说道;
“既然剑兰殿下都开口了,那好吧。”
一座冷峭峭森严的大殿,森冷的白光从大殿透明的尖顶折射下来,汇聚在大殿最高处宽大的金色王座上,一个威严的身影端坐在上面,在他的身侧剑兰恭敬地站在一旁,而下方站在大殿正中的是国师星宇。
“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声音从王座之上传来。
“尊敬的羽沐王,那人只是一个被战火波及,流离失所的落魄贵族,木槿公主心善这才将他带了回来。”星宇面目恭敬地回答道;
王座上,在光芒照射下的羽沐,仿佛沐浴在巨大的光明中,他看着星宇,半晌,没有说话。
星宇看着金色王座上的羽沐,接着,苍老的脸上神色有些郑重地说;“老臣,观星象,洞彻前因后果,老臣以占星师的名义担保,那个人绝对不会有问题。除非——”星宇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除非的情况发生。
“除非什么?说下去。”羽沐看着欲言又止的星宇,有些疑惑地问;
“除非,他也是占星师,而且占星术也必须完全凌驾在我之上,并且拥有可以蒙蔽星象的能力。”星宇深吸一口气,说;
他皱着眉头,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太大了,心里竟然会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而且竟然还说了出来。
“很好。”
羽沐微微感到心安,他看着这个苍老地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太记得自己的确切年龄,自己的国师星宇,星宇是自己最尊敬的人,他的占星术无人能及,从没有出过差错,他连续辅佐过天水国三代的帝王,同时,他也是整个天水大地最出色的占星师,没有之一。
“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木槿的善良,而给我们的国家带来灾难。”羽沐道;
“父王,有一个好消息,据探子来报,寒水王朝的冷夜王,前些时候竟不知死活地,去挑衅雪巫族,结果全军覆没,冷夜本人也是重伤而回。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雪巫族的无夜城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剑兰在一旁面露兴奋,然后,又继续说道:“所以,既然,冷夜王已经重伤,父亲,不如我们趁机就此出兵攻打寒水。”
“纵然冷夜已经受伤了,我们也不应该贸然出兵,嗯,对,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我们天水王朝是不屑于去做的,要赢就要堂堂正正地。”羽沐看着面前的儿子,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有些牵强,但勉强能说得通的理由,羽沐是好战不假,但是好战并不等于是去送死,每一次当他想起冷夜,他就会不自觉地一阵寒毛倒竖,那根本就不是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是,儿臣明白了。”剑兰正声说道;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羽沐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