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往日的孤独苦闷让冷玫觉得是度日如年,那么这一刻,疼痛给予她的,就是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等待。
无休无止。
换皮,换血,换肉……
每一秒体内都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身体一点一点的被撕开,又一点一点的慢慢生长出来,反反复复。
书房里。
孤惗总觉得自己心慌慌的,更是坐立难安。
明明少主的腿马上就要好了,明明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一只要看着面前的这堵门,他就感到莫名的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令他不安的又是什么?
而周大海也正为着儿子而紧张不安。
他不知道他的儿子与冷玫都是命悬一线。
也不知道救治他儿子的唯一方法便是冷玫的九久针法和脱胎换骨之人的指尖血。
更不知要救活他的儿子,需要经历多大的惨痛。
那是足够让人去死一百次的惨痛经历,不,应该说比死还要痛苦,还要恐怖。
他来回走动,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走得一次比一次快。
但很明显,冷玫从来就是个不爱麻烦的人,她愿意行如此之是,也只是求所得。
即使是让她付出更多,更痛苦的代价,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她明白,血梨是唯一能治好她腿的灵药,痛苦是她必须要经历的。
而腿好之后,重塑筋骨后,自己用一滴指尖血去救治周子生,反而成为了顺带的事。
亥时已过。
终于要结束了……
冷玫松开口,嘴里已被浓重的血腥味环绕住,再定眼看着被自己咬伤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
她笑了,她终于撑过来了。
看着旁边浴桶里的周子生,她的笑显得更加的温暖。她觉得,即使再痛一点也是值得的,毕竟它不止能救了自己,还能救得了其他人,这也算是实现了自己承诺。
“还差一点时间呢!”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依旧昏睡不醒的周子生所说。
她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小心翼翼地。
一切都好了,成功了,她终于可以撑起更大的一片天了。
她闭眼,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体内淤积的毒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冷香与自己更紧密,更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从此她们?再也没了彼此之分。
另外,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通透澄明起来,微弱的风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继续感受着雪梨带给自己的变化,也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灯光下露出原形的影人,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地,他们还在寻找着……
不对,冷玫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是哪里不对呢?
她再次收敛心神,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一寸一寸地,慢慢地搜寻……
影人……影人怎么会这么少呢?
不对,影人的数量少得太不合理。
接着,她更加仔细地观察起庭院里出现的影人来。
冷玫觉得,他们的神态看起来似乎和之前很不一样,他们不像是在找人――反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难道他们不是在找我,而是已经发现了我?是因为刚才――他们闻到了气息,才找过来的吗?
想着,便用神识向更远去探去……
越往远处探去,才越觉得吓人,密密麻麻的一片,层层相叠,越来越多的影人正向自己这边靠拢。
几乎是倾巢而出,快速地向这边聚来。
冷玫很庆幸让周家的点了灯,虽然这灯火更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今天,迟早都会被发现,这又有什么关系?
灯火吸引了他们,又反而暴露了他们,他们畏手畏脚,反倒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外面早该打成一片了,而以阿惗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取胜的可能。
突然,她神识一闪,像是听到了人的说话声音,而且是小孩儿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们好久了!”一个大胖孩子先是一脸委屈,然后是一脸抱怨的神情,接着便又表现出兴奋的神态来。
“我还以为你们害怕了,不来了呢?”大胖孩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谁怕啊,我爹娘是胆小鬼,我可不是”,小破孩一脸不满地反驳到。
“就是,就是……小官说得对,谁怕谁小狗。”
刚刚开口的破小孩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赞同。
“不是害怕,那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呢?”大胖问到。
小官撇撇嘴,说:“还不是我爹,一直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没睡着,我哪敢动啊!”
旁边一样大的孩子算是理解,点点头,满肚子的牢骚,说:“我娘也是,她非要为少爷祈福,我告诉她说,祈福还不顶去抓几个鬼来有用,她不听,还反倒骂我!这不,等她刚睡下,我就悄悄跑出来了”。
“算了,算了……来了就行!”,大胖不耐烦地说,又接着问,“小洹,东西带来了嘛?”
只见刚刚还满肚子抱怨的孩子,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点点头,说:“恩,带来了,你看!”便兴冲冲地从身后扯出一个麻布袋子。
“我也带了!”小官看见小洹拿出自己的家伙,也不甘落后地急忙从身上的布袋子里拿出几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来。
然后还顺带解释着,说:“咱抓到它们,就用石头打,不然他们不会痛,还会来害咱们少爷”,他一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万一,要咱们打不过,我就用石头扔他们,你们就赶紧跑去叫人。”
“小官真厉害!”旁边的小洹忍不住赞叹道。
“恩,我给你一个,咱们一起打!”对于小伙伴的夸赞,小官毫不吝啬的分享着自己要用来保命的“武器”。
“大胖哥,你带的什么?”两小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异口同声,脸上写满了好奇。
“我嘛!一把榔头就够了”,然后有些得意地笑笑,又补充到:“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背着我爹拿出来的”。
“哇哇哇——大胖哥好厉害!榔头比可石头好多了!”小官更是一脸羡慕。
“要不咱们换吧――”大胖犹犹豫豫,还是对着小官说。
小官一脸兴奋,但很快又一是一脸失落,随即摇摇头,心想,爹爹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又怎么能当小人呢?
便回答说:“大胖哥力气大,还是你拿着比较有用”。
小洹点头,表示同意,说:“大胖哥的力气大,才能把鬼打得更痛,才能把他们打得哇哇大哭”。
……
冷玫听着他们的对话,知是后院的孩子,但着实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