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的眼神忽而有些暗淡了下去。他忽而想起了自己十七岁那年，一手把他养大的老人，站在门口为他送行，亦如一棵古松。从他被老人捡起的那一刻，除了老人的固执，严厉，和暴躁的脾气，他根本不知道人类还有其他的感情。他曾经以为，这就是爱。
当阙月说，自己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的周全，不息抹杀掉所有的可能的知情的人的时候，他仿佛能体谅这种爱。
阙月却否定了他的说法。
“他爱的是我的母亲。”黎凡总是觉得在老人那丰满的激昂的愤怒里，有一种别的感情。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师父，与阙月的父亲重叠在一起。此刻的他，有太多的疑问，他只想回到山庄，再见一次自己的师父，那个如古松般的老人。
阙月在黎凡的沉默里，看到了思考。只是她不喜欢别人在与她的对话中走神。
阙月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个笑，让在一旁观看的柳逸锐感觉到全身发冷。
“我看到冷希扬了。”阙月说。
意料之中，黎凡抬起来头，等着阙月继续说下去。阙月很满意黎凡的反应，但是却丝毫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什么时候？”黎凡问。
“刚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有问我。”
“他去哪了？”
“不知道。”
“你在哪见到的他？”
“超市马路对面，也就是这栋大厦的对面。”
黎凡向窗前跑去，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却还是想确认些什么。
“谁是希文。”阙月问。
黎凡没有回答。
阙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根据我自己写的东西，她应该是冷希扬的姐姐。”
黎凡根本不想提这件事情。
“她现在在哪里？”阙月问。
黎凡看上去有些怒气，仿佛阙月明知故问一般，他决定不去理他。
阙月走到黎凡面前，问：“她在哪里？”
黎凡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阙月的手狠狠的抓住了黎凡的肩。黎凡看上去瘦弱的身材，却意外的强健。仿佛自己施加的力气，全部会被反弹回来一样。只是阙月，不想示弱。
黎凡看着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肩头，阙月的手苍白的，因为在用力所以青筋明显，但是指尖却丝毫没有血色。她自从昏倒到现在，似乎一直都在强撑着。虚弱，是现在最适合用来形容她的词。
“这就是九阴白骨爪的来历？”黎凡问站在远处发楞的柳逸锐。
柳逸锐的眼里满是焦急，他不明白阙月在害怕什么，在敏感什么。
“好在还有一瓶白酒。不然我这可怜的肩膀……”黎凡笑了笑。
“对不起。”阙月在他的笑意里，渐渐恢复了理智。
“小姑娘出手不要这么狠，当心冷希扬被你吓跑了。”黎凡故意在岔开话题。
“我累了，要去睡。”阙月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黎凡毫不介意的把上衣脱了去，留下了在那看得已经在发愣的柳逸锐。
“帮我一下。”黎凡说。
“有些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柳逸锐避开黎凡赤裸的上身。他真是个强健的人，肌肉的线条极为匀称。虽然上一次在自己家里面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但是由于他最后胃疼的影响，在柳逸锐的记忆里，黎凡是有些瘦弱的。
“搞不懂什么？”黎凡问。
“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柳逸锐抱怨。
“你想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黎凡接着问。
“你要是想说的话。”经过和阙月的交谈，他发现，阙月解释什么都解释不清楚，而她不想解释的，你问她什么，她都不会说，在柳逸锐眼里，黎凡也是这样的人。
“我现在想，冰箱里有那个女子买回来的牛奶，你或许应该倒一杯给阙月。”黎凡说。
“你为什么不去？”柳逸锐问。
“你要我这样进去么？”黎凡示意了一下他赤裸的上身。
阙月的卧房。
简单的一塌糊涂，大大的双人床。以及一张沙发一张圆形的小桌子。
“黎凡说，你太虚弱了，要多喝点牛奶。”柳逸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阙月没有回答。
“其实你可以像查我的家庭一样，找一下你的情报网，查一查冷氏的事情就可以了，没必要和黎凡起冲突的。”柳逸锐继续说。
黑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了灯。阙月起身，倚在床上。
“就是查不了。”
“为什么？”柳逸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又在阙月脸上看到了那个满心欢喜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问“为什么”，阙月就会如此开心。
“根据同盟规定。”阙月很明显，在想方设法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我以前上过的学校，入学前有一个条约。就是不可以私自调取，调查校友的任何未公布的信息。而能进入这个学校的，无一不是商界的下一代。所以这条校规，也被称为同盟协定。”
柳逸锐多多少少能明白，这条规定，是防止相互厮杀，相互吞并，维持现有的格局的最有力的武器，但是要有多么大的影响力，才能让这些财大气粗，富可敌国，深不可测的财团，企业们，心甘情愿的去遵守这个条约，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冷希扬曾经就读过？”柳逸锐问。
“没有。”阙月肯定的回答。
“那，为……”柳逸锐硬生生的把为什么三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冷希文曾经是我的前辈。”阙月说。
倚在墙边，一直没有露面的黎凡，听到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那她……”柳逸锐的目光，看了看倚墙而站的黎凡。
阙月注意到了那个目光询问的人，其实并不是自己，惊觉的从床上走了下来。快步走到卧室的门口，接过柳逸锐手中的杯子，冲着黎凡泼了下去。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阙月狠狠的盯着黎凡。
柳逸锐不敢再问些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有太多的不明白。
为什么阙月总是会对黎凡如此的愤怒，为什么黎凡不能直面的回答阙月的问题。为什么两个人都让自己感觉到如此的格格不入，仿佛自己才是局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