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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衰兰送客 9

耶律隆只觉脑中阵阵发晕,连站也站不稳,听了小花此言,又惊又怒,紧紧抓了小花的胳膊,大吼一声:“小花,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要做傻…”一语未完,竟哐啷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小花见耶律隆已经晕了过去,不由趴到他身上嚎啕大哭道:“隆哥哥,对不起,小花不能够一世都和你在一起,小花不能永远陪着隆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只见方君论和香儿听见房中响动,已是从屋外冲了进来,见了房中景象,双双诧异不已。香儿上前搭了耶律隆的脉搏,正要仔细诊治一番,只见小花从耶律隆怀中抬起头来,大哭道:“香儿师姐,没用的,没用的,隆哥哥中了我师父的忘我丹,你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香儿大惊失色,忙道:“小花,隆儿为何会中了此毒,又是何人所为?”

小花听了,却是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只笑的声嘶力竭,方才哽咽道:“是我,是我,是我用毒针伤了隆哥哥。”

香儿和方君论听了,俱是震惊不已,见小花又哭又笑,忙上前将她按住,只听方君论急道:“小花,你疯了吗,你好好的为何要给隆少侠下毒,你快点把解药拿出来,隆少侠伤还没好,身子可不能这样糟蹋。”

小花浑身颤抖了一下,用手狠狠扯了自己的头发,尖声叫道:“夫子,小花没有疯,小花知道自己对不起隆哥哥,只是小花也没有别的办法,小花不能和隆哥哥在一起,小花不能让金陵的百姓通通为我而死,隆哥哥只要还能动,就绝对不会离开小花,可是小花再也不要害了隆哥哥,小花再也不要害了任何人!”

香儿与方君论面面相觑,见小花披头散发,以头抢地,呆呆望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只听香儿怒道:“小花,你快把解药拿出来,若是隆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方君论听了,赶忙挡在小花身前,说道:“香儿,有话好好说,小花一定不会故意害了隆少侠。小花,你休要如此任性,你即便不肯和隆少侠离了金陵,又何苦要伤他。”

小花听了,抬起一双泪眼,望了耶律隆一会儿,哽咽道:“夫子,小花怎会不想和隆哥哥一起离了金陵,小花想的连心都要滴出血来。只是我父亲说的对,隆哥哥武艺高强,方能视乱军如无物,可是又有几人能和隆哥哥一样,无惧宋人的屠刀?小花和隆哥哥在一起,自然可以保住自己,可是我娘亲,我爹爹,还有皇上,二姐姐,还有这金陵城内城外无数的百姓,他们又如何保住自己?他们也有所爱之人,他们也有所伤之痛,我这样一走了之,便是将他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小花不能走,不能走啊。”

方君论眼泪潸然,泣道:“小花,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那赵光义恨你入骨,娶你也无非想趁机羞辱你,你虽然想保下金陵的百姓,可也要为自己想一想啊。”

小花摇了摇头:“小花不过是被人羞辱,这千万的百姓却是没了性命。夫子,你从小对我说做人应该舍生取义,便是一死,小花又有何足惜?”

香儿听了,恨道:“小花,他人的性命便是性命,隆儿的命便不是命了吗,就算他肯为你去死,你又怎么能这么狠心!”

小花大哭道:“夫子,香儿师姐,隆哥哥不会死,他只是中了毒。此毒是我师父当年为了和大师伯争强斗胜研制出来的,师父为了给大师伯寻找解药的时间,便将毒性发作的时间延迟到三个月后,中毒的人虽然昏迷不醒,但若在毒发之前找到解药,对身体便不会有损害。当年大师伯已破解了此毒,他现住在昆仑阿尔金山上,夫子也去过那里,你们现在去找他,便能赶在毒发之前解了隆哥哥体内的毒。香儿师姐,我知道你和隆哥哥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我,方才出此下策,你若要救他,今夜就要出城。”

香儿狠狠跺了跺脚,将耶律隆负在自己的肩头,转身就要离去,回头望了小花一眼,却是长叹道:“小花,你可知你今日这样做,隆儿便是留了性命,也会伤心欲绝,你,你真的忍心吗?”

小花含泪无语,忽地扑倒在方君论的身前,大哭道:“夫子,夫子,小花把隆哥哥交给你了,请夫子一定要把隆哥哥带到昆仑,去找我大师伯。隆哥哥日后醒来,你让他一定要忘了小花,忘了小花。小花舍了性命,也一定要保住南唐的百姓,夫子,夫子,我求求你了。”

方君论哽咽道:“小花,夫子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子,总算不枉此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将隆少侠平平安安带到他师父那里去。只是日后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记住,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便一定会有相见的那一天,你懂吗?”

小花点了点头,方君论长叹一声,见小花心意已决,与香儿两个集合了院中的家人,狠了狠心,便连夜从暗道离了金陵,小花在父母棺前哀哀悲泣了一夜,直到天空泛白,方才擦了脸颊上的泪水,孤身一人,浑浑噩噩地沿着那青石铺成的小街,一步一步走到了皇宫外。

守门的将士见小花独自一人跪在了宫门前,忙层层奏报了上去,只见李煜与周薇听说了此事,竟是双双迎了出来。小花远远见了李煜,长长一叹,深深拜倒在地,说道:“皇上,臣女周小花自愿前往大宋和亲,只是我父母皆已亡故,还请皇上准许我先将他们合葬在一起。”

周薇听了,大吃一惊,飞奔几步,一把抓住小花的肩膀,大哭道:“小花妹妹,你说什么?爹爹和二娘他们,他们都身故了吗?”

小花木然点了点头,李煜见了,忙走到小花身旁,说道:“小花,你快快请起。朕早听说司徒大人重病在身,没想到竟会突然离世,你放心,朕一定会以三公之礼为其举丧发殡,你就先留在宫中,让你二姐姐多陪你几日吧。”

小花摇了摇头,在地上叩首道:“谢皇上隆恩,只是小花想在司徒府多呆几日,送我父母最后一程。”

李煜见周薇在一旁已是哭得晕死了过去,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小花愣愣看了他们一眼,便站起身来,一个人一步一步又回到了司徒府。

府中的家人听说周宗与夫人双双身故,不由在司徒府大放悲声,连路过的行人听了,也禁不住泪湿衣衫。崔副尉见小花成日守在父母棺前,仿若一个木偶一样,对一切不闻不问,不得不勉力忍了悲伤,上上下下打点起来,又忙了十几日,方才将周宗与阿桃安葬在城北大周后的陵寝旁。

小花见周蔷的陵寝四周已经长出了许多白色的小花来,一朵一朵随着晨风左摇右摆,在空旷的甬道边低回不止,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泪痕,在亲人墓前都拜了几拜,一一泣道:“爹爹、娘亲、大娘,大姐姐,小花要走了,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金陵无事,保佑逸儿弟弟平平安安。小花去啦。”

周薇在一旁哭得是死去活来,只见小花走到她身前,轻轻说道:“二姐姐,我娘亲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梳头,送我出嫁?”

周薇哽咽了半日,方才说道:“小花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只恨不得能替你出嫁,唉,没想到我们姐妹三个都是这样命苦,还连累父母白****这一世的心。”

小花听了,默默无言,扶着周薇的手回到了司徒府,那送嫁的花轿已经候在了府外,周薇勉力忍了伤悲,拿起一柄乌木梳来,轻轻为小花将一头的秀发一梳到底,一缕缕的拢起盘好,又拿过阿桃为小花亲手缝制的嫁衣来,替她穿在了身上。

周薇用金钿替小花描了双鬓,细细凝望了一番,见再无遗漏,方才含泪叹道:“小花妹妹,人人都说我和大姐姐美丽,依我看来,却是不及妹妹一个零头,希望那赵光义能待你如珠似宝,这样爹娘泉下有知,便也能安心了。”

小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见梳妆已毕,便站起身来,任周薇将那方红红的喜帕盖在了头上,目无表情地跪倒在地,拜道:“二姐姐,我走了。”

周薇听了,忍不住又嚎啕起来,小花狠了狠心,扶着喜娘的手,一个人上了花轿。李煜与满朝文武百官一道立在那城门之上,目送着花轿出了金陵。那长长的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从金陵城门鱼贯而出,震天的锣鼓噼哩叭啦,吹得是声嘶力竭,人人听在心里,却只是悲怆难言。

赵光义立在宋营前,远远见了送亲的的队伍,在马背上只是嘿嘿冷笑,见喜娘扶着小花出了花轿,方才懒洋洋地下了马儿,从旁边一位将军手里接了柄钢刀来,上前就想挑了喜帕,喜娘在一旁见了,待要阻止,又哪敢出声。

崔副尉也在送亲队伍中,见了此景,不由怒发冲冠,正想上前,忽见前方奔来一匹白色的马儿,一位黄衫公子在马背上远远隔着便高声大叫道:“父王,住手。”

赵光义吃了一惊,见赵德昌奔到了小花身前,急急跃下马背,一把将小花拉在身后,不由讪讪停了手,嘿嘿笑道:“昌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皇伯父挂念你,你还是早日回汴京去吧。”

赵德昌听了,对赵光义只是怒目而视,瞪了他半天,方才恨道:“父王,你明明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能够破了湖口的援军,便会放过周姑娘。为何要诓我回京,为何还要逼周姑娘嫁你为妃?你如此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赵光义脸上也有一丝愧色,却是断喝道:“昌儿,你疯了,居然如此和我说话,父王也是为你好。这周小花分明就是个红颜祸水,亡国妖孽,我若不绝了你的念想,只怕你一世都会毁在了她的手里。既然你已经求了你皇伯父饶她不死,我就只能将她留在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去蛊惑了你。”

赵德昌冷笑道:“父王,周姑娘从来都不曾蛊惑我,孩儿所作所为都是自己心甘情愿。你是我父王,我从来都不敢怀疑你,你却一直在骗我。今天你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休想让我后退半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动周姑娘一根头发。”

赵光义怒不可遏,大喝道:“昌儿,你…你,你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居然敢如此忤逆我,眼里还有父母君上吗?今日本王拼了抗旨不遵,也要杀了那周小花,一了百了。”

赵德昌见赵光义怒吼一声,从身后将士们手里抢了一把弯弓来,已是瞄准了小花,忙从袖中掏出一把短短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也是大叫道:“父王,你尽管杀了周姑娘,只是若是周姑娘死了,孩儿绝对不会一人独活于世上,说什么也要随她而去。”

赵光义气的是面目通红,全身发抖,双手握着弯弓,那一箭却怎么也射不出来,三军将士见已有一缕鲜血从赵德昌脖颈上缓缓流了下来,忙跪倒在地,大声劝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王爷性命要紧,性命要紧啊。”

赵光义见身前身后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圆睁了一双虎眼,对着地上的将士怒叫道:“你们都看见了,这个逆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性命都不要,日后保不准就要弑君杀父。我若不杀了周小花,只怕我大宋宗室永无宁日。”

将士们听了,个个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言语,二人正僵持不下,只听小花在赵德昌身后说道:“小王爷,我是自愿嫁给你父王,请你不要再管了。”

赵德昌摇头如鼓,大叫道:“周姑娘,我知你是为了金陵城的百姓。只是此事全都因我而起,你若要嫁给我父王,我今日便只能以死谢罪。”

赵光义听了,气得是面如金纸,啊呀呀大叫三声,扔了手中弯弓,抢了一把钢刀在手,疾步上前,一刀就要向小花劈了下去,赵德昌见了,赶紧转过身子,挡在了刀口下,赵光义见了,手中的钢刀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正犹疑间,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奸细的高叫:“王爷,圣上有旨,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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