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悼子是秦怀公的儿子,生于公元前428年(这是杨宽先生研究出来),十五岁那年走上国君的工作岗位;但是情况有点儿特殊,嬴悼子并不是从他老爸那儿继承的位置,而是从侄儿--秦灵公手上得的衣钵。
事情呢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呢也是这么个情况。
嬴悼子出生那年,年逾古稀的老爸居然当上了国君。这个又老又新的国君,原是庶长级别,本来就在晋国地盘上生活,由于双胞胎老哥哥秦躁公死去,意外惊喜地被人拥上了领导岗位。可同样意外的是:才当三、四年国君,却被人逼得活活自杀了。
这叫什么世道呐?七十五岁老人家还得自杀,还是国君哩!
当时情况,秦的国政被一大批旧贵族所操纵着。那些旧贵族,比“人大”还牛,几乎操控着国君的生杀大权--想废就废,想立就立!突然有一天,秦庶长嬴晁不知为什么不满意,竟然联合其他贵族逼迫秦怀公自杀。
秦怀公死后,屁股下那只令人发毛的破“龙椅”,按照预设程序,就应该留给其嫡长子嬴昭;这时候的嬴昭,却已经归天去耶。实在没办法儿,只好把秦怀公之嫡长孙捧上君位,好歹总不能让那把椅子空着呗。
得,历史上的秦灵公就这么出台。
历史和历史学家却没有告诉我们:秦灵公即位时有多大?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比他的叔叔嬴悼子年纪会大不少。嬴悼子这时候才五岁,而且还是毛岁的,如果出生月份迟一些,恐怕还不到三周岁哩。
侄儿比叔叔年级大或叔叔比侄儿年纪小,很正常的嘛。可不正常的是,侄儿秦灵公当了国君才十年,结果又死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嬴师隰为继承人。说起来,嬴悼子比自己侄儿小,但比侄儿的儿子嬴师隰却要大四岁。
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十四岁的叔公嬴悼子怎么就能抢了十岁的法定继承人嬴师隰的祖传破龙椅呢?反正,历史已经发生,嬴悼子当上了国君,嬴师隰(十岁的公子连)逃到东边的邻国--魏国,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流亡生涯。
尚未成年的嬴悼子,就这样变成了秦简公。
这个秦简公,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呵。
首先,不去说国内形势,因为国内形势又复杂又糟糕,一想到就头痛;且看看国际大环境,其实也真够恶劣真够叫人心烦意乱。
魏军又在西河发飙了。
秦军死守郑县,结果仍然是大败亏输--再一次经受丧城失地之惨痛事件。这时期,秦国确实比较倒霉哦。
少梁东南的繁庞城丢失,秦国在黄河沿岸构筑的西河防线,被魏军彻底突破。接踵而至的是魏国人发动第三波军事打击:大牛吴起接连击败秦军,拔秦五城,完全夺取秦国早在秦穆公时期就占有的河西地。
此时的秦国只占有陇山以东、洛河以西、秦岭以北的渭河平原。
国土狭小,一削再削。才二十郎当的秦简公嬴悼子,差点儿愁白了少年头: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的国土沦丧……其实,嬴悼子也焦急嘛。
面对吴起一浪盖过一浪的暴捶狠打,秦简公积极采取措施,仿效华夏革新礼制,先是命令官吏带剑防身,接着又允许老百姓们合法带剑--破除以往只有贵族人士才可佩剑的特权--相当于现代人都给你发持枪证;同时,颁行“初租禾”政策,开始按实有土地亩数征收租税,承认“扩大地”(私田)的合法性质;此外,似乎也企图逐步改革政治体制。
这时候,秦国武装力量已经撤退到洛水西岸。
秦人丢失西河地之后,洛水成为秦晋之间一道天然的屏障,把秦国与魏之河西地、上郡分隔开来。因此,秦军沿洛河进行防守,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一个选择。
振作,一定要振作
一转眼,秦国势力被吴起逐出西河已过了七、八个年头。
秦人除了不断完善自己的“东方马其诺防线”外,心里日夜渴望着“还我河山”收复失地。期间似乎也出现有一些较好的机会,魏将吴起率领西河守军的精锐开往华北平原,去攻打中山国,而且一走就是几年;接着,三晋军队又与东方的齐国人开战……但是也很无奈,真的机会总是与实力相伴,而秦国恰好缺乏反攻实力嘛。
现如今,魏国人不但在西河修筑了强大的防线,而且组建起一支更为强大的职业化精悍部队--所谓的“魏武卒”;在国际上,形势也朝着有利于魏国的方向发展:屡仆屡战的中山人被乐羊子和吴起两家伙给灭掉,齐国军队也被魏国为首的三晋合伙军打得稀烂。
糟糕的是,精明的齐国人还真被打傻了。
齐康公居然跑到洛阳,要求周威烈王给三晋叛乱分子封爵。糊涂的周威烈王,竟然也就稀里糊涂同意“命韩、赵、魏为诸侯”。世道变了,秦国人几乎看不懂,乱臣贼子怎么都堂而皇之成诸侯哩?
可怜的秦简公,可怜的嬴悼子,从十四岁登基做国君起,就不曾过一过消停的日子。内忧外患,那都是接踵而至,搞得天旋地转、昏头耷脑的。他如今才二十多岁,却感到仿佛活了好几百年,因为他肩膀上压着一个古老的秦国。
其实,嬴悼子并没有离开过古都雍城。
雍城(陕西凤翔城南)位于关中盆地和渭北黄土台塬西部,雍水从城南流过。自从秦德公元年--公元前677年迁都于雍后,数百年以来就一直没有动窝过。以此为统治中心,不断巩固扩展秦国版图。
作为庞大基业的继承人,嬴悼子自然也未敢忘记祖先光荣开国的历史。
当年周幽王之乱时犬戎进攻镐京,秦襄公嬴开同志出兵救周;紧接着周平王姬宜臼被迫东迁,秦襄公又积极出兵护送。就因为这“攘夷”与“护送”的丰功伟绩,嬴开被周王封为诸侯。
那时候,关中平原西部实际上已经失控,周王室的发祥地已沦落,周平王则干脆卖个顺水人情,将岐山以西名义上的领土--赐给嬴开这个新诸侯,叫他自己想法赶走那些戎人。
秦人所得到的,说穿了只是一本房产证和土地证;房产与土地,则都还在鬼子手里。
也就凭着“委任状”和两本“证书”,秦国正式诞生了。
三、四年后的公元前766年,秦襄公嬴开在战争中阵亡。
于是儿子秦文公接过革命的重担,擦拭去父亲的血迹,将之埋葬于故地西垂;然后抹干眼泪--老秦人不相信眼泪,几年后从西垂宫带着七百名兵卒到东边打猎,经甘肃的天水、麦积山、吴砦,到甘、陕接壤的凤阁岭、晁峪、甘峪、硖石一带,于次年他们到达汧、渭两河的交会之处--今陕西宝鸡的眉县附近。
文公说:“周天子把这里赐给我的祖先做封邑,如今我们终于成了诸侯。”
于是吩咐“科学家”占卜,想了解一下这里是否适宜居住;占卜的结果说大吉大利,就在这里营造城邑,建立国都。随后慢慢的,相继建造起祭天地的鄜畤,用牛羊猪三种牲畜举行祭祀;设立史官记载大事,教化百姓;后来,又设立诛灭三族的刑罚。
到了文公十六年,秦国派兵讨伐西戎,打得西戎夹着马尾巴败逃。于是,秦文公收集周朝的遗民归为己有,地盘扩展到岐山;为了讨好“中央”,把岐山以东的土地献给周天子。
这个文公不但能干,而且还非常的能活,一口气统治五十年;“太子”等接班,等得花儿都谢了,只好把位置直接传给孙子秦宪公。宪公也不懒,继位第二年,为备战攻戎,将国都迁移到平阳--今宝鸡县东阳平村,在那儿建有封宫和羽阳宫。
从此以平阳为政治中心,至秦武公十一年(公元前689年),西起甘肃中部,东至华山一线,整个关中及渭水流域基本为秦国所控制。
如今,秦简公嬴悼子却感到自己无能为力,甚至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灰暗心态。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为什么,祖上遗留下的国土依然辽阔无垠,但是……想到这一切,看看眼前苦恼局面,秦简公更加不能忍受现实。
他暗暗告诫自己:振作,一定要振作!
公元前401年,秦国主动发起伐魏战争,大军进抵阳狐(山西省垣曲县东南)。结果情况并不清楚,看起来战果不是很大;反正,第二年秦简公就死了,享年二十九岁、享国一十六年。
简公死后,其儿子也还是个少先队员的年龄,不得不继承君位,史称秦惠公。就这样,又一个苦命的小屁孩当上了倒霉的国君。
古老秦国的振兴之路,依然漫长……前途遥遥,还得耐心等待新的牛人出现。
姓熊的楚国也开始熊了
三晋如今成了正式诸侯,可谓其喜洋洋者也。
与之相反,南方的楚国却是流年不利,连国王都被盗贼杀死在寝殿里了。
楚国的历史,其源头可以追溯很远很远的,差不多能与周王朝比肩;而在春秋时期成为五霸之一,它一直处在国际舞台的显赫位置上……长命的楚国,七百年来总体上始终保持着向上发展的势头;但是,问题也是堆积如山的。到楚简王熊中的后期,就走下坡路了;传到儿子熊当(楚声王)手里头,国力继续衰退,对外战略已经转攻为守。
熊当是在乐羊和吴起伐中山时候即位的。
说起来,他的家境应该还是不算很差哩。
爷爷楚惠王,在位五十七年,交出了一份相当亮丽的“成绩单”:改革政治,发展生产,与民休养生息,使楚国得以迅速复苏,重又步入争霸行列;任职后期,则灭了蔡国、杞国,而吴被越国所灭后遗留下长江、淮北地域,似乎处于“无主”状态,楚惠王也不怕辛苦,趁机派兵去料理过来,从而使自己势力扩展到泗水一带。
爸爸楚简王,即位初曾北伐灭莒,以莒为邑;魏文侯第二度攻击西河时,楚简王曾接受秦简公的救援请求,派兵伐魏,攻至上洛--今陕西洛南。
可是,熊当自己当政后,运气却比较背。
短短数年来,社会动荡不安,国事积弊日深;就在三晋得周天子封为诸侯不久,魏、韩、赵为抑制楚势力北进,打算方便时联兵去攻击楚国,打一场预防性战争。
可第二年,楚国发生大范围洪涝灾害,睢水、汉水、差水、淮水都有发生崩岸溃坝,农田被淹没,粮食作物绝收;哀鸿遍野,灾民流离失所,举国上下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胆大妄为的盗贼,竟然深夜潜入宫廷去行窃逞凶,把大王杀死在寝宫里面。至于到底是盗贼还是农民起义,本砖家没时间考证。你说啥是啥嘛。
楚王熊当就这么窝窝囊囊死去,其儿子熊疑(楚悼王)继位。
楚悼王二年,三晋果然开始采取南下伐楚军事行动,一直攻到楚国方城附近。方城,乃是楚国早在春秋时期修筑的长城;当时,楚文王为“控霸南土,争强中国”,于伐申灭邓之后,在南阳东北开始修筑长城,并在方城黄石山西麓设缯关。
该长城自隹隹(今鲁山境)经方城山,达比阳(今泌阳)入唐河。战国时又展筑,西循伏牛山脉及白湍河分水岭入邓州市。楚国依靠方城,牢牢守卫其北方边境。
当时,楚已北上夺到不少郑国土地;楚国势力的前锋,已经到达大梁西南的榆关一带,榆关本是郑地,是沟通南北的重要关塞,因而引发三晋和楚的冲突。
迫于三晋的军事压力,楚国当局于次年把榆关归还郑国。
没办法呗,也只好暂时放弃那只烫手的山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