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洋一笑,“怕什么?反正咱们也在连里挂号了,是落后分子!晓帆,明天我拿着琴过来!”
叶晓帆想了想,说:“别添乱了,开什么联欢会,我没心情!今天就是成心气气她!再说,我们还得上班呢!”
乔海洋的兴致不减:“那就等下了班!”
叶晓帆站起来,收拾起碗筷。“下了班哪有时间?我多休息一会儿好不好?!”说完走出去。
乔海洋揉了揉脑袋,遗憾地说:“热闹热闹怎么了?”
在连部里,大嘴连长听了郑红梅的报告,发起愁来:“哎呀,这我可就不好办了!她去放猪,你说她影响你们训练,我给她安排到面粉厂吧,你又说她唱歌招人,这可让我咋整?我总不能把人家关起来,不让见人吧?”
郑红梅急了,忙说:“可这样下去,连里都成什么样子了?听听她的外号,叫什么‘面粉西施’,这像兵团战士的称呼吗?”
大嘴连长把嘴一撇:“就一个外号,也没啥了不起的!人家还管我叫边大嘴呢,咋的了,我还不是照样能吃能睡,工作得好好的!”
“那不一样,这种外号反映了咱们连里不健康的思想意识,要及时纠正!”
“咋纠正?让人家把外号改了?”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是根本就不能再叫!”
大嘴连长为难地说:“这也不是她让叫的,是那帮小子给起的,你说,你让她找谁去?”
郑红梅犹豫了一下,说:“下次连里开会,您要在会上跟大家讲一下这个问题,别让大家再叫了!要把咱们连的正气树起来,不能让那些不健康的思想随意泛滥,否则,会出问题!冼政委不是说了吗?要防患于未然!”
听了这句话,大嘴连长定了定神,说:“好吧,那我就在会上说说这个问题!”随后挠了挠头,“哎,你们这些知青啊,真是让人头疼,隔三差五的就给我闹出点事来,就不能让人踏实会儿?!”
郑红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面粉西施”的外号不仅传遍了三连,还传到了其他的连队。段军听到后,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原来的婆子!惹得不少男生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入冬后,他的父亲通过关系,准备把他送去当兵。得知消息后,他匆忙来找叶晓帆。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叶晓帆见到段军,态度依然很冷淡。
“哎,我要走了!去当兵!来和你告别!”
“用不着!”叶晓帆转身要走。
“等等!”段军叫住她,上前说道,“虽然你对我无情无义,可是我这个人还是讲交情!我知道,你在这儿没什么前途,我想帮帮你!”
“我用不着你帮!”
“你就真的不想去当兵?”
叶晓帆看了看他,没说话,转身走。
段军在后面看着,一笑,说:“是文工团!”
叶晓帆一愣,转回身来看着他。
“什么?文工团?”
在叶晓帆的宿舍里,尚菲菲惊讶地问着叶晓帆。
叶晓帆点了点头,说:“听段军说,他去的那个部队的文工团,正在北京招人,专门找会拉小提琴的女的,他向他们推荐了我的情况,文工团的人很感兴趣,想见见我!”
“那你去吗?”尚菲菲忙问。
叶晓帆低声说:“我想去!这是一个机会!”
“那你怎么去?请假?”
叶晓帆摇摇头,说:“现在请假,连里能准吗?!”
“那怎么办?”
“只能偷跑!”
“可你没有边境通行证,出不了边境呀?”尚菲菲着急地说。
“段军说我可以明天和他一起坐部队的车走!”叶晓帆低声回答。
“明天就走啊?你和乔海洋商量了吗?”
“我去找过他!”叶晓帆脸上露出着急的神情,“他出车了,还没回来!我也正急呢!”
乔海洋是上午随老车一起去营部拉粮食的。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暴风雪,爬犁在风雪中不小心撞在了一根树桩上,撞断了横梁。老车只好请附近屯子里的老乡开拖拉机把坏爬犁拉回去修理,给连里打完电话后,他和乔海洋就留宿在老乡家了。
那天晚上,叶晓帆在宿舍里整整等了乔海洋一夜。
第二天,天已经放晴。一大早,军区的吉普车就带着段军悄悄来到三连,准备接走叶晓帆。
但是叶晓帆没有见到乔海洋,心中不安,尽管收拾好了行李,还是坐在炕上不想走。
“哎呀,你快点走吧!”段军见她坐着发愣,急忙说,“要是被别人发现就麻烦了!”说着上前把叶晓帆的行李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拉起了叶晓帆。
叶晓帆被拉到门前,看着吉普车,想了想,只好说:“你先把我的箱子拿到车上去!我还有点事!你们在路口等我,我就来!”
段军一把没拉住她,叶晓帆跑了出去。
叶晓帆来到老车家,刚进院门就遇见走出来的樱桃。
“你爸爸回来了吗?”叶晓帆问。
“没有!”
“昨天他们没回来?”
“没有!晓帆姐,你别担心,他们的爬犁坏了,给连里来电话了!说今天下午回来!”樱桃答道。
叶晓帆一惊:“什么?今天下午?”
樱桃点了点头,说:“怎么了?你找海洋哥有事啊?”
叶晓帆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樱桃:“这里面有封信,你帮我交给乔海洋!”
樱桃接过信,看着叶晓帆,说:“你咋不自己给他?”
叶晓帆低声说:“我要走了!”
“走?上哪?”樱桃惊奇地看着她。
“你别管了!”叶晓帆转身要走。
樱桃忙追上去,问道:“你啥时候回来?”
叶晓帆看着樱桃,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也许,就不回来了!”
樱桃大惊:“不回来了?这是咋回事?”
叶晓帆看了看她,说:“你不要多问了!樱桃,这些日子,你没少照顾我,谢谢你!”
“看你说啥呢!”
“等乔海洋回来,你告诉他,昨天我等了他一夜!实在等不了了!我跟他说的话,都在信里!让他好好看看信!我走了!”叶晓帆说完急忙转身走去。
樱桃拿着信呆呆地看着她。
路边,段军在吉普车旁正焦急地等候着,见到叶晓帆赶来,忙迎了过来,拉着她说:“你怎么才来?快,上车!”
叶晓帆和段军走上车去,猛然,后面传来喊声:“晓帆姐!”
叶晓帆转身望去,只见樱桃跑过来,高喊着:“你别走!等等海洋哥!他就要回来了!”
叶晓帆转头看了看远方,空旷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她低声说:“我、我等不了了!”
樱桃急起来,说:“不行,你咋的也要等他回来!”
叶晓帆两眼含着泪,说:“我要是再等他,就走不了了!”
樱桃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为啥?”
段军在车里不耐烦了,猛然把叶晓帆拉进去,“还跟她费什么话,快走!”随即关上车门,吉普车一阵轰鸣,卷起路上的积雪,快速驶去。
“晓帆姐!你别走!”樱桃喊道。
雪路上,吉普车越开越远。
“晓帆姐,你别走,海洋哥还没回来呢!”樱桃边追边喊着。
车里,叶晓帆回望樱桃,回望那一片片银白色的山林,看着越来越远的连队营地,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三连,这个给她带来羞辱和创伤的地方,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身后。
三连,这个让她产生爱恋和思念的地方,渐渐地留在了她的心中。
北大荒所有的一切,她都无法忘记,不能忘怀!
乔海洋和老车赶着修好的爬犁回到三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樱桃把那封信交给了乔海洋,气愤地说:“她和那个流氓上了吉普车,说再也不回来了!”
乔海洋听了大惊,忙打开信看。
樱桃看着他,担心地说:“海洋哥,你别难过!我留她了,可没留住!”
乔海洋看完信,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轻声说:“她去北京了,让我也去!”
樱桃呆住了。
听到叶晓帆擅自离队的消息,大嘴连长气得拍着桌子叫起来:“这还了得,她不请假就走了,回来一定要狠狠地处分她!”
“她说去干什么了吗?”郑红梅问站在一旁的尚菲菲。
尚菲菲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把那么多东西留给你了,你能不知道?”郑红梅盯着尚菲菲,追问着。
尚菲菲小声分辩着:“她就是让我保管!”
“你知道她要走为什么不报告?”
“我还以为她请假了!”
“算了!别问她了!”大嘴连长一摆手,说,“给她父母的单位发电报,让她立即归队!”
叶晓帆的信,乔海洋看了五六遍。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困惑,为什么自己偏偏昨天出车?为什么偏偏爬犁在路上撞坏了,回不了连队?这一切都显得太巧了,巧得令人惊异,让人恐惧!可是,如果他昨天赶回来,又会怎样?他会阻拦叶晓帆走吗?会不让她和段军去北京吗?他扪心自问,难有答案。
此时,刘北上坐在他的旁边,问道:“你怎么办?”
乔海洋想了想,说:“她去考文工团倒是好事,我只是担心,她别让段军骗了!”
“那你回北京吗?”刘北上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