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的九宁依旧无法入睡,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阿力燕刚刚醒来没看到九宁,吓了一跳,现在睁个大眼睛,不敢再入睡。
看着阿力燕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后,九宁忍不住道:“困了就睡吧,天色也不早了。”阿力燕揉揉脸:“我等公主睡了再睡。”九宁笑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阿力燕红了红脸,轻轻地点了点头:“你是我们族人的雪花公主,你的这次出嫁带给狄戎的将是长时间的和平和温饱,如果你反悔了,狄戎将重陷战火和饥饿的深渊。”“这话是金公主教你的?”九宁问道。阿力燕点点头,又连忙补充道:“金公主是教育阿力燕,要好好照顾雪花公主你。”
九宁叹了口气,不想阿力燕担惊受怕,于是拍拍她的头说道:“那就早点睡吧。”说着倒在床上,将全身蜷缩成一小团,用手抱住双脚,这个姿势能让她感到心安。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宫雪雁就带了很多人来到九宁的房间,开始给她梳妆打扮。很快,九宁的头上就布满了狄戎的珍珠,雪白的兽牙,颜色亮丽的兽毛。负责梳妆的侍女忍不住夸赞道:“公主真美,你肯定是阿拉吾尔雪山神最美丽的孩子。”九宁看看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看起来别有一种粗犷和细腻结合的美,但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于是说道:“平时那样不是很好嘛,干嘛还要打扮那么复杂?”
宫雪雁插话道:“今天要进宫面见晋王陛下,当然要让你越美越好,这样才能凸显我狄戎的诚意。”九宁撇了撇嘴道:“说不定晋王陛下喜欢的是不施粉黛的自然美。”宫雪雁愣了一愣,接着说道:“不管他喜欢什么,认真地打扮总是一种敬意,准没错的。”九宁忽然觉得好笑,这句话她在上一世读大学时也听到过。
吃了早膳,慕棠就过来敲门了。宫雪雁开门见礼,慕棠道:“公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宫雪雁看看九宁,满意的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慕棠斜眼看了一眼九宁,就忽然挪不开眼了。宫雪雁不怀好意地咳嗽了一声,慕棠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王失礼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平时素面朝天的雪花公主穿上礼服,竟比平时又美了好几倍。”九宁款款地走到慕棠面前行了一个礼:“平王殿下谬赞了。”慕棠笑笑,先下了楼去。
宫雪雁拿了一块面纱给九宁遮住脸,九宁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遮住脸?”宫雪雁道:“你是嫁到皇室,你的容颜怎能让凡夫俗子也看到?”九宁不禁腹诽道:一路走来,看过的人也不少吧。
从驿馆到久安城只有数十里路,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很快就进了城。和亲队伍选择了从孔雀大街直穿到皇宫。孔雀大街上早已站满了围观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好奇地指点着和亲队伍,仿佛要对每一个人都指点一番。九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忽然有些后悔,做一个普通人多好啊,为什么非要卷进这些是非之中,还是皇家的是非。
四爷带了百官和众皇子在勤政殿迎接和亲队伍。
宫雪雁扶着九宁,在宫门口就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到勤政殿门口,虽然只有一刻钟左右时间,九宁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头上和身上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浑身都汗流浃背了。
见到四爷,宫雪雁没有行大礼,只是行了狄戎的一个敬礼,九宁连忙照做,身后的和亲队伍按照晋国的礼仪都跪了下来。宫雪雁道:“晋国陛下,我这次带了女儿来和亲,这个诚意足够了吧。”说着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九宁。九宁抬头看着四爷,心里有些澎湃,自己的老爹依旧那么挺拔精神,只是怎么觉得有些苍老了呢?九宁心里有些心疼。
四爷没有注意到九宁的眼神,笑笑说道:“你不应该先说,我们好久不见了吗?”宫雪雁也笑了起来:“我年轻时,不太懂事,在晋国做了不少错事,这句话还真不好意思说。”四爷道:“都过去的,还提它做什么呢?我们也算故人了,赶紧进殿,我给你备了酒宴接风洗尘。”
一行人进了勤政殿,勤政殿第一次作为接待场合摆起了酒宴。四爷依旧坐在最高处,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几位皇子和百官,他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宫雪雁、九宁,和亲使臣,阿力燕则站在九宁的身后。
四爷端起酒杯道:“为了狄戎金公主和雪花公主的到来,我们共饮一杯!”众人端起酒杯,纷纷一饮而尽。很快,四爷举起了第二杯酒:“为了狄戎和晋国的永久和平,为了边境百姓的生活安康,我们共饮一杯。”众人连忙附和。第三杯酒举起,四爷道:“为了雪花公主将嫁进我晋国,我们再饮一杯。”虽然每杯酒都只是抿了一口,其他的被倒进了袖子,可是三杯酒下来,九宁还是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宫雪雁道:“陛下,雪花公主可是我们狄戎最美丽、最尊贵的公主,不知您选定了哪位皇子来婚配呢?”四爷道:“和亲圣旨上早已言明,和亲的是寡人的三皇子蓄王,他可是我最得意的儿子。”宫雪雁道:“早就听闻蓄王战神的美誉,看来陛下对我们狄戎却是不薄啊,来,我敬陛下一杯。”说着端起了酒杯,四爷也端起酒杯,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宫雪雁道:“不知蓄王殿下是对面皇子中的哪一位?”四爷笑道:“蓄王正在福利筹备婚礼事宜,晚上的宴会才会到来。”宫雪雁幽幽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蓄王殿下比常人少了点什么,所以没来,看来是我多心了,我自罚一杯。”说着呵呵地端起酒杯,又饮下一杯酒,晋国的一边听得变了脸色,却也不好发作。
四爷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可是慕槿听到这样的话,却很是不满,自从太子薨逝后,他和慕榕越走越近,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三哥,于是举起酒杯道:“我蓄王兄是一代战神,备受万民敬仰,可不知对面的雪花公主能否配得上他?我先替蓄王兄敬雪花公主三杯!”
九宁之前一直低着头,直到慕槿说话,觉得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才抬起了头。一抬头,却吓了一跳,双手忍不住发抖,手中的酒都因为发抖撒出了很多。九宁心中顿时是说不出的酸楚的感觉:慕槿居然是四爷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哥哥,那么慕榕也是自己的哥哥呢?一想到这儿,九宁觉得自己都快流泪了,她一直不承认的事在心中变得明朗起来------自己是喜欢慕榕的。曾经以为,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只是把他当成哥哥,所以才会在孤独的时候想起他,才会在遇到困难是想起他,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回忆起他的好,所以才会牵挂他。没想到,在真正失去他的这一刻,一切变得明朗起来。
九宁想着自己的心事,居然没听到慕槿后面敬酒的要求,整个人呆呆的。慕槿楞了一下,宫雪雁也愣了一下,用手轻轻拍了拍九宁的手:“晋国皇子向你敬酒。”九宁这才回过神,看了看慕槿,端起酒杯道:“我不胜酒力,就一杯为止。”说完竟一口饮尽。
慕槿也饮下整杯酒,可是还觉得有些不解气,对九宁道:“公主号称美貌无双,不知才艺如何?可否展示一番?”宫雪雁不悦道:“雪花公主是未来的蓄王妃,殿下觉得让她在百官面前表演歌舞真的合适吗?”慕槿一时语塞,讪讪地坐下。四爷急忙圆场道:“公主切勿动气,这是寡人的小儿子,最为顽劣也最不懂事,请公主见谅。”宫雪雁也不说话,闷闷地饮下一杯酒。
一场接风宴开始变得有些压抑。
宴毕,四爷说道:“婚礼的事宜,礼部已经规划完成,待会儿会让人送一份到公主塌下,若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公主可以直接提出。”宫雪雁道:“一切听陛下做主即好。只是,陛下答应过,只要雪花公主进久安城,就立刻调拨两千石粮食到狄戎的诺言可算数?”四爷笑道:“当然算数,在你们进宫的时候,我已经命户部去办这件事了,所有的粮食明天即可上路,半个月即可到达狄戎。”宫雪雁和狄戎的和亲大臣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和亲队伍回到朱雀大街上的皇家国宾馆---高朋行馆。这个行馆只接待了狄戎和亲队伍。其他国家的使者,都住到了玄武大街上的迎宾行馆。
众人才在高朋行馆整顿住下,礼部的官员就送上了一份蓄王殿下与雪花公主婚礼流程折子。宫雪雁兴致勃勃地拿起了折子念了起来:“三月十五,雨花台宴请诸国使者,三月十六,祭天仪式,三月十七,祭祖仪式,三月十九,婚礼;婚礼细则..”
九宁已经没了兴趣关心其他的东西,她现在就想见慕榕一面,虽然她还没明白,为什么要见他。
此时的慕榕,正在松涛雪涧上弹着琴,吴英静静地坐在旁边。久安城已经迎来了春天,可是,松涛雪涧还是燃着炭火,煮着茶。吴英听着那沉沉的琴音,心里有些心疼自己的主子。
一曲弹毕,慕榕推开了琴,对吴英说道:“把琴收起来吧,以后都不弹了。”吴英急道:“殿下?”慕榕苦笑道:“九宁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我现在被父皇赐了婚,可能,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琴,还是收起来吧。”吴英道:“殿下又何必如此不振?”慕榕黯淡道:“我有什么理由振奋呢?”吴英不再说话,拿来琴盒和锦缎,小心的把琴装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慕榕淡淡道:“把松涛雪涧也拆了吧。”吴英没好气道:“拆它干嘛?你那个心心念念的九宁不是说过要来看雪的吗?”慕榕道:“九宁是说过,可是我要成亲了啊。”吴英愤愤道:“要拆你自己拆。”说着抱着琴离开了松涛雪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