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工作室，一片狼藉。
所谓的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位于北京郊区的一个废弃小工厂改建而成的临时住所。四面墙壁上涂满了抽象得看不出含义的油彩。阳光从蒙了灰尘的玻璃窗探进来，照着室内，让人感觉到秋天的最后一份温柔。随意扔在地上的空烟盒、方便面桶、饮料瓶和烟头，无言地控诉着：住在这里的不是人类，分明就是猪！
郎涛和东子睡在铁架子床上，东子蜷着身体屁股顶在郎涛的脸上。郎涛被刺眼的阳光晒醒，揉揉眼，推开东子的屁股，坐起身，捂着头呆了一会，摇醒东子。
东子迷糊中睁眼看看郎涛：“几点了。”
郎涛：“不知道……你还记得昨儿晚上发生过什么吗？”
东子：“哪回喝多了第二天不这德性，再躺会儿……”
郎涛：“不对，我怎么觉着咱俩不光是喝多了呢？”
东子：“亏你记得，咱让人当流氓结结实实一顿胖揍。”
东子的话让郎涛感觉莫名其妙：“流氓？”
东子也坐起身：“你是真失忆啊还装的？”
郎涛：“真没印象。”
东子抓过烟和火机点着一支烟：“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昨儿咱跟谁喝的酒记得吧？”
郎涛：“这记得，大鬼和张刚他们几个，大鬼带着他刚认识那款儿，姐姐大门牙、满脸抽儿，一笑跟他姥姥是的。”
东子：“还记得什么？”
郎涛认真想了想：“先吃的烤鸭是吧……大鬼说没吃饱，那款儿带着咱去吃火锅。”
东子：“到火锅店以后的事儿呢？”
郎涛：“没印象。吃烤鸭那会儿我就多了。连怎么回来的都忘了，恍惚儿的就觉得好像遇见个女的，特壮，非拉着我让我跟她跳舞。”
东子：“得，你是真多了。”
郎涛瞅着东子，一脸茫然。
东子把抽剩半截的烟屁递给郎涛：“我给你讲吧。昨儿到火锅店你就跟几辈子没喝着酒是的，谁的酒都抢着喝了，还点了俩五粮液……”
郎涛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洋相出大了！你也不拦我一下。”
东子：“我拦了啊，没拦住。你说酒逢知己，还非要吃完火锅去酒吧再开俩ＸＯ，那姐儿都快让你吓哭了。”
东子说着，套上Ｔ恤，下床把毛巾在脸盆的水里浸湿擦脸：“在火锅店喝不到一个点儿，你吐四回，都在桌儿上就地解决的。后来你说要上厕所，我陪你去的，我那会儿也多了……”
东子说到这里，没了下文。见东子不再继续往下说，郎涛急了：“接岔儿说啊，再后来呢。”
东子回头看他：“真想知道？”
郎涛：“废话！”
东子：“咱俩迷迷糊糊就扎人女厕所里了，进去当着人姑娘的面儿就把事儿给办了。你非撵着人家出来道歉，结果遇上你说要跟你跳舞那妞儿……要说那妞儿，真是利索，一句多余话没有，两下就把咱俩给撂了。”
郎涛：“你是说……厕所里头有人？”
东子：“有，不多，就俩。有一个瞅着跟未成年似的！”
郎涛仰面朝上躺倒在床上：“这回丢人了！”
东子：“岂止丢人，整个丢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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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亚正在电脑前办公。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看看号码，接起电话，边聊边随手捉了一枝笔摆弄着：“克孝，昨天怎么又关机啊……也没什么事，晚上跟杨雪、车富强和糖糖她们三个出去吃饭，吃完不想回家，本来想约你喝咖啡……我哪知道你忙啊，以后你不好提前告诉我一声么……”
电话是方克孝从办公室打给小亚的。跟以前的每一回关机一样，他首先对自己的行为道一番歉，然后唉声叹气地说工作忙之类的官场话。对此，小亚已经习惯了。俩人在电话里定好，小亚中午开车去接他，一起吃饭。
正聊着，方克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方克孝对着电话那头的小亚说：“听见了吧，有人敲门，中午见面再聊。”
放下电话，坐回办公桌，整了整西装，才说：“请进！”
蒋月穿一袭黑旗袍走进来：“又跟你家那位讲电话呢？”
方克孝：“是啊，很久没见了，打个电话。”
蒋月：“我没打扰你们吧。”
方克孝：“没有。”
蒋月没往下接岔，而是走到书架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书。方克孝趁蒋月背对着自己，仔细打量着这个不乏风情的女人。蒋月突然转身回过头，看见方克孝异样的目光。方克孝仿佛做了什么缺德事当场被捉，赶紧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教案，胡乱的翻看。蒋月倒是满不在乎，走过去坐到方克孝对面的椅子上，两肘抵着办公桌，两手托腮，看着这个好玩儿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开口：“喂，下周六我们外语系教研组聚会，系主任特地让我这个老同学来邀请你，算是感谢你。”
方克孝：“感谢我？”
蒋月：“他儿子不是在你们系嘛，平时你也没少照顾。”
方克孝：“噢……嗨，有什么可感谢，应该的。”
蒋月：“你不当回事儿，我们孙主任可惦记着呢。别让我难做啊，到时候必须参加！”
方克孝：“好吧，我提前把时间安排一下。”
蒋月：“就这么定了，反悔是小狗……好啦，你忙吧，我走了。”
蒋月转身走至门口，方克孝叫住她：“哎哎蒋月，代我跟孙主任说声谢谢。”
蒋月：“你真当我白痴啊，这些话我会说。走了啊！”
说罢，关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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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富强和几个同事全副武装，陆续钻进银行的押款车。正待车富强弯腰上车时，刘家林打远处一路小跑叫住她：“车富强，等一下等一下……”
车富强返回身一脸狐疑：“刘经理，啥事？”
刘家林站到车富强面前，喘着气：“我，我怕你出任务回来赶不急，帮你把食堂饭票买好了，给！”
车富强看看递到面前的饭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这……”
一个女孩从车上探出头：“哎呀小强姐儿，刘经理好心帮你买了，你就拿着嘛。”
车富强不得不接过面前的饭票：“那……谢谢刘经理了哈，回头俺把钱给你。”
刘家林：“不用，才三块钱。上车吧，大家等着呢。”
车富强上车，押款车开动。一个女孩开玩笑逗她：“行啊强姐儿，居然能让刘大经理芳心暗许。”
车富强：“啥啊，不就是帮买张饭票吗？”
另一个女孩搭腔：“嘁，别告诉我们连这你都看不出来，他要不是想表示啥，为啥光帮你买不帮我们买……”
先开口的女孩接过话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你们分明有一腿！”
车富强：“可拉倒吧，啥腿不腿的，给你，俺不要了。”
说着，把手里的饭票塞到女孩的手里。
“怎么样，心虚了吧？”女孩拿起饭票，扬了扬，又塞回车富强手里：“这是刘大经理的一片真心啊，咱可不敢要。”
车富强：“啥乱七八糟的，你再瞎说，我掐死你！”
女孩：“瞎说？就你这榆木疙瘩不懂，这车上的谁看不出来。车富强，刘大经理那可是男人中的极品……”
车上众人顿时笑成一片。
这刘家林，是护卫中心的副经理。说话有点娘娘腔，按说这倒不算什么缺点，但还有比这更要命的——他连平时的一些细微动作、办事作风、为人性格也都沾了女气。所以，刘家林暗恋男人婆车富强，是情有可原。尽管车富强在爱情方面比较迟钝，她还是能感觉到，只是不愿去想，一想起，就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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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中午临时兴起，想召集另外三个女孩一起吃饭逛街，她听化妆的女孩说，公司不远处新开了一家餐馆，盐锔鸡特好吃。可是小亚已经约了方克孝，而车富强一逛街就脑袋发胀，借口说有押运任务，不出来。一圈电话打下来，只约出了糖糖。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杨雪百无聊赖地寻找着传说中的那家餐馆。糖糖大大咧咧地叼着一根棒棒糖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儿，糖糖显出累了：“雪雪姐，还有多远啊，要不咱们随便找一家吃吧。”
杨雪：“不远，应该快到了。我听人说那家餐馆做的盐锔鸡特别好吃。”
此刻，郎涛和东子正站在她们的马路对面公交站点等公交。郎涛一眼就瞅见糖糖和杨雪。捅捅身边的东子：“哎，我瞅那丫头特眼熟，好象哪儿见过。”
“你跟谁学的，遇上漂亮的就说见过……”东子本想取笑他，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认出了糖糖：“哎哎哎，我认得那戴眼镜的，咱进女厕所那天，里头就有她一个。”
郎涛：“嘘——你丫小点儿声，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走，找她把事儿说说，咱不能一辈子背着流氓的名声。”
郎涛说着，拉起东子就走，到了附近的十字路口，赶上红灯。等红灯的工夫，郎涛一直盯着对面的糖糖和杨雪。等他们过了马路，糖糖和杨雪却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东子：“得，甭找了，这么多人，哪儿找去。”
郎涛却没有停步，继续在人群里寻找。他们在一家餐馆外的大落地玻璃窗下停住，四处看。身后透过大玻璃窗，就能看到糖糖和杨雪正坐在餐桌前，跟服务员点菜。只是，郎涛并没有留意回头，而东子的目光一直追着一个抱一条小狗的年轻美丽妇人，根本没在找人。
找了半天，郎涛也放弃了。跟东子走到过街天桥上，依着天桥的栏杆，依然不死心，看着下面形形色色、匆匆而过的人群，还在寻找印象中那个的身影。东子眼盯着下面卖小吃的摊子禁不住咂咂嘴，瞅瞅郎涛，拨拉拨拉他：“甭找啦，早没影了。兜儿有钱没，饿了。”
郎涛翻翻兜，掏一把零钱扔给东子。
东子点点钱：“涮我！就十三块六？”
郎涛：“全部家当都跟这儿呢，一分没少给你。”
东子：“不对啊，上礼拜在前卫演四场，不赚了八千嘛，这么快就没了？”
郎涛：“废话，你修鼓花四百，房租六千。吃饭、抽烟、喝酒，不花钱？！”
东子叹口气，指指不远处坐着拉二胡、面前摆着一个空饭盒的老者：“还得联系走走场子。不然咱就得跟他是的了。”
郎涛：“甭瞧不起他，他比咱趁钱……场子不是说联系就联系的。我早跟大鬼提这岔儿了。丫说咱要唱流行歌，一准给咱联系，要还玩咱自己的东西，丫就继续看着咱挨饿。”
东子：“那就唱呗，流行咋了，就当上幼儿园当老师哄孩子啦。先把肚子混饱再说。”
郎涛扭头看看东子：“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说罢又扭过头，看着天桥下的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