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姐吃了我的大饼，什么话也不说，爱说不说，老叶在意的是自己做什么，而不是你说什么。
老太太出院了，回到自己的家。晚上我刚下班，潘安给我发短信说直接回家了，东北大姐来了。老太太内引外联，客户众多，不一定哪天家里就会来一帮子，潘安腼腆，不爱见人，就直接回来了，发短信的意思是说，你快回来做饭吧。
到家后，一边做饭一边和潘安啦呱。问：“你家东北大姐真多，这次来的是不是上次来旅游那帮？”
潘安很自然而且坦然，说：“不是，这次来的是大姨家的，上次来的是小舅家的。”
我说：“昂，为什么他们在东北，你们却在关宁？”
潘安答：“我家老爷子是热血青年，十几岁投军从戎，后来从国民党部队起义过来，转业后就在关宁工作，我们全家才跟过来。家里的小舅什么的，因为俺姥姥家是地主，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就全体下了关东。”
这事我知道，地富反坏右们，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集体摘帽，过上人的日子，他们的孩子，在学校时就一个名字：“小地主”，叫得我都觉得他们哪儿长得和我们不一样，还不一样的是，这些孩子，集体地沉默寡言，孤僻，不合群，造孽。
潘安嘿嘿笑着，继续说：“后来，****老爷子遭批斗，大字报贴了一街，说是国民党特务，在家里唉声叹气抬不起头来，就又想跑回台湾去，说，哪天不回来家里就不要找了，海上弄条船或者是划着个车轱辘就跑台湾去了。”
打那以后，我就常开着车去花果山接潘安了。真佩服老叶的脸皮，人家一家人瞧都不正眼瞧你，却能做到出入人家大门泰然自若，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说实话我并不愿意登堂入室，可是潘安事事多，我停在下面等他不行，说也不上来坐坐，生；我上去就走还不行，那能来了不坐坐就领人走；所以必须、一定要进去坐坐再走。这事儿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老叶就不干了，某次回家的路上，我教育潘安：“老叶是很注重有自己时间的人，我一天在单位当牛做马，被人奴役着气都顾不上喘，就下了班这点时间是自己的，这样六点到你家一等两个小时，八点回家，我这一晚上还能干什么？
他还有一肚子理：“你上来坐坐又怎么了？”
我说：“爷，我从单位下了班直接到你家，饭没吃，就那么干坐着，无所事事，听你们说些与我八百杆子都拨拉不着的话，你说难受不难受，你们是一窝皮猴子不嫌臊，我是人刺猬啊，我要求你这样来没有？我敢要求你这样每天到我娘家那儿坐着等我吗？”
潘安说：“你可以吃饭啊，又不是不让你吃，你进了门就洗手吃饭怎么啦？”
我说：“我不吃饭就够人瞧了，还再吃饭，老太太能给我把碗夺来摔了。”
话说到这儿就没法进行下去了。潘安没拿我当外人，可是，我自己拿我自己当外人，我不自在。每次去花果山，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楼下就会砰的一声启动起来，把自己周身裹上厚厚的盔甲，像秦始皇的兵马俑，枪林弹雨里穿行，可是我身上可以穿盔甲，脸不能蒙着啊，我不是阿拉伯人，这一脸的老褶子，我脸皮再厚，也没有必要成天去你家展览找骂。
有天，我搬着单位发的一箱苹果去，刚坐下，东北大姐就说：“你看多好，发了东西就提来给你。”
听话听音，这话的另一面就是，老太太及其那一伙子，在家里没少说我不好。
老太太眨巴一下眼，一脸细密的皱纹动都没动，说：“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说得，是咬钢嚼铁的硬啊，我的盔甲太硬实了，老太太这个小炮弹扔出来，连风动头发丝的感觉都没有，只在心下笑：永远八十多的老太太啊，嫩杠杠什么呀，嫩要不要嫩儿都在我手里，能兑换个苹果吃也算嫩没白养他一场。
走的时候，老太太也没让搬走。估计这箱苹果最后就烂了扔了，那也不吃，对吧，老太太，嫩是介之推的传人，有这个骨气。
骨气真是害人的东西，可是，问题是，我也有这样一身的臭脾气。只是这骨气目前为止放在我身上还算般配，因为我这具躯壳暂时好赖还能撑起那个叫骨气的东西，它与一个八十多岁的、每天要吃好几大把药的老太太合体，就显得比较搞笑。
她老人家，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气不到我。
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我不可能拿这个再来找潘安的别扭，那太没有风度。原来我和潘安一直说，这事儿公开的那天，老太太会气死。所以，没出什么事也算是我的造化。但总是会不舒服，有天我刚进去，老太太看是我来了，就把头一扭，朝向墙的那面。路上，我的泪终于花花的迷了眼，我擦把眼说：“你看见老太太见了我那样了？以后我不来了！我是有尊严的！”
潘安也上火了，挺大声地：“什么样来？人家什么样来？老太太就那样子，是你自己心理障碍！”
好吧。
回家各干各的，睡觉时还像往常一样，把我一把拖进他的怀里，人家那时候已经睡着了好不好。拖进他怀里还不算完，还上下其手。上下其手还不算完，还把那根钢硬的棍棍顶了进来，这根棍，我怎么什么时候见着它都这样像根棋杆一样竖着，天底下就它能的样子，它就不睡觉不休息？
顶进来还不算完，他自己在后面瞎戳七几下，看样不得劲，就用最小的半径，贴着我的身子爬了上来，看样儿也是睡意迷蒙，那你就睡吧？还非得搂草打兔子，捎带干点什么，反正身边有这么块货，干了白干，不干白不干。
他把房事当饭吃了，而且当家常便饭，不讲色香味，只要吃饱肚子这个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