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靳容瑾派人传来的信,笑笑本来想不予理会的,自从上次落水事件让他成功毁了他们之间的赌约,这家伙越来越会摆谱了,现在人家已经不来找她了,而是让她进宫去找他。比如说现在,靳容瑾说的是要她进宫感谢他。感谢他什么,笑笑当然心知肚明了,利用了他阻拦清宁郡主嘛。靳容瑾惯会算计,不过笑笑不吃他那套。但看了一眼正在扒她裤脚的容容,改变了主意。
昨天的事是谁说的就不用说了,当清宁转手把小狗塞到她手里时她就料到了清宁会把这件事告诉靳容瑾。不过她无所谓,如果这样可以让她远离靳容瑾,她还求之不得呢。但据她对靳容瑾的了解,她肯定是在痴心妄想,那家伙对她来说就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宫里张灯结彩,宫女太监穿梭来往,好像在准备什么庆典。笑笑问她的丫头柳心,丫头也是摇摇头。再问传信的小太监方知,原来是五年一次朝会到了,各国使臣都会陆续进宫,宫里自然要隆重接待。
朝会就是各国向沧珉表示敬意和臣服的例会,每五年一次。沧珉国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其余的国家自然依附于沧珉,就算有异心的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鸡蛋碰石头的事聪明人都不会做。每逢朝会,各国使臣都会带着珍宝美女前来进贡,笙竹歌舞,鼓乐齐平,各具特色的表演让人大饱眼福。
转过几处宫殿,穿过抄手回廊,笑笑眼尖的发现靳容玥正疾步从上书房出来,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却像走在月光下那么清雅。她忙欢喜的跑过去,上次进宫就没有好好的和玥哥哥说过话,这次得补起来。
“玥哥哥,玥哥哥。”笑笑边跑边喊,跑到靳容玥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了。
靳容玥怕她摔倒,赶紧一把扶住撞进他怀里的笑笑。“跑那么急做什么,看你喘的。”说话间手指温柔的拂过笑笑额前散乱的发,细心的替她理好,宠溺的看着她。
笑笑看着靳容玥嘻嘻而笑,“玥哥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各国使臣这几天陆续就要到了,我这次负责统筹安排,所以不能陪你玩了。”他牵起笑笑小小软软的手,“瑾弟在南月亭,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你去找他玩吧。”
笑笑撅起了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边走边回头,“那玥哥哥你忙完了要来找我哦。”
靳容玥点头,看着笑笑的背影摇头而笑,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笑笑因为跑动,身上出了点汗,便专拣空地多有风吹的地方走。天气越来越热了,也意味着百花节日过去。各处花园里都是百花凋残,各种花瓣飘零在空中,又委顿于地,有一种盛大的凄凉绝艳的美,如在最美的年华里却无奈陨落的姑娘对人间最后的顾盼。多情伤感的人看到这情景,难免会心生悲戚。
笑笑虽然一贯不是太喜欢伤春悲秋,但走在那一片用最后的生命绘制的图画中,真有点伤感,人世间的浪漫却要用这些灵性的花儿以生命来演绎,无端端想起了黛玉葬花。那是个真正懂花惜花的人,而她本身也就是一朵最惹人怜惜的花,虽然有时候矫揉了些。
当下也不走了,坐在一方石头上,在飘飘洒洒的花雨中讲起了黛玉葬花的故事。也不管小太监的催促,就让靳容瑾先等着吧,也权当摆一回谱。
讲完了却见柳心眼圈红红,泪湿睫毛,一脸伤心,不禁笑了,“一个故事而已,柳心你不用那么伤心的。”
“都是小姐你,好端端的讲这么个故事,还偏在这地方。”语声中还带着一点哭腔。柳心正在十二三岁,女子怀春的年纪,这样的故事,如何不叫她伤感。其实伤感的不是故事,而是林黛玉的那首诗,说尽了女子的幽怨,年华的易逝,岁月的无情。
笑笑“扑哧”一声,“好,都是我的错。不过女孩子多情可以,因为对世间万物的多情所以我们才心存柔软和爱心,才会有灵性。所以柳心,无论何时,你都不要丢了自己的灵性,那是我们身为女子的骄傲,上天把它赋予了我们,我们就应该珍惜。还有啊,要敬佩这些易逝的生命,虽然短暂,却毫无保留的绽放。人的一生也是,不在乎生命的长短,而在乎它是否绽放。”说完,她俏皮一笑,“走吧。”
而柳心却因为听了她家小姐的话儿半天回不过神,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
不过,回不过神的不止她一个,柳心走了后,一个一身青衣的十岁小男孩从树丛后转了出来。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像没有照到一样,他的身影淡淡的,眼神如雾气一般清凉,居然是那笑笑在流香榭碰到的小男孩。
还没到南月亭,远远地笑笑就看见靳容瑾正坐在亭中石桌旁,拿了本书自顾自的看,也不管清宁郡主在他身边转悠。猛地这么一瞧,笑笑觉得这像浪蝶扑花,不过这花不好扑,弄不好有刺还带毒。
正看得有趣,靳容瑾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来,视线直直的就看到笑笑。笑笑撇开眼,可不用看她也知道靳容瑾此刻脸上的表情,带着那么一丝的微笑,有些得意,因为她受邀来了嘛。
相比于靳容瑾,清宁郡主看到笑笑可就不那么友好了,特别是看到刚才还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人瞬间就殷勤的对待情敌,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
清宁郡主认为的殷勤在当事的两人却不过是平常而已,只不过以往没有她这个外人。笑笑也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珍珠包子就吃,还一副感叹陶醉的样子。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双语斋的珍珠包子了。
还有痴遗轩的点心,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因为这个做点心的厨子尘是个痴人,他说世上好材好料易得,但相宜的心情却不易得。而他必有相宜的心情才会动手做点心,而且一次也不会多做,因为心情一过他就再不肯动手。所以他的点心虽好,但要得他一些点心却也太过磨人,有那些等不得的没耐心的干脆就选择不吃了,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他的点心而甘愿等待的人。而尘也说过,点心和人一样,是需要知己的,懂它好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些许的等待。
偏生笑笑好像应了他的话,真正成了他的点心的知己。
“先生,点心之心易懂,但尘之心难揣,或为洁,虽下犹高。”这是笑笑品尝到痴遗轩的点心后对尘说的第一句话。此话来自于尘的名字,可为足下之泥,可登绝壁之巅。也不管对方是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孩,尘当即表示要为笑笑做点心。但笑笑拒绝了这份荣誉,“先生,也许你面还没和好,但心情已经变了。突然来的猛烈情感如昙花一现,消失的也快。所以,先生你不用忙了,我手里的点心就很好吃。”
所以,笑笑当然知道这个点心买的多不容易。
“你等了多久才买到这个点心的?”她咬了一口,软香濡滑,有花的浓香,有草的清香,还有泉水的冰凉。
“怎么,你要感谢我?”靳容瑾早已放下了书,坐在一边看着笑笑吃,还为她到了一杯茶。
“恩”笑笑点头,毫无诚意,“谢谢啊。”
突然眼角处看到清宁几乎已经气绿的脸,差点被点心呛到,一阵咳嗽。挡开靳容瑾为她拍背的手,忽略掉清宁眼中的幸灾乐祸,很热情的招呼她过来吃点心,并道歉刚才看到吃的一激动忘了和她打招呼。
敢情靳容瑾是叫她来帮他挡桃花的,凭什么啊。莫名其妙给人当枪使,才不要!
虽然祭出点心很舍不得,不过为了她今后生活的和平,她忍了。
清宁很不客气的做到靳容瑾身边,虽然刚才站在那时脸都气绿了,但对着靳容瑾时却笑的很甜美,只是看向笑笑的眼神让她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好吧,我没看到,我是棉花,管你飞刀还是利剑,统统无处着力。笑笑打算吃完点心就走,远离这无形的硝烟。
但是有人不放过她,这不,已经不知道用目光把笑笑凌迟了多少遍的清宁郡主很惊讶的说:“长笑,你身上怎么粘了狗毛啊?”她虽然问的关心,却掩盖不了声音里的恶劣。
哎呀,再有心计也还是个小孩子,掩饰的不太成功啊,和靳容瑾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不过正好,让你得意一下,化解一下我们之间的矛盾。
笑笑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不甚在意的说:“大概是刚才抱容容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吧,它太淘气了。”
笑笑知道清宁郡主昨天回去后肯定调查了的,知道了靳容瑾不让人知道的事——他对狗毛过敏。靳容瑾是聪明,可就是太聪明了,似乎容不得自己有弱点似的。他对狗毛过敏这事笑笑还是无意中知道的,就像那次无意间知道他不会水一样,而其他知道的人自然被警告不许说出去,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这次被笑笑拿出来做挡箭牌,还不知道靳容瑾要怎么跟她算账呢,不过笑笑是不怕他的。
但是能借此让靳容瑾对她回避倒是正好,清宁郡主眼尖的恰到好处。
笑笑是这么想的,可看到靳容瑾瞧着自己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感觉非常不妙,好像她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果然,本来应该对狗毛退避三舍的靳容瑾却突然倾身到笑笑面前,伸手拿掉她胸前的雪白的狗毛,还责备的说:“怎么不小心点。”怎么看,那动作那言语里都充满了宠溺的味道,虽然好像用在小孩子身上不合适。
瞬间,笑笑睁大了眼睛,把事情想了个透彻。靳容瑾是故意的,故意把她推到枪口上,可他看她的眼神是真诚的,让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哎呀,差点迷失了,笑笑赶紧眨眼,截断靳容瑾的视线。
再看清宁郡主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看向笑笑的时候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看靳容瑾的时候,又像猛兽看猎物似的,而且还是那种独占欲极强的猛兽,不容别人分一杯羹。
这让笑笑想起以前自己家的狗,它看着肉骨头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你只要稍微靠近它的骨头,它就冲你龇牙,发出威胁的叫声。
哎呀,真的很像,笑笑乐了。看看靳容瑾,又看看清宁郡主,正好清宁郡主落座的地方正对着南月亭口,她脑袋一歪道:“靳容瑾,我做了首诗,你要不要看看。”
靳容瑾回身坐好,戏谑又好奇的看着笑笑,让宫女取来纸笔。笑笑有几两重他不是不知道,她虽然聪明,但她的聪明从来没用在这些方面,突然要作诗,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笑笑拿着毛笔,一边写一边瞄清宁郡主,同时也看靳容瑾,看的两人莫名其妙。然后笑笑将写好的诗推到靳容瑾面前,神情怪异的将头偏过一边,两手忍耐的抓着衣袍。
靳容瑾眼光扫过桌上的纸,露出古怪的笑意。
清宁郡主被笑笑和靳容瑾古怪的神情弄得心痒痒,好奇的凑过去看她到底写了什么。刚开始还没看明白,后来一想,顿时怒从心起,蹭的站了起来,“长笑,你......”
笑笑脸上肌肉还有些抖动,眼中笑意隐然,显是忍笑忍得辛苦,只是看着清宁。本来是想表示抱歉的,结果却被笑意憋得一个字说不出来,反显得脸色极其怪异。
清宁更是气得不行,伸手指着笑笑,手指颤抖个不停,一转头对靳容瑾撒娇加委屈的道:“表哥,你看长笑。”
靳容瑾嗔怪的看了笑笑一眼,对清宁说:“好了清宁,你都快八岁了,别跟她一五岁的小孩一般见识。”
这摆明了是包庇纵容,清宁哪里肯服气,可见靳容瑾完全一副偏帮的架势,顿时又气又委屈,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