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两场秋雨，气温下降得很快，又是一个沉闷无聊的周日。
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看，是陌生的号码。不知怎么的，姚大力有些对陌生来电感到恐惧，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只要是陌生来电，准没好事。
“喂，你好。”
“喂，大力。”
“是关燕吗？”姚大力激动地喊道。
“是我。大力，你最近好吗？”关燕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我很好啊。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低沉呢？”
“大力，我想见你，我有太多的话想跟你说了。”
“关燕，你现在在哪呢？”
“我们就在老地方见面吧，二中对面的肯德基。”
姚大力挂掉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一路上他的心情火烧火燎，一直在想关燕究竟怎么了，千万别是不好的事情。
到了那里，姚大力发现关燕没有在里面等他，她站在肯德基门口，穿着一件紫色的职业装，脚上是黑色的船口高跟鞋。微风将那黑黝黝的长发吹得翩翩起舞，看起来成熟而庄重。
“关燕。”姚大力跑到她面前，“你怎么了，在电话里的声音那么悲伤，害我担心死了。”
“大力。”关燕说着打量着他，“工作的人气色就是不一样。”
“你才是呢，”姚大力说，“你这身打扮也太成熟了吧？”
“工作了当然要穿得成熟一点喽。”关燕笑着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穿这衣服真好看。我早说过，这些漂亮衣服只有穿在你身上才能体现价值嘛。”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关燕那略带婴儿肥的脸庞立刻笑逐颜开，“还是把这些话留着哄你女朋友吧。”
“我现在可没那个福气。”
“彼此彼此。”
“你别逗了，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我说的是真的，”关燕依旧保持着笑容，“我和你那好兄弟分手了。”
“为什么？”姚大力诧异地问。
他真不知这句为什么到底是在问关燕还是在问他自己。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分手了，连他最关心的两个人也逃脱不了这种宿命。
“这段时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一直不跟我联系。好容易联系我一次，竟然是这种事。”
“别生气，大力，你从来不对我生气的。”关燕心平气和地说，“我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你以为我不想见你吗？”
“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姚大力平静了心态，“边吃边说。”
“还是去喝咖啡吧，好好聊聊，让我仔细看看这张久违的脸。”。
姚大力和关燕来到上岛咖啡，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关燕的瞳仁变得黑亮而透明，像两颗黑珍珠；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如同清晨挂着露珠的叶子，带着一点点湿润的光泽；她的脸还是圆嘟嘟的，像小苹果，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这么可爱的关燕，高耀祖为什么不要了。若不是在来时的路上关燕亲口说自己被甩了，姚大力还真以为是她向高耀祖提出的分手呢。
“大力，我和高耀祖，我们大三的时候并没有在学校的寝室里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关燕问道。
“你是说你们那时候同居了。”
“是啊，同居了。” 关燕点了点头，“而且住的还是非常不错的房子呢。你也知道，对于高耀祖来说，别说是租房子，就算是直接买下来，都不用贷款。”
“我知道。”姚大力叹息着说。
“那一年多，我们住在一起，就像恩爱的小夫妻一样。”
关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了幸福的喜色，脸颊也变得绯红。但姚大力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已经提前知道这出戏的结局了。
“我也因此爱上了他，开始喜欢他。和他交往这么多年，我觉得直到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喜欢上他。”
“我只是不理解，高耀祖当初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和你分手。”
“因为家庭，大四那年的春节，我和高耀祖回了一趟衡阳，还去他家拜访了他的父母。矛盾也是从那时候埋下的。”关燕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次我去高耀祖家，晚上和他们一家人出去吃饭。高耀祖的家人并不同意我们结婚。”
“高耀祖当时在干什么，没劝劝他家人吗？”
“最可气的就在这。”关燕苦笑着，“高耀祖至始至终也没敢说几句话，他妥协了。”
姚大力能看出这件事对关燕的影响有多大，因为关燕从来都是充满自信的，可是她当时说话的样子却很自卑。
“不可能，我接受不了这个理由。”姚大力右手紧紧地握住拳头。
“大力，当时我也受不了了，所以回去以后，我们便开始频繁吵架。现在想来，其实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干嘛要那么早就住在一起呢，我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来经营一个家。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需要的是相濡以沫，需要的是相互宽容和理解。可是，经过那件事，我发现我们并不能做到这些。在和他吵架的过程中，我也发现高耀祖永远也不可能为了我而去反抗他的家庭。他从小就依赖父母，花钱大手大脚，他若是跟父母闹翻，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也不希望高耀祖那样做，那毕竟是他的家人，养了他半辈子了。我更不想因为我而搅得他们家庭不和。”
关燕即使分手了也不愿去恨高耀祖和他的家人，让姚大力由衷的敬佩。
“高耀祖什么时候向你提出的分手，你们什么消息都不告诉我，简直当我是陌生人了。”
“对不起嘛，大力。”关燕的语气变得委屈，“我和高耀祖分手都快半年了。其实也谈不上是他提出的，那时候我们都有些受不了压力了，就算他不提，我也会提的。”
“关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用我们的努力去创造自己想要的人生。”
“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关燕笑了起来。
他们坐在咖啡厅里，有时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姚大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关燕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如果那双手能够握在他这双粗糙的大手中，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姚大力生气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高耀祖轻易放弃的这份爱，恰恰也是他想得到却又不敢奢望的。
从咖啡厅出来后，姚大力和关燕再一次来到北国公园。好像一切既然从这里开始，一切也必须从这里结束，像某种固定的仪式。
“你感觉冷吧？”姚大力问道。
“有点儿。”关燕说。
姚大力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关燕身上。
“不行，这样你该感冒了。”关燕说着便要把衣服还给姚大力，但被他拒绝了。
他们继续走了一会儿，所说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大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我想我要是不问这个问题，我会一直猜测下去的。”
“问吧，”姚大力说，“跟我还有什么问题不能问。”
“那我可问了。”
“问吧。”
“我真问了。”
“快问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我？”关燕鼓足勇气问道，“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好，有没有喜欢过？”
姚大力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关燕竟然问他这种问题，他一点准备也没有。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姚大力觉得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关燕讲的。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有时候也想抱你。我想我肯定是喜欢你的。”
“真的呀。”关燕一脸幸福的样子，“其实我也喜欢你，可能从上高中的时候就有点喜欢你了。”
“人生真是奇妙。”关燕看着远处的松树说，“我从高中时开始喜欢你，结果却成了你兄弟的女朋友，而我们之间又总是被某种关系牵绊着。我们暗自喜欢对方那么长时间，直到现在才让彼此知道。”
“是呀，人生很奇妙。”
“还是不说了，真不知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有用。”
这一刻，姚大力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坍塌，他的思想也定在了某个点上。他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微弱的亮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是希望，他对自己说，一定要抓住那点希望，否则他宁愿坠落。
“有用。”姚大力重复着这两个字，慢慢向关燕靠近。忽然他一把抓住关燕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那力量之大，几乎把关燕弄疼了。
关燕的眼眶红了，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颤巍巍地说：“大力，我真的不敢再去恋爱了。”
有时候，一个人总是将他内心中最真诚的感情隐藏起来。在姚大力抱住关燕的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在这条由时间积累下来的感情路上，究竟哪里才是它的起点。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像一只养在笼子里的小鸟，即使放飞，也没有勇气飞向无限的天空。原来那就是姚大力感情的起点，当高耀祖第一眼便看中这个女孩，并且发誓要追求她的时候，姚大力的心其实就已经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