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总共落下了多少刀,杨东方只知道,当整件作品完成之时,地上已经扑满了一层玻璃碎屑,雕刻的依旧是那个女人,不过明显比实验室那个更要好上几个档次,他终于知道之前那个为什么会被随意扔在实验室,敢情根本就是一件残次品,如果说先前那个算是栩栩如生的话,这个已经几乎就已经拥有了生命,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她”看起来竟然是在呼吸。
为此,杨东方仔细地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只不过是玻璃上流溢的光彩忽隐忽现而引发的视觉假象而已,他实在无法想象,许朋林竟然能把这点都利用起来,也许只有巧夺天工才能准确形容他的雕刻技艺,想到这里,他就是一阵沮丧,要是自己想要达到这个境界,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请许朋林当枪手帮他雕刻的念头又开始冒出头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就在这一次演示之后,许朋林干脆在丢给他一本小小的手册之后,又一次下了逐客令,让他想多留下来观察一下雕像都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被连赶带轰地请出了门,杨东方正在傻眼郁闷之中,太渊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陈云峰特派员想要见你,现在正在会客厅等你,按照研究所规定,你的权限比他大,你有权选择不去!”
杨东方的思维立即就被转移过去,陈云峰!他想到这个家伙就是一阵咬牙切齿,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可能被发现身体的异常,也就不可能变成小白鼠。
雕刻的事情顿时被他遗忘到脑后,大步流星地在太渊的指引下往会客厅赶去,他要去诘问这个糟糕的特派员,如果能够借机实现一下自己的小要挟,那更是再好不过。
转过两个拐角,在走廊的尽头,会客厅的门正大开着,隔着老远,杨东方就看见里面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身影,依旧是一袭风衣,扮酷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个二郎腿。
显然陈云峰也看到了他,微笑着站了起来,杨东方正准备问责,突然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和肿胀的鼻梁,忍不住诧道:“你脸上什么回事?”
陈云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跟只疯狗干了一架,怎么样,你在这里还过得习惯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东方窝在肚子里的火顿时窜升上来,脸上迅速地阴沉下去,一句冷飕飕的话从他的嘴里挤了出来,“你说呢?”
陈云峰把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毫无自觉地道:“嗯,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看来研究所的伙食比外面好上许多啊,你看几天下来你都胖了一圈!”
杨东方为之气结,反讽道:“是啊,确实不错,而且还有相当好的福利喔,要不我申请一下,让你留下来跟我一起参加实验?”
“还是不用了,”陈云峰笑咪咪地道:“光是在你身上的投入,目前已经花费了数个亿,我可不想像你这样浪费国家资源!”开玩笑么,那些实验设备是他亲自送的,有多么恐怖他是一清二楚,根本就不是给人训练的,放头活生生的大猩猩进去只怕也要躺着出来,这种好意他可不想承受。
数个亿?杨东方准确地把握到了这个词汇,并开始流口水,这可是他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竟然就这样花在他身上了?实在是一群败家子啊,要是这笔钱送给自己,只怕几辈子,不,几十辈子都花不完吧!
看到他的白痴模样,陈云峰好笑地摇了摇头,径自坐了下来,欣赏他的精彩表情。
过了半晌,杨东方终于从计算和遐想中回过神来,看到陈云峰古怪地看着自己,脸上难得地红了一红,干脆赖皮道:“我不管,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三年的大好青春就被你这样给白白浪费了,还有,因为你的原因让我得跟我的朋友们分开三年,你必须得补偿我!”
“什么朋友?”陈云峰暧昧地笑了起来,“兄弟哥们的话我勉为其难认你一个如何?如果是红颜知己的话,那我可没办法,总不成把我女朋友赔给你吧!”
“呸!”杨东方脸红耳赤地唾了他一口,“谁要你女朋友了?”
“真的不要?想我女朋友可是国色天香一大美人啊,当年可是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多少人为她夜不能寐,你却对她弃如蔽履,这要是被她知道,非揭了你的皮不可!”陈云峰夸张地叫了起来。
“省省吧你,少在这里插科打诨!”杨东方一点不为所动,恶狠狠地道。
“说吧,什么事?”陈云峰看着忽悠不下来,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以后跟杨东方打交道的地方还多,终究逃不过去,干脆光棍道。
这个问题把杨东方给问住了,他支吾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本来他准备了半天说辞,就是想说得陈云峰无地自容,最后无可奈何地答应他的一些条件,却根本还未来得及想,到底要他答应自己什么事情。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心中终于有了一番计较,“呐,你累得我和家人还有朋友不得不分开,至少这三年之内,我和家人还有朋友之间的物品往来,你得负责……”
话还未说完,陈云峰就爽快地笑了起来,“鸿雁传书啊,行,包在我身上!”
杨东方瞪了这个不自觉的家伙一眼,慢悠悠地继续道:“这是第一点!”
“呃……”陈云峰一窒,“还有几点?”
“不多,十点八点要求对于你来说是小意思!”
陈云峰“哐当”一声摔倒地上,杨东方嘿嘿地笑了。
最终杨东方还是没能提出十个八个条件来,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双方都满意的结局,在先前的条款基础之上,又加上些许特派组的内幕,总算满足了杨东方的胃口,当然,根据两人的约定,这些内幕出于陈口,止于杨耳,不可外传,即便如此,也让杨东方兴致勃发,大呼过瘾。
等到两人交流完毕,时间已经不早,陈云峰告辞正待返程,杨东方陡然想起一事,连忙抓住他的衣服。
有些无奈地停下来,“还有什么事?”
“你现在就回去吗?”
陈云峰讶道:“东西也送到了,你的条件我也应承了,不回去做什么,难道真要跟你一起实验吗?还是你想让我看看你实验的样子?”
杨东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能在这里留几天?我有些东西要麻烦你帮我带回去!”
陈云峰只有苦笑,这家伙明显是蹬鼻子上脸,给跟竹竿就往上爬,想到之前自己答应的条件,只好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方才斩钉截铁地道:“最多三天,三天后的中午我必须起程赶回去。”
杨东方本来准备发挥自己死皮赖脸的功夫,软磨硬磨,留他个十天半个月,可是看他说地如此坚定,只好作罢,再三叮嘱让他走之前一定要打过招呼之后,找太渊拿了一些工具材料,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时间紧迫,他决定不睡觉也要完成这件作品。
好奇的陈云峰被他阻在门外,杨东方很明白,要想成功,必须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就像之前自己无意刻出的木雕一样,经验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灵感一点点运气,方可能达成所愿。而时间又是如此紧迫,为此,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去雕刻别人,磨练自己的技艺,上手就是柳眉儿。当然,这样下来的结果必然就会出现许多失败的作品,正因为这样,他不希望让任何人看见那些东西——凡是失败的作品,必须在被别人看到之前,由他亲手毁灭。
整整三天,不得不说,杨东方一旦认真起来,所投入的精力足以让任何勤奋的家伙也为之叹服,不吃不喝,不休不睡,陈云峰几次给他送饭过来,想借此机会进去观摩观摩,都不得而入,只好悻悻作罢,闹到最后连两位将军也惊动了,纷纷过来查问,太渊也算讲义气,或者是因为被杨东方的毅力所打动,没把他正在雕刻的影象放出来,寻了几段他静坐思考的影象把这件事对付过去,既然杨东方没事,两位将军也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三天后的正午,杨东方的房门突兀地打了开来,现出杨东方疲惫却压抑不住兴奋的脸,苦守的陈云峰面上一喜,正待说话,眼睛落到杨东方的怀中,顿时被那个宛若实质的水晶美人惊到愣住。
“这……这是你做的?”陈云峰的舌头有些打结。
“嗯呐。”杨东方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三天来,他耗费了无数心力,却始终抓不到那一丝灵感,每次抓起雕刻小刀,就感觉一阵别扭,根本无法塑出他心中所想象的效果,任他把许朋林的心得本研究又研究,却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