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镇三面环山,还有一面也向着那苍茫漠北。将它叫作镇子也只是因为大了点,其实叫作村子才对。但千百年来,老人们称其为镇子也没有谁反对过。
北山也不该叫北山,而是叫作连纵山脉。因为北山派,这一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老门派的宗门位于连纵山脉的天北峰上,当地人便以北山门的名字称呼这连绵不绝的山脉。
北山镇有近百户人家,五百多人口。因为交通闭塞,镇上的人几乎很少离开这养育他们的土地。唯一的离开镇子去外面看看的办法就是上北山习武,而这也是镇子上的孩童最大的梦想。
有歌曰:
乡野少年脾性劣,十一二三山间跃。北山师父若相见,定教猴孩变一变。习得刀枪棍棒齐全,念会四书五经做人。守边关杀来犯胡寇,闯天涯成侠士之梦。
虽然是十月金秋时节,但北山镇却早就刮起了凌厉寒风。清晨的天空是青灰色的,呼呼的风声让镇子上的人们还赖在炕头上,凄清的街道上也只有风刮起的旋儿。
因为地形特殊,镇子上很少有外人来,然而今天却从镇子南面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男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剑眉入鬓,一头长发随着寒风肆意飞舞。他表情严肃,谨慎小心地打探着周围环境又不时低头柔情地看着怀中一脸微笑的女人。
女人不施粉黛,有如星辰的明眸一直低头看着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儿。她身着一身白色棉服,又披着一张巨大的白虎皮来御寒。
虎皮的毛发还有许多血迹,皮子的边缘还带着些许风干的碎肉,显然这是男人匆忙猎的一头白虎,简单的剥开的虎皮。制作虽然不好,但用来抵御寒风却足够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住地向男人怀中缩去。
周围低矮的房屋虽然旧迹斑驳,但掩盖不住屋内的温暖。屋外寒风肆虐,屋内热意袭人。男人看着周围的房屋,眼中是一阵又一阵的羡慕,接着又是无穷的恨意。
“锋,我们以后会有家吗?”怀中女人似是看出男人心思,小声问道。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郁锋的声音略有沙哑,“我们再有半日便可以出了北山口,日上梢头时,我们便身处塞外,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如何追杀我!”
“真的吗?”女人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欣喜。
“只要我活着,我们便都活着。”郁锋坚定地说。
“孩子啊,今天爹爹和娘就要解脱了,你也自由了。我们离开了这伤心的地方就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女人呢喃着和怀中的孩子说着。
郁锋二人走得不快,但这条街道也不长。沿着那条碎石嶙峋的小道走到北山口出去便无人再拦得住他俩。
薄雾慢慢变淡,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大了许多。郁锋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抬头时,便见一名丰神俊逸的青衫男子直立在路头。
“为何阻我?”郁锋的声音有点发颤。
“师命难违。”李众生淡淡地说。
郁锋反手推开石情,正要动手却被石情拉住。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石情低声说,但这微弱的声音中却是无尽的不甘。
“嗯,叫他怀情,郁怀情。”郁锋转身看向李众生,大声说道:“我的儿子叫郁怀情!郁怀情!”
“我的干儿子叫作郁怀情。”李众生依旧声音平淡,却有一丝动容。
“那你还要阻我!那你还要杀我儿子,杀你干儿子!”郁锋的双瞳渐渐变红,状若猛兽。
李众生没有说话,只手臂一抖,袖中便滑下一把软剑。剑身微颤有如游龙上九天。
此剑正是青城派的三把镇门宝剑中的游龙剑,也是其中唯一一把软剑。
青城派的英才谱记载游龙剑是第二任掌教李浮屠的兵刃,当年西域杀鬼时,一人一剑斩杀两名鬼王数十鬼将,也将青城派带上了一个发展的高峰。
但由于软剑难练难精,练到登堂入室更是难于上青天。所以自李浮屠后,再无精于软剑之人。
李众生被枯木掌门收为弟子后,很快成为门内的弟子第一,修为心性皆是一流。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发现他在软剑上颇有造诣,此后枯木更是倾力培养他,还赠予他这柄游龙剑。要知道,这种镇门神兵在此之前从未出过山门。
而此刻,李众生已举剑刺向郁锋。速度不快却气势磅礴,一剑三花,封锁了郁锋上中下三处命门。
只见郁锋面无惊色,伸出双手气势一震,若有若无的莹白真气缠绕在双手之上。
他面对凌厉的剑芒不退反进,迅捷地探出右手,一指弹开剑尖,随即左手缠上剑身。
李众生自不可能让他缠上去,若是缠上,这剑十有八九会被夺取。因为这不是二人第一次交手,四年前两人的第一次相见,便是这样被郁锋夺去了游龙剑。
直刺不成,李众生转而手腕一转,将剑横削,欲断其手掌。
却未料到,郁锋竟然不躲,任剑削进掌中,然后紧紧握住。
剑身入手,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皮肉撕裂、鲜血横流,反而是一声金铁撞击之音。
“我很赶时间。”郁锋冷冷地说,然后右手突兀地出现在李众生的胸前,带着莹莹光华的拳头,如扑食的猛虎一般打在了李众生的胸膛。
“这些年,你···你一直···在···藏拙。”李众生眼中满是不甘,却控制不住倒下去的身体。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逼杀得这么紧。”郁锋一脸黯然地说。
传闻人濒死时候会想到很多东西,看到很多东西,李众生在倒下的片刻时间看到了很多很多。
看到了小时候练剑被软剑割伤了自己,被师父训斥没有好好背书,看到了四年前与郁锋第一次见面,看到了两年前,郁锋带着一个漂亮温婉的女子告诉他这是他这辈子最不能错过的女人,还看到了在那清风殿内,师父枯木站在殿门前说的话……
“众生,我要你去阻郁锋。”枯木掌门看着外面的风吹云动缓缓地说。
“弟子不知为何。”李众生恭敬地说。
“天下气运因他而变,若魔子不死,那天下就会如这风云变幻,瞬息万变。你只阻他,杀他自有四大门派的人。”
“郁锋悔过了,他有了自己新的支柱。”李众生想到了那个温婉的女子。
“那个叫石情的女子?他的父亲可是恶名昭著的打鼓人。”枯木冷哼一声,显然是因为李众生与郁锋两人间的关系感到生气。
“弟子遵命。”李众生一抱拳便下山去了。
可谁也未料到,李众生这次下山,就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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