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浩从没有这样认真仔细的打量过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似乎第一眼的冷漠形象已经成了代名词,想起来时,只能想起这个词。然而看的久了,他才发现刘真真的很消瘦,细腰窄肩,下巴尖尖的像个女子。氤氲灯光下,他放轻了呼吸,看过来时,能看到他的瞳孔其实不是纯粹的黑色,反而有点像是被溪水冲得淡了颜色的鹅卵石。齐云浩为自己的突然发现而心惊,他收回目光,再看向自己,这些日子来的磨砺,使得他看起来像个街边的流浪汉。他脱下皱巴巴的外套扔进车里,搓去手上的污泥,抬起脚朝着刘真走去,刘真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到跟前,初睡醒的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方才收回目光继续同老者谈事情。
齐云浩很想洗澡,他快被自己熏死了,他站在一边听着刘真低低的话语声,他突然很想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于是他凑了上去,将自己脏兮兮的脑袋探到了两人中间。原本说着话儿的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齐云浩微微撇嘴:“拜托啦,能不能先给我间屋子,最好是带火炉热水的那种!”老者对于齐云浩的探头探脑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找了招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少年先带齐云浩去安顿。
”你不走吗?“齐云浩明知故问,晾着一旁往前领路的少年,故作不知的问了刘真一句。刘真眼波都没动一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齐云浩这才耸耸肩,将手臂交叉靠在脑后大踏步跟着走了。齐云浩现在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峭壁上的黑影,一会儿是姑姑的长发,时不时的还有刘真的眼睛,盘旋在他的脑海中,让他都没注意到领路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不自觉走出了很远,反应过来时,半只脚差点踏空步入了悬崖。这个村落是依着山势而建,紧邻了万丈深渊,齐云浩若不是陡然被一阵冷风吹醒,只怕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他抽出匕首,开始往回走,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提灯领路的少年,正静静的立在屋檐下,一丝活气也无。齐云浩疑心骤起,咬住匕首,手脚并用的就爬上了房子边上的一棵老树,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少年的侧面,低垂着头,手中的灯笼被稳稳地提着,烛火明灭,竟同个死人一样毫无分别。齐云浩心中猛然一跳,胡乱在身上摸了摸,居然真让他给翻出了个打火机。他瞄准了那屋檐下的人,点着了火,扬手就朝他衣服上扔去。他这个还是生日的时候一哥们儿送的,德国制造,防风效果没得说,结果就这么被他当作了探路石扔到了人家身上。起初齐云浩只是想看一下那少年在搞什么鬼,结果没等火机过去,罡风就扑灭了那微弱的一星火苗,连带着那明灭的烛火也忽的熄灭了。齐云浩暗自骂了声操,耳边只听得一声响,显然是火机砸到了少年,碰撞在衣服上的闷响,紧接着便是火机滑下来的摩擦声,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齐云浩弓起身子准备等火机一落地就动手,然而出乎意料的,预想到的落地声却迟迟没有传来。齐云浩心中悚然,不及细想,瞬间就从藏身的树上跳了下去。雪地上的光反射到匕首的刃上,他将短刃挥出,光照到了眼睛里,太快了,刚才还站在屋檐下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雪已经停了,齐云浩冲过去,借着月光来到熄灭的灯笼的前面。雪地上那还有什么人的踪影,只有自己踩出的一行凌乱的脚印,从跳下到近身,不过几秒的时间,对方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随着一阵风飘然而去。
齐云浩握紧了匕首,喘着气开始小心防备四周,他以自己为圆心,环顾着四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响动。风渐渐大了起来,带来了树叶的哗啦声,山壁石洞的共鸣声,不知什么虫子的叫声,就是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到底藏在哪儿了呢?齐云浩像个困兽一样,时刻防备着会忽然从暗处冲出来的人影,不知疲倦,不知休息,直达刘真提着灯笼渐渐靠近,灯光靠近的一霎那,齐云浩猛地亮出了匕首,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没有听到刘真进门的脚步声。灯笼被刘真挑起,灯光下,齐云浩白了脸,大冷天竟出了一身汗,眼睛明亮,匕首横握在胸前。”是我。“刘真解释,没有再往前走,直到齐云浩慢慢收回匕首,勉强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他才放下灯笼走到门前,自顾推开走了进去。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出院子?“齐云浩蹭到刘真面前,想为这诡异的事情寻求一个答案,但刘真只是摇了摇头,点亮了屋子里的所有灯盏。这也是齐云浩难以理解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既然都已经通了公路了,居然还没有通电,也实在是匪夷所思。齐云浩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方才太大惊小怪,以至于还让刘真看了个笑话,不由得面上一躁,拣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了。齐云浩出了一身汗,现在冷静下来,便有些腻得慌,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正想着热水,就听得三长一短的叩门声。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青人,齐云浩认得他,在来的路上,就是他最后突然拦住了车。齐云浩被他足足打量了好几分钟,那股尴尬劲儿还没过去,眼下再遇见,只觉得今天忒也倒霉,真是事事儿不顺心。年青人延续了整个村落的沉默风格,将手中提着的包裹放到桌子上就退了出去。这回倒是没再盯着齐云浩看,刘真走过去解开包裹,捡起一件衣裳看也没看就扔给了齐云浩,自己又从包裹里拿出色白的衫子,这么挑挑捡捡,总算分了个清楚。齐云浩真是渴睡就来了枕头,拿了衣服眼巴巴看着刘真。很显然在这里,他比自己要熟悉一点,自己能不能洗上个热水澡就全靠他了。刘真也没有卖关子,分拣了衣服后就往后院走去,齐云浩进来后就没仔细打量过整个院子的构造,眼看着刘真推开后门,回堂风穿过,一眼泉就这么热气腾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一喜,恨不能直接纵身跳进去。虽然对于这种地域是如何存在温泉的存在了不解,但眼下齐云浩管不了那么多了,脱了衣服就进了泉水里。相比较之下,刘真就矜持的多了,他叠好了衣服坐在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似乎一时间没想洗浴。
齐云浩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刘真面前光着身子跳进温泉的,现在人家在一边坐着,显然是不想跟他共浴,虽然说温泉多泡两个人没什么影响,两个大老爷们儿就更没什么影响了,但刘真这么事不关己的坐在一边,齐云浩莫名的,就感到非常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