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万寿宫的福康殿内。
因小小的到来,太上皇很是开心,晚宴上不仅有皇帝太子,还有苏月国的王爷公主,场面很是热闹。
宴席在丝竹管乐声中进入了高潮,太上皇拉着苏小小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君子谨坐在太上皇右下方的位置,低头喝着小酒,心情看起来倒也不错。
皇帝虽然不满君子谨,可是碍于太上皇对苏小小的宠爱,他并没有过多的为难,只要君子谨不提及政事,一切都好说。
“宁儿,雅珠那丫头呢?”太上皇环顾四周,转头对左手边的苏宁问道。
苏宁放下手里的玉筷,脸上带着宠溺地笑意回答,“那丫头前几日出宫去永乐府上玩了,大约这一两日就能回宫了。”
太上皇捋着胡须点头,回头对旁边的苏小小笑道,“雅珠这丫头,倒是和你娘亲的脾气有点像,倔强敢为,就是被她父王宠坏了!”
苏小小听罢,心里暗暗也好奇着,那名叫雅珠的丫头到底是怎样一个倔强敢为,难不成能像那日当街抢男人的那个女人,凶猛彪悍?
“公主自然是要有个性的,否则都软绵绵,哪能做皇家的女子呢!”君子谨抬头笑着对太上皇说道,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苏宁。
“哼,你别说好听的巴结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内心所想!”苏宁重重放下酒杯,刚才殿内和谐的气氛此刻被他的话尽数抹去。
众人看着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的皇上,纷纷有些惶恐,天子发威,任是同胞兄弟,也得退让三分呀!
君子谨却毫无惧色,绝伦的脸上一片坦荡淡然,“皇上,您多虑了,今日只是家宴,子谨自然不会谈及政事,要谈,也是明日以瑞王的身份同您商议!”
君子谨这一番不卑不吭的话说完,下面的人纷纷议论,瑞王?不就是邻国那赫赫有名的瑞王君子谨吗?这苏阳公主的女儿竟然嫁给了他?
皇帝听罢冷哼一声,君子谨这番话看似平常,可是听在他耳中,反而像是讽刺他的小气,倒像是他不识大体,在家宴上取闹了。
此刻,君子谨同苏宁之间,一种诡异低沉的气氛环绕着,使得众人也有些喘不上气来,这瑞王爷也是个厉害角色,竟敢这般和皇上说话,他就不怕当上发怒吗?
“宁儿,今日子谨和小小是来宫里探望我的,你这是为难父王的客人吗?”太上皇察觉到两人的对峙,重重一摔,白玉雕花杯摔在了地上,醇酒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子谨说的话也没什么,哦,就说公主有个性,你就觉得是巴结你了?人家堂堂一国的王爷,用得着巴结谁?”太上皇侧身看着眼含厉色的皇帝,拍着桌子怒斥。
太上皇发威,地下的众人更是战战兢兢,厅下的乐师舞女也被那清脆的玉碎声惊呆了,瞬间,殿内一片冷清。
众人屏气凝声,太上皇脸色越发阴暗,如鹰一般阴鸷的眸光死死盯着皇上,众人只觉得心被太上皇的目光紧紧揪了起来,而有几个胆小之人,甚至腿脚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来。
苏宁此刻也是心如打鼓,虽说父王退位,可是他的威严丝毫不减当年在位之时,如今这般看着他,真真是令人害怕。
“你乃一国之君,本应礼贤外宾,同各国交睦友好,可你,怎么就……”太上皇扫视了一眼在下面战战兢兢的众人,止住了话语。
苏宁此刻哪里敢反驳,即使他贵为一国之君,可是如今,很多政事还得同太上皇商议,否则,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出决策。
君子谨却丝毫没有被太上皇的气场压倒,慢悠悠地抿着酒,虽说是注视着太上皇,可也以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些畏畏缩缩的众人。
“太上皇,不如子谨和小小先行告退,您别责怪皇上,他也是为社稷着想!”君子谨喝完这杯酒,眼看着苏小小将自己的头差点埋进菜里。
太上皇听罢,伸手冲君子谨虚虚一晃,示意他坐着,“既然是苏阳的家人,那就不用回避。”
苏宁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君子谨,太上皇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他这个一国之君的脸该往哪里放?
“宁儿,你想将别人的国土据为己有,这很好,说明你有野心!”太上皇双眼如炬地盯着苏宁的眼睛,并没有否认他的行为。
苏小小听罢,本已睡着的她瞬间抬起了头,太上皇这是什么意思?苏月国侵占别国,是好事?那岂不是他也是支持皇帝了?
君子谨却满目淡然,手指微微敲了敲杯沿,眸光中带着温柔,看着微带惊慌的苏小小,示意她安心。
小小不解,太上皇都这么说了,君君怎么还不阻止呢?
君子谨勾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恼怒的太上皇,他确定,太上皇的话不会就此结束的!
“可是苏月国休战不过十年,如今百姓刚刚安居乐业,若是又起兵打仗,你说,遭殃的是谁?”太上皇此话不假,当年相邻几国混战,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满目苍夷。
苏宁有些不服气,他心里暗暗想着,当年父王都可以进攻别国,争夺不少土地,为什么他如今起兵打仗,就遭来训斥呢?
“苏宁,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算你现在起兵,国库充盈吗?一场战争下来,国家的经济会倒退的!”太上皇痛心疾首,以手拍着雕花檀木桌,几乎是嘶吼着。
君子谨眼看时机已到,抬起头低声说道,“恕子谨多嘴,如今苏月国的兵力和我国不相上下,若是起兵,就算苏月赢,可是伤亡也会十分惨重。”
君子谨停顿片刻,环顾了四周沉默不语的王爷公主,这才接着说道,“那时,苏月西南,西北将根本无力抵御他国入侵,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苏月,最多做一只螳螂!”
这话显然说到了太上皇的心里,苏宁一向目光短浅,这也是为何太上皇虽然退位,却一直插手朝事的原因。
此刻在坐的诸位王爷听罢,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若是按照君子谨的说法,就算苏月灭了盛京,也会迟早被别的国家吞并,到时候,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岂不是都得……
“皇兄,臣弟认为瑞王爷说得在理,还请皇上三思呀!”一名络腮胡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带着担忧对苏宁说道。
苏宁脸色更加不悦,这些废物,前几日商议此事时,他们还纷纷赞成出兵打仗,今日被别人几句话骗得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君子谨却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这位王爷他认识,苏月国的骠骑大将军,此人手握五十万雄兵,若是他反对,那么,苏宁就得好好考虑了。
“宁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这场仗,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就算你不满足,可也得再等十年,苏月国力强盛,才不会打败仗!”太上皇面色已经缓和许多,苏宁虽说不成器,可也是他的嫡子。
苏宁不甘心地点点头,那罗生明明已经派了信使前来,承诺只要他肯派兵,就将翟州以西全部拱手让给苏月国。
他已命人研究过,若是拿到翟州,就可以掌控秋云渡,这样,等着那罗生谋朝篡位时,他便可以趁机攻打盛京。
“皇上,您可知我东南沿海还有数十万精兵?”君子谨蓦然一笑,仿佛丝毫不在意苏宁的反应,可以猜到,罗生肯定给苏宁承诺过什么了。
苏宁听罢冷哼一声,那罗生也说过,东南军队的将军如今也是他的人,没有他的命令,根本不会插手西北事务。
“哼,只怕你们东南的军队也姓罗了吧?”苏宁嗤笑一声,这君子谨真是好笑,君家的江山眼看被人夺走了,还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君子谨听罢哈哈大笑,望向苏宁的眼中有一丝狠戾和鄙夷,怪不得太上皇不肯放手朝政,这苏宁的想法,真是太过简单了。
“糊涂东西,若是那东南军队没有掌控在朝廷,君子谨会来和你谈判吗?”太上皇恨不得给苏宁几巴掌,他当年戎马一生,叱咤天下,怎么这苏宁会如愚蠢呢?
君子谨以佩服地眼神望了太上皇一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上皇想必也对盛京的事有所猜疑吧。
苏宁听罢,一脸不可思议,他可是听说,那宋柯瑞暴毙后,新接任的杨晨远极好美色,罗生送去的美女,他可是日夜带在身边的。
“皇上,罗生不会篡位成功,就算苏月国参战,不过是让罗生多活几日罢了!”君子谨满脸绝然肯定,这般表情,令苏宁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罗生若是有把握篡位,也不会同苏月国联手了,他这么做,只怕是利用苏月的兵力来给自己争取时间吧。
“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苏宁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坚定,他语气松软,微微冲君子谨摆手,看来已经是松口了。
君子谨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只需太上皇再点拨几句,这皇帝就该彻底醒悟了!
太上皇摆摆手,示意乐师继续奏乐,殿内的气氛在渺绕的丝乐中逐渐缓和了。
“呕……”当一道猪蹄炖汤放在苏小小面前时,她忍不住干呕几声,脸色有几分发白。
太上皇被苏小小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小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传太医。”
君子谨将苏小小扶起来,带着歉意对众人说道,“小小这几天肠胃不大好,我带她下去透透气就好了,各位继续……”
说罢,在太上皇关切的目光中,一袭华服的苏小小在君子谨的搀扶下,自偏门走了出去。
“父王,我回来了!”两人刚刚出去,忽然殿外正门处传来一声娇俏的笑声。
紧接着,一名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蹦蹦跳跳奔了进来,径直从舞女中间穿过,也不行礼,直接往太上皇和苏宁的座位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