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珠独自出了门,一个人径直往城外而去,雾影派人紧跟着,这才回来复命。
为了防止有人对小小不利,郡侯府的仆人如今都被囚禁起来,在雾影的安排下,全部换成了原来安插在炎州城里的守卫。
王可善的尸体早已被处理掉,昨晚他的死,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一早,君子谨就接到了好几封奏折,都是罗生在炎州的布防计划,以及个人任务分配等。
从这些奏折中,君子谨终于彻底了解了罗生的意图。
原来,他是计划苏月国攻打炎州时,让白明亮不战而退,栖身在距炎州六十余里的山林里,从而使苏月国一举拿下翟州以西的城池。
苏月国势必会给朝廷造成动荡,到时候罗生就以自己手握重兵可以退敌为由,胁迫皇帝退位。
此时罗生手握西北和东南两大军队,苏月国的韩烈军队自然不是罗生的对手,夺得皇位后,罗生将会和白明亮包抄韩烈,彻底围歼苏月国军队,甚至趁机攻打苏月国边境的数十座城池。
苏宁那蠢东西,若是配合罗生的计划,只怕用不了多久,苏月国就战火连连了,到时候他就剩下捶胸顿足的份了!
因此,拿下白明亮的军队刻不容缓,这十万军队就可用作一张王牌,若是罗生真的起兵谋反,就可同东南军队包抄罗生,使得他无路可逃。
“希望不要打仗才好,都是同胞,何苦这样自相残杀?”苏小小听完君子谨的计划,轻轻叹了口气。
君子谨点点头,战争对于老百姓而言,仿佛是噩梦,到时候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就算赢得了江山,又能如何?
“不知道茗尘现在是否已经得手,要是拿到兵符,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君子谨眼中有着淡淡的疲惫,罗生不除,朝廷就永无宁日呀!
提及茗尘,苏小小更是担心,风影数次的信中都没有提及茗尘的情况,只怕是还没有消息吧。
若是三日后还是没有茗尘的情况,她必须亲自去罗府查探情况,否则,只怕茗尘孤身一人无法自保呀!
这话若是说给君子谨听,苏小小知道,君子谨肯定是不会同意,罗府如同虎狼之穴,只怕是有去无回,可是,若是拿不到兵符,就只有打仗了……
“小小,想什么呢?”苏小小低头沉思不语,君子谨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苏小小不自然地勾起嘴角,“没想什么,我在担心炎州的官员会不会等你走后又同罗生勾结。”
君子谨冷笑一声,他不会给这些人为非作歹的机会,离开炎州那一日,便是这些人的祭日。
心狠心善,得看是对谁,这些人恶贯满盈,朝廷已经不能容忍了,如今留着他们几天,不过是想得知罗生在炎州的计划而已。
苏小小哦了一声,心里倒也没有太多的起伏,这些人不死,也许就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君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更多人的姓名而已。
“走吧,去白府看看白明亮吧,不知道他昨晚想得怎么样。”君子谨看着神色恍惚的苏小小,有些心疼,这残酷的杀戮,只怕是令她有些无法适应吧。
两人说着,便在湘荷的伺候下,往几十丈外的白府走去。
到达白府时,白府管家早已在门口候着,看到君子谨和苏小小,边上前领着两人往白明亮的书房走去。
今日的白明亮一身铠甲,显得英姿勃发,只是他如今静静坐在书桌前,倒是有几分凄凉。
“王爷,我就猜你今日回来,明亮已经候了你三个时辰!”白明亮看到君子谨进来,勾起嘴角笑了笑,并没有起身迎接。
君子谨也不甚在意,扶着苏小小踏进书房,径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管家,你出去吧!”白明亮冲管家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丝毫没有在意管家的悲伤。
将桌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君子谨,白明亮自嘲一笑,昨晚,王爷的话,他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了。
“王爷,这是明亮的请降书,还请王爷收下!”白明亮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绝望。
君子谨没有推辞,将请降书递给苏小小,望向白明亮的眼神有一丝可惜,“白将军,你若是愿意,炎州这十万大军仍由你统领!”
白明亮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如今早已是个俘虏,哪里还有资格统兵打仗。
“王爷仁慈,没让苏月国大军攻城,明亮感激不尽,此次虽然没有打仗,可是我却知道,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白明亮据实说道,他自然是不知道苏月国皇帝下给韩烈的命令,在他看来,苏月国的军队没有攻城,是因为君子谨没有下令的缘故。
君子谨眼睑低垂,遮住眼中的千万种意思,不论白明亮如何猜测,总之,他请降了。
“白将军,本王知道罗生对你有知遇之恩,可现在他野心勃勃,竟然觊觎皇位,天理不容,你若是愿意随本王剿灭罗生,日后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君子谨这一席话也是发自内心,白明亮是个可用之才,可惜,跟错了主子。
这一番话说完,白明亮口中蓦然涌出大量的鲜血,将铠甲上染得血红,仿若战场上杀敌的将士,“臣本以为会战死沙场,以身报国,可如今,只能了解自己……”
此刻,白明亮双目怒睁,七窍鲜血尽涌,面部表情狰狞,越发显得骇人,任是苏小小再胆大,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有几分反胃。
遮住苏小小的眼睛,君子谨带着她离开书房,却发现白府老小都已经素衣裹身,跪在外面。
“老奴受将军嘱托,将这封书信给王爷,将军说……他说,王爷看过便会知晓!”管家已经看到屋内白明亮的惨状,咬着牙说完话,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此刻书房门大开,白明亮惨烈异常,浑身浴血地端坐在靠椅上,已经没了气息,跪在外面的人哭声凄厉,声声令人心碎。
打开信,君子谨匆匆几眼看完,抬头对身边的雾影说道,“下令,白将军英勇报国,忠心可嘉,如今战死沙场,特封其为护国二品大将军,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其长子封为五品御林军统领,即日起,随本王赴京就职。”
说罢,也不管众人是否谢恩,别同小小离开了白府,留下一众悲伤中的人。
“是你杀死了我爹,我要替我爹报仇!”白明亮的长子白远轩双目充血,看着上了台阶的君子谨,忽然站起来嘶吼着,眼中满是噬骨的仇恨。
君子谨止步,面无表情地转身看着白远轩,眼中神情莫测。
“轩儿,放肆,你爹今早是怎么交代的?这件事怨不得王爷!”一名素衣女子反手掴在白远轩的脸上,凄厉地喊着,随即泪水更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白远轩身子软了下来,眼神一丝丝抽离君子谨,最终跪倒在地上,仰天哭吼着,“爹,爹……”
苏小小眼看着君子谨的脸色变得冰冷如雪,只怕刚才白明亮的长子已经激怒了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半晌,君子谨随手将白明亮留下的信扔在白远轩脸上,甩袖便往外走去。
被风吹开的信纸里是白明亮潦草的数行字:
王爷,罪臣自知跟随罗生横行多年,罪孽深厚,不可饶恕。
然罗生对罪臣有知遇之恩,罪臣曾发誓此生为他肝脑涂地,绝不背叛,唯有一死。
今罪臣投降,将十万大军尽数还给王爷,还给朝廷,虽知无法抵消罪臣犯下的罪,可还请王爷看在罪臣已死的份上,饶过我妻儿老小。
犬子白远轩自幼善于兵事,若王爷可信罪臣,觉得他可为朝廷效忠,就让他在王爷手下做个侍卫杂役,罪臣不求他光宗耀祖,只愿他忠心为国,以弥补罪臣曾经的过错。
……
白远轩拿着白明亮留下的绝笔信,更是心如刀绞,原来,原来爹爹的愁人不是瑞王,而是那个自称爹爹老师的罗生。
“爹爹,轩儿发誓,一定亲自宰了罗生那狗贼,替你报仇!”白远轩目光如炬,看着书房内浑身浴血的白明亮,带着浓浓的仇恨握紧了拳头。
而郡侯府内,苏小小看着满面阴色的君子谨,忍不住叹了口气,君君虽然恼怒,可她却也能理解那白远轩的悲愤,眼看着自己的爹爹死在他面前……
“王爷,这白远轩调往盛京御林军里,合适吗?”雾影也有些担心,这孩子只怕是心里怨气太重,若是将怒火迁移在王爷身上,就等于是往王爷身边放了一条毒蛇呀!
君子谨脸色虽不悦,却摆了摆手,示意雾影此事已经定了,不必再说。
将白远轩纳入与御林军,其一是因为白明亮的遗愿,白明亮虽说是不肯背叛罗生才死,可却也是个忠心之人呀!
其二,他刚才看着白远轩,虽然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颇有领导风范,尤其是那双手,满是老茧,武艺肯定也卓然出群。
若是这白远轩能辨明是非,一心报效朝廷,来日也许就是朝廷的一员虎将,所以,他下了这个赌注!
炎州的十万兵马已经在君子谨的掌握中,军中本来就有云影安插的眼线,在白明亮暴毙当日,就有人在军中开始替君子谨笼络人心。
因此,当君子谨当天傍晚去军营时,士兵情绪还算平稳,不仅仅是因为瑞王爷的缘故。
士兵中也有不少人是炎州本地或者炎州附近的,他们明白,若是苏月国打进炎州,自己的亲人也无法幸免于难。
而且,他们在得知自己差点跟着罗生起兵叛国,此差点和曾经的兄弟自相残杀,更是愤怒不已,甚至有人要鞭白明亮的尸体。
君子谨在校场训话时,又当场给他们每个人加了二两银子的军饷,得了好处,士兵权衡好坏之后,很快就臣服在君子谨脚下。
白明亮已死,军中不能无帅,而兵营中并无君子谨可信之人,思前想后,君子谨还是决定让雾影暂时带领炎州军队前往秋云渡候命,若是罗生起兵,也可就近镇压。
至于城外的苏月国军队,若是没有意外,最迟明日便会返回苏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