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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毒发身亡,结案存疑

岳凝的怒喝好似真的要撕了魏綦之的嘴,魏綦之却觉如闻天籁!

魏綦之一眼看向门口,脱口便是一阵喜极而泣的大喊,“郡主!你们终于来了!救我!救了我随便你怎么撕了我——”

岳凝一记眼刀飞向魏綦之,“你闭嘴!”

魏綦之一点都不觉得岳凝凶,反而觉得这时候的岳凝万分惹人喜爱。

岳凝看了一眼屋子,身子往旁边一让。

在她身后,燕迟和展扬打头,秦莞和郑白石正跟在后面,外面院子了站满了身穿黑衣的暗卫,早前那灰衣老仆一脸木然的被一个暗卫拿了住,而在这所有人中间,还站着一位本来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僧人。

这僧人年过半百,身着褐色袈裟,一双眸子明明睁着,却没有一点儿光亮。

似乎是一位盲僧。

屋子里,宁不易手中的刀刚在魏綦之胸口划开一道小口子,看到众人之间站着的那位盲僧,宁不易的眸子微微一眯。

就在这时,那僧人道,“当日去找我的,正是这位声音清润的公子。”

屋内说话就两个人,魏綦之大吼大叫,可称不上清润。

这盲僧所言,自然是指宁不易了。

魏綦之看着宁不易,终于笑的踏实而得意,“怎么样!宁兄!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吓你的,你刚才不跑,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这位智行师父,可是我亲自去请的。”

王信之死,乃是有人去法华寺问过,问的乃是盲僧,盲僧虽然看不清人的样貌,却听得清人的声音,于是秦莞让魏綦之帮忙请人。

宁不易将手中薄刀挽了个刀花,横握着比在了魏綦之的颈侧,他微微一笑,“魏兄的运气真是不错。”

说了一句,宁不易抬眸看向走进屋子里的人。

眼前这些人他都认得,郑白石和展扬更是和他相识日久。

看到宁不易拿着刀的样子,郑白石和展扬眼底都是一脸沉重之色。

秦莞慢留了一步,“多谢智行师父了,我们这就送您回法华寺。”

“阿弥陀佛。”智行师父佛手一合,念了一句才在衙差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秦莞进了屋内,只听郑白石叹了一声,“原来是你,你当初和官府结交,便是为了今日吧?”

宁不易不置可否的样子,面上更是毫无半点慌乱之色,“让大人见笑了,我要做的事,干系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

宁不易分明杀了人,却不疾不徐的,好似自己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展扬面生薄怒,“宁不易,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事到如今竟然也毫无悔改之心?!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杀人摆道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宁不易看着展扬摇了摇头,“展捕头,这世上之事,可不止书本上那些,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宁不易目光扫过秦莞,又看看燕迟,笑道,“世上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玄奇之事,我做的这件事,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凡人愚昧罢了。”

秦莞被宁不易那目光看的心惊,她看着此时的宁不易,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碰到宁不易时的场景,那时候她为了孟瑶家的案子偷偷去孟府验尸,谁知道刚好碰到了宁不易,宁不易形容清俊,风雅落拓,抱着几卷画卷,真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

她虽然恼恨宁不易做了这般多杀人恶事,可宁不易说的这话她却知道是对的,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她自己未曾借尸还魂,那宁不易这话她听来只是个笑话,可她偏偏就是死而复生的那个,她便知道这世上的玄奇传说并非都是空穴来风。

思及此处,秦莞便有些心惊,宁不易是能摆诛邪道场的,说不定法力还在张道长之上,他会不会看出来自己并非常人?

秦莞抿了抿唇,“你此前去孟府,是否存着寻找目标之心?”

秦莞忽而一问,宁不易却笑了,“郡主果然有颗七窍玲珑心,孟府的事想来诸位都已经知道,本来是我的目标之一,可没想到孟府自己闹出了杀人案子,凭白让我少了一个目标,那孟家二老爷,既是六亲不认之人,又犯了淫乱妇人之罪,可真是最好拿来活祭的。”

孟二老爷的确罪该万死,可在站之人都是朝廷官员,便是秦莞也是挂着一个闲差的,这样的话,岂非在挑衅朝堂律法,果然,展扬第一个听不下去,“你既知道他犯了罪恶,只管来官府衙门告他便可,你却对他处以私刑……却全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如此恶事,还被你说的这样正义凛然,可真是一副恶人嘴脸!”

做了坏事的人,大部分都觉得自己正义凛然,展扬一时找不到别的词汇来骂宁不易,宁不易嘲笑道,“展捕头说的冠冕堂皇,可若孟府的事真的落到了衙门,衙门要如何管?孟府又如何自处?展捕头说的简单,可世俗之间的龌龊罪业那么多,展捕头的公理正义又能彰显几时?这个世道,需要一个真正站出来替天行道的人!”

魏綦之听着宁不易的大言不惭苦笑连连,“宁兄,敢问我何罪之有?”

宁不易看也不看魏綦之,只凉凉一笑,“既然被你们抓个正着,我也无话可说。”目光一转,宁不易看向秦莞,“郡主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到了这个时候,秦莞也不必隐瞒,“我在安阳侯府看到了你的画,这才想起来曾经在吴家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画,我便知道,吴家和你买过画,这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你至少证明你认识第一个死者,第一个死者吴谦,和后面的赵嘉许,胡德全,都和凤栖楼有关,我便去了一趟凤栖楼,这一趟,果然知道了不少东西,你多半是利用在凤栖楼的红颜知己打探恩客们的消息,这些恩客喝多了酒,总会说出自己的不少辛密,有时候说出他们自己犯下的罪恶也不一定,由此,你便有了目标。”

微微一顿,秦莞又道,“你和我还有郡主走得近,看到我和郡主去找你的师傅们作画,便心有警惕,所以那天晚上,你一直陪着我们,而那一夜死了一个王信。”

“本来如此就可以摆脱你的嫌疑,不过我偏偏在磨坊发现了你精心准备的延时装置,那日你一大早就将王信带了过去,然后吊起了石磨,再将绳子打了活结,绕过隔墙,在旁边屋子的房梁之上固定,然后,你点燃早就备好的蜡烛,事后你应该去处理过痕迹,可是你拿走了被烧断的绳子,却没有将房梁上的蜡烛痕迹清理干净。”

宁不易听着这话淡笑一下,“如此看来,魏兄说的是真的了,他并非负心之人,只是因为郡主的吩咐,所以才在我面前演了一个负心汉。”

秦莞颔首,“我怀疑你,知道你在寻找目标,所以让以魏公子为诱饵,你和魏公子有两分交情,魏公子行事也颇为不羁,他即便忽然做出负心之举,你也不会诧异,那天晚上,你利用吴家三公子将自己伪装成了受害者,你去送画,下了药给三公子,却自己假装先晕倒,让吴三公子误以为你们一起晕倒,后来吴三公子也没有怀疑你,事发之时,吴三公子被我们抓个正着,我差点有些动摇,可是你布的局并不算高明,你知道吴家三公子有不能言说的秘密,所以想利用这一点,造成他才是凶手的假象,可吴家三公子的事,只要我们想查就一定能查到,而若吴家三公子是凶手,又何必将那两杯茶的局做的那般明显?”

听完秦莞说的话,宁不易将握刀的手离开了几分,看样子是不想要魏綦之的命了。

魏綦之松了口气,秦莞又道,“其实你已经知道我对你有所怀疑了,你几番想为自己脱罪,何不趁着我们审问吴家三公子的时候离开?”

宁不易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几分轻渺,却又道,“这件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不是吗,事是我做的,如此离开,倒像是懦夫。”

展扬又道,“六年之前,也是你?”

宁不易收刀入袖,仪态飒飒然,“事到如今,展捕头何须问这样多?宁谋自知在诸位眼中罪孽深重,既然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便无需和诸位多说什么了。”

宁不易不再拿刀逼魏綦之,众人便敢再往前走两步,这么一走,宁不易也往后一退,魏綦之一颗高悬着的心彻底的落了地,正看着岳凝笑呵呵的,忽然看到岳凝面色一变!

“他怎么了——”

魏綦之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一看,却见距离自己两三步之遥的宁不易这会儿竟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同时,一缕鲜红的血流从他唇角溢了出来。

魏綦之眨了眨眼,这边厢燕迟立刻喝道,“白枫——”

白枫身影一闪到了宁不易的跟前,抬手便在他胸前点了两下,宁不易身子微颤,却是微微一笑,似乎在嘲弄白枫做了无用之功,他唇角的血色越来越多,很快身子便站不住的倒了下去!

秦莞也快步走到了宁不易的跟前,抬手在他脉息上一问,皱眉道,“是毒!”

秦莞顿时恍然大悟,她早前只见他面色苍白而不知何故,眼下却是看了个明白,面色惨白,全都是因为他中毒之故,只是为何她问脉却瞧不出呢?

宁不易看着众人围在她身边,唇角笑意不减,一双眸子却直直的盯着屋顶,外面夜色早已浓稠,他好似穿过屋顶看到了今夜的天穹。

他本生的清俊,将死之时,容色因唇角的鲜血变得明丽,他大大的睁着眸子,因为痛苦而蜷缩的身体大大的仰躺着,便是放在胸口的双手也渐渐垂落至身侧,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好似解脱了一般的笑意越来越明快,最终,定格在了最闲适从容的一刻。

秦莞叹了口气,“是毒,毒发的太过突然,救不了了。”

秦莞有小医仙之名,拓跋弘便是她拼死救回来的,可如今宁不易她却说救不得了,众人神色微暗,眼看着宁不易气息全无。

桌案之上,魏綦之费力的挣扎着,可他眼下根本动弹不得,展扬咬牙道,“真是,还什么都没问完,竟然就这么死了。”

展扬起身看向院子外面,“幸好还有个老仆,世子,郡主,大人,我这就去审问。”

郑白石点点头,展扬先走了出去,外面那老仆倒是好端端站着。

屋子里郑白石道,“郡主,他不必验尸吧?”

秦莞摇了摇头,只将宁不易死的样子好好记在了心底,想琢磨出他中的毒是什么,“不必验尸,只是我虽然通晓医理,可对毒却了解不多,他所中的毒我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郑白石叹气,“估计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毕竟这次事,可能露出马脚的地方太多了,他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今日。”

秦莞摇头,“这毒不是刚吃下去的,好似是一直在他体内,压而不发。”

郑白石狐疑,“我们对他的过往了解的太少了,看来得派人去他家乡一趟才行。”

燕迟道,“此事交给我,郑大人,先处理尸体吧。”

宁不易是罪人,又不知他在京城有没有什么亲人,郑白石扬手叫外面的衙差进来,很快将宁不易抬了出去,屋内长案上,魏綦之很无奈。

“喂喂喂,你们不要忘了我啊,郡主,我动弹不得,你可有法子?”

宁不易被抬走,秦莞几个才看向魏綦之,秦莞上前问了问脉,“是软骨散罢了,你胸前的伤口也不算深,我身上没带药,待会儿直接将你送回魏府喝一副药便可,眼下先用点药膏给你的伤口止血,此处也无包扎之物,你忍着些。”

魏綦之的伤口虽然在流血,却也不算严重,秦莞掏出随身带着的治疗外伤和淤伤的药膏给魏綦之涂了上去,魏綦之“嘶嘶”的抽着冷气,好似多疼似的。

很快,秦莞给魏綦之上好了药。

魏綦之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岳凝,“郡主,如今我衣衫不整,能否……”

岳凝一眼瞪过来,还想让她给他穿衣服吗?!

岳凝扫了一眼一旁的白枫,“白枫侍卫,你帮他穿衣服!”

说着岳凝便走了出去,院子里,展扬正在审问那老仆。

白枫上前给魏綦之将衣服拉好,郑白石叫来两个衙差将魏綦之扶了起来。

郑白石又问,“魏公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魏綦之这才将今日经历之事说了一遍,郑白石听了道,“果然,宁不易这是早有预谋。”

燕迟却蹙眉道,“可他就这样毒发而亡,还是让人费解。”

宁不易什么都没说就死了,如此,这个案子的谜团还有不少。

郑白石也道,“的确,要查的东西不少。”

说着话,展扬从外面走过来,“这老仆是他一年之前买的,平日里就在此看着宅子,并没有别的用处,对宁不易的事也都不太熟悉。”

说着话,展扬又道,“看来还得走一趟凤栖楼。”一旦确定凶手是宁不易,那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要好好查查,宁不易可也是凤栖楼的常客。

郑白石颔首,“好,这些你明日再做吧,眼下先把魏公子送回府上,幸好张道士最终还是算出来了第三处,否则魏公子今日就遭殃了。”

魏綦之被两个衙差从屋子里面架了出来,岳凝没好气的瞪着魏綦之,自然是因为魏綦之的胡言乱语,秦莞有些抱歉的道,“这次说来是我拉你下水的,对不住了。”

魏綦之大咧咧一笑,“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而已!一个男人身上若是没点伤疤,还算什么男人!”

听魏綦之说的豪气云天的,岳凝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吓得哭天抢地……”

秦莞失笑,魏綦之哼了一声道,“我那是急中生智,若非如此,怎么能搅乱他的心神?说起来,刚才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一提起此事,岳凝立刻瞪大了眸子,“你还敢说?!你信不信我——”

眼看着岳凝举起了拳头,魏綦之脑袋一偏道,“哎呀不行了,我伤口又裂开了,展捕头,郑大人,麻烦快点将我送回去吧,我痛死了,不行了,哎呀,我要晕了——”

魏綦之做精作怪的装晕,岳凝又好气又好笑,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自然不会真的打他,魏綦之虽然伤势不重,可到底受了刀伤流着血,可不是闹着玩的,郑白石无奈摇头,连忙吩咐衙差将魏綦之往魏府送,魏綦之一步三回头,“那我就先告辞了啊,郡主莫气,我明日再上门赔罪——”

岳凝冷哼一声,自是不理他!

魏綦之一走,展扬自是带着人去查探这宅子,郑白石和燕迟站在一处道,“殿下,这案子终于了了,今晨上朝之时殿下的面色您也是看到的,再不结案,我这知府的位子只怕是坐不稳了,不过这凶手自裁的结果,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这个案子让郑白石挨了不少骂,如今终于的破,郑白石可谓是掬了一把辛酸泪。

郑白石呼出一口气,肩上卸下了一分重担,便道,“今夜多亏殿下,殿下的人手比衙差们敏捷多了,若非如此,稍微耽误片刻,魏公子便性命不保。”

张道士算出了第三处地址乃是在城南,若是衙差们逐家逐户的找,不知道要找到何时,还是燕迟的暗卫出发,翻墙入院,虽然有些不雅,可却不浪费时间。

燕迟道,“西北军粮的事大人也知道,这案子了了,我心中也少了一份挂碍。”

郑白石闻言忙道,“这里交给我们来善后便可,殿下,您和两位郡主就先回去吧,时辰太晚了,这案子破了,大家都可以将心放下来了。”

时间不早,再留下也无益处,燕迟又嘱咐了两句便带着秦莞和岳凝离开,岳凝道,“天色太晚了,世子殿下送秦莞回去好了——”

燕迟不置可否的道,“交给我便是。”

岳凝带的有人可不需要送,于是辞了秦莞和燕迟先走一步。

岳凝还不知燕迟和秦莞之间的情愫,只觉得燕迟好歹是一带战神,送秦莞回府最是安全不过,岳凝一走,燕迟和秦莞一同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秦莞便道,“你可觉得奇怪?”

燕迟眼底皆是洞明,显然也有疑窦,“他死的太干脆了。”

秦莞点头,“不错,到现在我们也不确定他到底为了什么摆道场……他最后的态度也十分奇怪,说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这不像十恶不赦之人的疯狂想法,六年前他能杀了三个人,然后逃遁,这一次为何放弃了抵抗似得?”

秦莞所言正是燕迟所想,然而燕迟一时也想不清楚,“我会派人去他家乡查他的事,相信会有结果,这么多年来他在独自在京中,虽然名声极大,可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这案子到底是结了。”

想到燕迟适才所言,秦莞忙道,“军粮的事如何了?”

燕迟眉目一肃,“有些不顺,朔西那边迟迟未来消息,这不是个好现象。”

秦莞心底一沉,“皇上的意思呢……”

燕迟面上生出几分冷意,却道,“没事,你不必为此事担心,朔西军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并非徒有虚名,西北边境皇上也十分看重,不会轻易如何。”

秦莞心知燕迟不愿让她担心,便顺从的没有多问,此时早已过了子时,深夜的微风带着些凉意,不知为何,秦莞想到宁不易死前那解脱了似的笑意,心底漫起一股子浓重的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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