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南来,劈波成壑,斩万顷波光。湖光山色,有风行至山巅,不遭待见,滚了回来。
云排成排的向西,成霞。水呼朋唤友啸聚山林,成泉。
太阳残光,还够活一阵子的。
酒幡洒脱,青楼恩客。老鸨对姑娘们说:那是你大爷。都阴恻恻的笑:大爷呀,里边儿请。耳旁刮过很多姑娘,赤身裸体,不着片缕,着片缕的全被开了。
远山、远树,山高树远,和着尘,树上站满了鸟儿,一平方一万二,都分期付款,好几个付不起的都远走他乡,至死方回,只是,此生不再。
一切执念,全是扯淡,越扯越淡,直至虚无,直抵彼岸。无花成果,无茧成蝶,无你大爷成你大娘,都是编的,谁信谁混蛋。
齐逸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个虚无主义者,对任何东西都持怀疑态度,从骨子里就抵制某些东西。骑牛那件事,齐逸少一直怀疑自己难道真的上了一头牛?齐逸少不停问章招招,那天是不是真的骑了青牛。章招招不厌烦的回答,骑了。齐逸少又会问,是不是很拉风。章招招说,我都想把你拉下来,你说是不是很拉风。齐逸少就会痴痴的想,老子这是要火了吗?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想不出名都难,所以一时间状元高中都知道有那么一号人物,去七桐高中,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少年,夺了个第一名就回来了,而且还是骑着七桐高中校长养的青牛回来的。七桐高中校长的牛,仅这一条,都要使很多人惊掉下巴了,要知道七桐高中校长的挚爱就是那头青牛,听说这头青牛出身不凡,还是当年老聃过函谷关,骑的青牛的后裔,当然传到现在只有很淡的血脉了。
已经过去十好几天,还是被状元高中的学生津津乐道,女生宿舍楼里晚上每个宿舍的女生舌尖上翻腾的不再是难死人不偿命的数学题,或者窃窃私语班里的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或是一惊一乍的跟闺蜜探讨去哪家医院堕胎这类复杂的问题。连续数天,齐逸少都占据状元高中搜索排行榜榜首。
“晁颜儿,你知不知道有个齐逸少,那天很霸气的骑青牛来上学,听说写了一篇很妖孽的文章。”晁颜儿在状元高中的一个闺蜜问,这女生叫刘鹿,穿着吊带小背心,正吃着花生背英语单词。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晁颜儿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危机感,对某个东西没有丝毫的掌控,那种感觉很让人崩溃。
“好想认识他,我的晁姑娘,我认识他,一定会把你也介绍给他认识,说不定他会由此爱上我的晁姑娘,那时候,我刘鹿也安心守寡了。”刘鹿大手一挥,像是扔掉一个包袱。
晁颜儿其实很想告诉这个室友,那个齐逸少,自己跟他很熟。那天晚上,我还跟他睡了。想到这儿,晁颜儿虽然知道没人听得见自己的心里话,还是很羞愧的在心里默默纠正,不不不,我没跟……睡,我们只是睡了一个宿舍,没同床的那种。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齐逸少还特别讨厌,那些动不动懂不懂的就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之类的玄而又玄的话,从某种……哪种,杂种!
所以当章招招用那几个字眼的时候,遭到齐逸少的一顿痛骂。
“你骂我,****。”
“以后不准用那么装逼的话搪塞,说什么都要说清楚了,别他妈把自己当道家的那些炼丹的术士,跟多有学问似的。”
“我还就说了,从某种意义上,从某种、某种、某种,就某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不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不就是骑了一次牛吗,那你就真的牛了?”章招招感觉很委屈。
“滚,别他妈搭理我,我要练习我的提肛肌了。”齐逸少笑骂道。
……
“以后你能不能离那个蓝僧僧远点?”章招招像是有难以启齿的柔弱,吞吞吐吐的。这几天蓝僧僧每天都来找齐逸少,说是要在《僧》出一个长篇幅关于齐逸少的专题,有些话要问。章招招不是当局者,所以对那个七桐高中的狐狸,很是警惕,虽然那个狐狸,未成精。
“蓝僧僧,她怎么了?”
“你可不要对不起晁颜儿。”
“想他妈什么呢,我跟她没什么,我跟她是纯洁的朋友。”
“纯洁的床伴吧,我跟你说,你要那样的话,晁姑娘会伤心的。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兄弟,我跟你说哦,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有点名气,不要忘了糟妻,那样的都是禽兽啊。”章招招显然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感情。
“你大爷的,蓝僧僧是为了写杂志啊,跟你说哦,你哥我会一直喜欢你嫂子的。”齐逸少深呼吸努力提了十五次,只感觉那里的肌肉又强横几分,随后幸福的想,“这样练下去,最后会不会很强,书上说这样能延迟****的时间,持久啊,晁颜儿一定很喜欢,为了持久,就是为了晁颜儿,为了持久,就是为了晁颜儿,为了持久,就是为了晁颜儿……”齐逸少又提了三十七次。
……
“章招招,今晚上不要跟我一起走了,你先回宿舍。”
“怎么了,有人堵你。”
“堵你大爷,那个……”
“辛未羊是不是要提前干仗啊?”
“不是啦……”齐逸少忸捏道。
章招招瞬间被齐逸少这个妩媚的动作搞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找姑娘。
“今晚,晁颜儿约我。”
“啥?”
“晁姑娘约我,到她教室。”齐逸少羞涩的说。
“禽兽啊。”
“我这是第一次被人约啊,章招招你说她会不会让我亲?”齐逸少躺床上,充满了幻想。
“你嘴臭不臭,你得刷牙。”
“我刷牙她就让亲吗?”齐逸少这个处男虚心请教道。
“不刷牙,那么好的白菜,你怎么好意思拱啊。”章招招诲人不倦。
齐逸少对此话奉若圭臬,噔噔噔,跳起来,拿出瘪了的牙膏,起毛的牙刷,端着水杯跑到水管处,刷牙,从下午五点,一直刷到晚上七点,牙膏被一遍又一遍压榨着,瘪了几瘪,最后齐逸少用刀子划开,不舍得浪费一丁点,都抹到牙刷上,最后牙刷上都没毛了,光秃秃的就剩一根棍,这才算完,第一节晚自习都逃了。齐逸少知道今晚必会发生点什么,跟那个晁姑娘。齐逸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牙齿这么满意过,因为齐逸少刷了七十七遍。齐逸少觉得要亲起来,不能让人亲着牙缝间的青菜,要亲着,这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牙牙的碰撞,需要绝对的纯净。因为纯净,所以刷牙。这是齐逸少简单的信条。
张潮《幽梦影》有云:“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上女人,另是一番情景。”还说:因雪想女人,因花想女人,因酒想女人,因月想女人,因山水想女人,都是不对的。
齐逸少走在校园的路上,目到处,就是晁颜儿。齐逸少不喜欢这样,因为这是不对的。
齐逸少去了三楼朝洞口里撒了泡尿,接着去了晁颜儿的教室。
临近高考,开始有学生在教室通宵做题,教室的灯十一点以后就灭了,学生都自带照明设备。学到天色微明,就趴课桌上睡一会。由于教室里昏暗,很多人也没见过齐逸少本人,倒没引起连夜学习的学生疯狂追堵。
“齐逸少,你那天写那个《公狗母狗的爱情》,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我是喜欢狗的,虽然小时候被狗咬过,但我不怕井绳。我养过好多小狗,大都夭折,只有一只,还是那年,全家出去,很长时间没人在家。我本想把狗托付给我奶奶,但那狗不去。而我去上学的时候,她远远缀着我,眼神里充斥着的,是我当时不理解的情绪。我还拿砖头砸她,此时想来,不禁喟然。她在狗界,也是个羞涩的姑娘。后来再回家,狗姑娘不知所踪,听人说出去流浪了。我知道,你曾对我摇过的那么多次尾巴,不是要吃的,只是你喜欢我。……要知道,我也是喜欢你的。”齐逸少说着眼神逐渐温柔。
晁颜儿不知道最后一句“我也是喜欢你的”,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那只狗的。
康有为夜读书,有一癖好,一摞书摆那里,一锥子下去,扎穿几本书就要读完几本书才睡觉。齐逸少仿效先贤,接过晁颜儿递过来的锥子,也不知道它是有多锋利,一锥子下去,一摞八本书全透了。齐逸少那个恨,在晁颜儿嘻笑中,齐逸少一本一本开始读,康有为最多也只扎穿过三本书。那一晚上,齐逸少幽怨的看了不下三十次晁颜儿的侧脸。
锥子扎书在状元高中司空见惯,齐逸少想起很久之前跟章招招在卞举租的房子里,两个人决定头悬梁,锥刺股。那时候卞举的女朋友刘筱次正跟卞举闹别扭,房子不能空着,齐逸少章招招自告奋勇去守卫房子,顺便学习。齐逸少把两根线系在房梁上,另一端紧紧系在两人的发梢上。齐逸少手旁一个锥子,闪闪发着冷芒,章招招看的不寒而栗,章招招摄于两件武器的威名,上半夜很是精神,边翻书边在纸上写写记记,时不时的请教一下齐逸少。到了下半夜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又是捂嘴又是流泪,折腾一番捧起书本继续看。章招招使劲儿揉揉眼,瞅着书上的字儿竟一个不认识,眼皮像负着千斤重的东西,黑眼珠渐渐消失,头缓缓下沉。齐逸少眼皮也在打架,早就困了,但一直在忍着,就是要看章招招的笑话。齐逸少脑海里昏沉沉的,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困”,另一个是“不困”。章招招脑海里也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困”,另一个是“那就睡吧”,嘭,章招招酣然而睡,与此同时,齐逸少也受到启发,嘭,跟章招招遥相呼应。两根线的末端系着两撮拔根而起的头发,看着甚为可笑。第二天,还是那个房子,卞举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的头发上还系着线,由于线过长,导致两个人即使趴地上睡那线也不会把头发拽掉。鉴于章招招有梦游的习惯,栓章招招头上的那线长的简直可以睡在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
莲花未开,水波有影,映着红日,扣着天蓝。薄暮已至,狡猾遁走。竹子成片倒,像被打了一耳光。大葱、石榴花,下嘴就臭,就忘,一忘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