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昨天吃过晚饭，你就把小玥送回家了？”王忆雪用勺子搅着自己面前的红豆椰汁西米露，满怀期待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冯绍华。
少年耸了耸肩，托起手中的饮品，微呷一口，优哉游哉地说道：“是啊，你还想怎么样？”
“你好无趣啊。”指尖弹了一下桌面，少女下了如此定论。
“小雪昨天后来去哪玩了呢？”紧挨着王忆雪身边坐着的赵欣玥问道，温文尔雅的用勺子分开自己面前的芒果班戟，回想起昨日一整天都和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心中始终甜甜的，就像此刻正在口中融化的甜品。
“昨天就没出门，一直在家里，因为有朋友来拜访，是之前照顾了我很久的人，我和你们提起过的那个厉害的家伙。”嗯，大概照顾了有一千多年吧。王忆雪脑海中浮现起昨天两人饿的很惨，却又要镇定自若地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其他人互动的场景，胃就一阵难受的抽搐。
在名为“mooncake——末可”的甜品店中，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交流昨日元旦的所见所闻。冬日的上午，橱窗外的世界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随着寒风随意飘荡，而室内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宛若燃尽心力般的绝望伴我身旁
无论何时你那融化寒冰似的笑容为我解难
消褪的声音未达的心意
每度踌躇之际一次一次
绝不放手
纯白无暇的未来
你我心中的希冀
而今我心仅存偏执之念
正确的答案绝非唯一
寻找只属于我的明天直到永远
……』
手机铃声在王忆雪的手袋中响起，她不紧不慢的从中取出，接通电话。
“哈，紧跟潮流的家伙。”冯绍华在一旁吐槽道，被瞪视一下后，乖乖闭上嘴，想想也没什么好多说这家伙的地方，自己不也是在几天前把手机铃声换成了充满着宅气息的“-。-----。。-/.。。-.-。/。-/。--.。。----。。/-。-。。-。-.-。。”
“有人要请我们吃中饭，你们都有空吗？”王忆雪如是问道。
十分钟后，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三人面前。
“好小，请客吃饭用这种车来接是不是太寒酸了。”冯绍华略有抱怨，一旁的赵欣玥也是连连点头。
“别罗嗦，快上车。”王忆雪催促道。
坐在驾驶座上的莫晓冰自顾自的说着：“果然这辆车还是太小了。”随后转过身，对挤在后排座上腿都伸不直的两位抱歉的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莫晓冰，你们想必就是冯绍华和赵欣玥吧，和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同出行，感觉自己好像充满活力。”
在副驾驶座上的王忆雪扣好安全带，随后对后座上的两人说：“就是我说过的那位，感知能力比我还要变态，所以别背后说他坏话，他腹黑的很。”
“你这么说我，我要告你诽谤的。”发动汽车，莫晓冰说道，“坐稳了，我们出发。”
“所以说，有什么坏话，就当面说吧，反正没差别。还有，不要叫大叔，记得叫大哥哥，不然会发飙的。”王忆雪提醒道。
“喂，再这么说我，下次我可要在你爸妈那边乱说了哦。”
“哇，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向家长告状这一套啊！！”
后座的赵欣玥起初紧张地丝毫不敢言语，这个年长自己很多的男子身上传来的压倒性的强大气息，完完全全把她震惊到了，但是从王忆雪过往对他的描述中，是个相当温柔的人，而在此刻又听到他们两个没大没小的一番话后，也渐渐放松下来，松开了紧紧抓在手中的冯绍华的手指。
而冯绍华对于这个素问其名不见其人的陌生人还是有些拘束，谨慎的问：“那个……我们是去哪……现在就吃中饭去？好像有点早吧”
平稳地驾驶着小车的莫晓冰说：“刚才我在电话里匆匆忙忙没说清楚。是特别人才教育部的那个家伙请客，委托我带你们一起走，正好我也在邀请名单中罢了，可能先要和我们几个谈谈，主要是交流一下关于大家最近见到的那些怪异情况吧。”
澄港区茸安路1号，是一片被乔木林包围的有年头的建筑，地址并不难找，和所有国家机关一样，门口挂着‘特别人才教育培训中心’的铜牌。
经过五十分钟风雪交加的车程后，一行四人来到在机关内部这个饱经风霜建筑的正门口，身后跟着三个身高各异的中学生，莫晓冰一时产生错觉自己仿佛是带学生出门写生的导师，此刻正准备在历史古建筑前观摩林木环抱的雪景。
“莫大叔，你们来了啊，好慢啊～”陆琪从门厅的长椅上站起，似乎已经等待多时，有些抱怨，与众人打招呼之后，随后招呼他们跟着她走。
“来访者不用登记？”莫晓冰有些好奇的问道。
“敢来这里闹事的人，真的有吗？”小女孩反问道。
在她的带领下，沿着长廊而行，上二楼一个拐弯之后，就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完全没有想象之中神秘机构如迷宫一般的通道和暗门，并且一路之上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可以说是异常冷清的国家机关。
“头儿，我把他们带来了。”陆琪对着办公室内的柳建林说道。
“四位，快请进。”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大，进门能看到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靠着南窗摆放，桌上堆着不少案卷和资料；南北两面墙边各有两排杂物架，其上乱七八糟的物品堆的满满当当；东侧的墙面上挂着一台电视，型号并不是很新；靠近门口的右侧，陈旧的餐边桌和引水器靠着北墙摆放。此刻众人聚在办公室西半侧，在破旧皮沙发前的茶几周围围坐成一圈。对于原本只有两人的戊组来说，这个办公室确实是绰绰有余，但是此刻六个人在其中坐定后，空间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大叔，能不能把live版的《Komm，süsserTod》关了，把这个作为背景音乐好像不太合适吧，听得我现在就想再去死一次。”王忆雪吐槽道，对于办公室主人的品味不敢苟同。
看着众人都微微点头，陆琪落井下石道：“头儿，你看吧，果然还是你鉴赏水平有问题，别再说我因为年纪小，没法体会音乐的真谛了吧。”
不情不愿的关上音乐，柳建林回到自己在茶几前的座位上，对着说众人说：“好，下面我开始讲今天找你们来的事情……”
“等等！”莫晓冰打断他的话头，“还有个重要的议题需要先定下来。”
“请讲。”
“说好请我们吃中饭的吧。那么，在哪吃？”
坐在皮沙发上的三个年轻人应和的点头，“嗯、嗯。”
“这个……陆琪，和食堂报一下，今天戊组加四份客饭……”柳建林把视线移开别处。
‘盯——’
“哎，算了，我请你们吃麻辣烫吧。”似乎想到什么，他又提议道。
显然没人会接受他这般提议。四位客人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连陆琪都看不下去的小声嘟囔起来。
“差劲的大叔，吃完麻辣烫不会向我们几个女孩子提更过分的要求吧。”王忆雪转头对着坐在她与冯绍华之间的赵欣玥小声说。
“哎？是什么啊？”一脸懵懂的赵欣玥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伴。
“那个啊，六块钱十三次……”
两位少女切切索索吐槽的声音，终于让柳建林摒不住了，他下定决心，对着身边已经完全看不起他的陆琪说：“和科长汇报一下，就说邀请了S级人物协助处理案件，现在需要申请外出宴请午餐，就报海港餐厅吧，一千元以内的标准，请他批示。”
陆琪起身拨打内线电话，四位客人脸上显露出似乎是写着‘早该这么办’的表情。
“福音厨，你真抠门……”
“呃……我们戊组规模比较小，经费一直比较紧张。”已经是众矢之的的柳建林辩解道。
指了指杂乱无章的物品架上，唯一整整齐齐的的一排，上面摆放了不少制作精美的手办与造型各异的机械模型，王忆雪吐槽到：“经费不会都买了这些吧。”
“有可能。”“我也觉得是。”冯绍华和赵欣玥颇为同步的点头赞同。
坐在茶几一角的陆琪用一种‘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的眼神站着自己的监护人，又一次落井下石道：“好担心我今后的人生啊，这样的大人真不靠谱。”
“那么，我们开始吧。”解决了大家关注的问题，已经被众人鄙视得颜面无存的柳建林拍了拍手道。
将一叠照片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众人面前，并把之前一直放在脚边的金属边框加固过的盒子放到茶几上。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图像和样本。”他有从手边牛皮纸档案带中取出数个透明样品袋，丢在茶几上，“还有这个。”
样品袋中装的分别是白色粉末、略带红色的不规则透明晶体和多种形状的药片。
“毒品？”莫晓冰皱起眉头。
坐在沙发上的赵欣玥见到这些东西后，眯起眼努力辨识，若有所思。
而她身边的王忆雪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无意识的发出抗拒眼前事物的声音：“呜——”
少女小声地呻吟着，在王忆雪脑海中浮现起的印象渐渐明晰：在窄小肮脏的出租屋中，摇曳的灯光下，样貌猥琐的男子将红色晶体溶解在针管中，并注射进自己的股静脉，随后又把混合着男子的血液的残余液体猛地推入少女娇嫩的躯体。这一刻，不死少女回想起几乎已经被忘却那个的七月以及切身体验的凄惨与痛苦紧密交织的死亡。
疼痛、恐惧、羞耻、厌恶、懊恼、憎恨，控制不住的负面情绪仿佛山洪爆发一般彻底撕破少女理智最后一道防线。
“啊——啊——！！！”双目圆睁，充斥着绝望的哀嚎从她的口中倾泻而出。
在座的众人无不战栗，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呼喊直达灵魂深处，让人胆寒。
“王忆雪！醒醒！！”坐在少女左侧莫晓冰立即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中，一手手掌紧贴她的额头，轻微一阵黄色光芒闪烁后，少女僵直的身躯终于松弛下来，双目慢慢合上。
“赵姑娘，麻烦你照顾一下她吧。”
莫晓冰扶着昏睡过去的王忆雪靠到沙发上，把她交给一旁紧张关注着的少女。随后，赵欣玥忙不迭地让王忆雪枕在自己腿上，见到她呼吸重新平稳，众人才长吁一口气。
看着在赵欣玥安抚下沉沉睡去的少女，冯绍华关切地问：“她没事吧？”
“又一次看到让她回想起糟糕记忆的东西，受了点刺激，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我用了点安神的办法，就让她睡一会儿吧。”莫晓冰安慰道。
“糟糕的记忆？”赵欣玥小声问，满脸不解。
“遇害者……”陆琪紧紧依靠在柳建林身边，显然刚才少女充满负面情绪的哀嚎让她现在仍然心有戚戚。
柳建林点点头，补充道：“嗯，这一系列案件中的遇害者之一。”他指了指摊开在桌上的某张照片，继续说，“二零一三年七月，碎尸案。”
两个年轻人听闻后噤若寒蝉，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信赖的伙伴。
“砰——”办公室的门口猛的打开，冲进来数个神色戒备的中青年，房中众人对他们的突然闯入感到惊诧。
“怎么了？”柳建林开口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为首的男子皱着眉说道，“你们这里刚才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异能波动，我们的设备老远都开始警报了，是什么情况！？”
柳建林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少女，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伸出双手平举在面前让来人安静下来，说道：“现在没事了，刚才我们这里在讨论一个问题，特地请了强力外援做测试，可能没控制好力度和范围。”
门口的众人把视线转向整个机关内已经人人皆知的S级人物——莫晓冰，似乎认可了这般说辞，渐渐退去。
“下次注意点啊！这样的准A级异能冲击突然在内部爆发，几个领导神经都紧张着呢。”为首的男子言毕，也随众人离开。
“内部警戒队的队长。”陆琪向众人介绍道，似乎想到什么，“头儿，他刚才说是准A级？”
柳建林十指交错从寸板发型的头上掠过，一番思索后，看着昏睡的少女缓缓说道：“可能要突破了。”
“先不谈这个，说正事吧。”莫晓冰指着茶几上的照片，一一指认，“这两个是残害小雪的畜生、这个是我在十月遇到的怪物、这个是我们三人干掉的食人魔、这个是两个女孩干掉的那个，其他一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估计也是类似的东西。那么其中联系是什么？是那些毒品？”
像是解开谜底，柳建林打开茶几上的金属边框盒子，里面用一个个玻璃瓶装各色样本，有些甚至犹如活物正在瓶中缓缓蠕动。
“我们这边的检验科刚给我的报告，所有样本经过仔细分析，其中都与这些毒品中掺杂着的相同的物质。”柳建林提起装着粉末、结晶、药片的样品袋，继续说道，“其中微量的特殊物质经过提纯后，是一种红褐色结晶体。经过大鼠实验，发现不同浓度的样本对实验体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变异，致使其疯狂、嗜血、失去理智，进一步的，会改变形体，然后残害、吞噬同类。”
他从盒子中小心翼翼的提起一个透明玻璃瓶，在众人的视线中，透过玻璃瓶看到里面一片红褐色结晶正静卧在瓶底。
“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吸血鬼的血构成的。”湛蓝的眼睛盯着瓶中结晶，再三确认后，非常肯定的说道。
“嗯”仔细看过结晶后，莫晓冰也点点头，“确实和赵姑娘有近乎相似的气息，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还包含一些不明的法术波动。”
“这正是我找你们来的目的。”柳建林对于两人的眼光绝对信任，一个有着洞察异能的S级，一个有着吸血鬼血统的日行者，这样的论断绝对是比检验科几乎是靠旁敲侧击推论出来的报告更值得信赖。
“赵姑娘，冒昧问你一个问题，这些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家伙，既然已经制造出这种全然能威胁到人类社会稳定的猛毒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能把普通人玩弄于指掌之间。”柳建林异常小心的把手中的玻璃瓶放归原位，“他们又为何要紧咬着你不放，那么，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们通过这种方法制造死徒，目的……我、我不知道……”少女显然没有说真话，把视线移向别处，表情局促不安起来，“抱歉，我妈妈交代过，绝对不能说，恕我不能回答。”
“永生。”莫晓冰掷地有声的答案让众人把视线都放到他脸上，他表情平和的看着吸血鬼少女，用略带歉意的语气对着她说道，“抱歉，从小雪那边得知了令堂的研究笔记，后面部分记载的内容经过我琢磨，应该是永恒生命法阵的研究吧？你如果不愿意回答，就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赵欣玥犹豫再三，开口道：“母亲说过，永恒生命法阵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罪恶，绝对不能再现。要成功施展这个，关键就在我身上。虽然我完全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叫我不要和任何人说。”
‘恶魇？’莫晓冰突然想到这个让他搞不清楚的名词，但是并没有说破。
一阵沉默，众人各自思考着。
过了许久，莫晓冰严肃地对着柳建林说：“这些案例中的异变情况，都可以说是研究永生实验的失败作。如果对方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方法，血腥而恐怖的实验恐怕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样的话，你们‘特别人才教育部’要面对的远远不止现在这些了。”
柳建林沉吟片刻，眼神诚恳的望向赵欣玥。
“赵姑娘请你务必为我们提供一些能查到源头的方向，或者说你是否知道正试图找到你的那些人是谁。为了不让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我们需要主动出击！”
赵欣玥低下头，抚着正枕在她腿上昏睡过去的王忆雪，这个曾救自己于水火的、一同浴血奋战的、值得信赖的伙伴，她曾经所遭遇的悲剧绝对不能容忍在世间重演。似乎下定决心，她点了点头，说道：“塞万提斯?巴纳德和米拉?巴纳德，卡塔尔布内尔人。在中洲境内一般化名为：白圣宗和赵紫鸢。是我的生父和孪生妹妹。”
坐在一旁的冯绍华意识中划过一道闪电，刹那想起王忆雪曾经向他们展示过的照片上的女子形象。
“陆琪，联系一下情报科，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资料能调阅。”
随着细节的不断补充、完整，破碎的线索逐渐完整，让柳建林感到事件解决的契机已经近在咫尺。
半小时之后，昏睡的王忆雪悠悠转醒，眼神迷离的看着办公室中的其他人，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下，神志逐渐清明。
“我睡着了多久了？”她一边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一边问。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扶着她的赵欣玥答道。
“刚才失态了，对不起。”她双目低垂，情绪还是有些低靡，显然过去的记忆中的痛苦对她来说还是颇为沉重。
柳建林见到她的状况已基本无大碍，提议到：“既然王姑娘醒了，我们去吃饭吧。”
正当众人起身准备出发时，办公室桌上的电话毫无征兆的响起来。
“对，是我。什么！！”柳建林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话语要他瞬间神经紧绷，“好的，我明白了，马上到！”
放下电话后，他语速明快的对众人说：“追查特制毒品的小组已经摸到一个源头窝点，我现在要马上赶过去调查，吃饭的事情要推迟了，很抱歉各位……”
“大叔，我想一起去！”王忆雪不等他说完，神色诚恳的请求道。
“还有我！”赵欣玥紧接着说道。
“会有危险，已经有两个我的同僚因此牺牲了，你们还是等我的消息吧。”柳建林摆手拒绝两个少女同行的提议。
“我看还是让我们一起去吧，”莫晓冰不紧不慢的说，“对付这些变异的家伙，你需要我们的力量。”
柳建林正视着眼前众人，他们的命运已经和他正在处理的这一系列案件缠绕在一起，而且确实如莫晓冰所言，能有他们各自的能力相助势必让他如虎添翼，应对麻烦时心中更有底。他抿紧双唇，艰难地下决定道：“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提议，但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绝对要保护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