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一个不好论说的话题,但《另一种存在》的网友们既然老话重提,也只好强打精神,先祭起“孤陋寡闻”大旗来,然后勇往直前地畅所欲言了。
朋友在送我那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捷)米兰?昆德拉著,韩少功、韩刚翻译,作家出版社,1994年9月1版(5)]书时,他给我谈到关于读这本书中遇到两个难题/难点,一个是书中的“轻”,颇为玄妙难解;再者,也就是那个“媚俗”问题了。
中文“媚俗”一词组合,望文生义就可以理解为:“对堪称‘俗’的行为和样式,给予献媚、讨好、迎合。”但又因单就“媚”、“俗”于中文字词上,更多地贴近贬义。所以,生活中谈及“媚俗”,一般人容易即刻联想到“追腥逐臭”、“赶时髦”这层意思上去。
昆德拉原文意思无从了解,但在上文书翻译过来的“附录”中,昆德拉于《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讲话摘录里,却有这样的说法:
“……一位伟大的小说家,维也纳人布洛克写下了这么句至理名言:‘现代小说英勇地与媚俗的潮流(tideofkitsch)抗争,最终被淹灭了。’
kitsch这个字源于上世纪中之德国。它描述不择手段去讨好大多数的心态和做法。既然想要讨好,当然得确认大家喜欢听什么,然后再把自己放到那个既定的模式思潮之中。kitsch就是把这种有既定模式的愚昧,用美丽的语言和感情把它乔装打扮。甚至连自己都会为这种平庸的思想和感情洒泪。
……为了讨好大众,引人注目,大众传媒的‘美学’必然要跟kitsch同流。……今日之现代主义(通俗的用法称为‘新潮’)已经融会与大众传媒的洪流之中。所谓‘新潮’就得竭力地赶时髦,比任何人更卖力地迎合既定的思维模式。现代主义套上了媚俗的外衣,这件外衣就是kitsch。”
上面话是昆德拉在一次文学颁奖仪式上,针对小说发展历史和文学现状,所发表非常有个性的体会、见解和理论。而这种认识之所以能在中国得到极大反响。我觉得,它是和七、八十年代至于今,类似琼瑶、金墉言情和武侠小说,通过影视等大众媒体化张扬,在文化市场和社会生活中泛滥成灾,有着密切联系。但是,韩少功先生在所译书《前言》中,结合小说内容,又有这样阐述:“什么是媚俗呢?昆德拉同样借萨宾娜的思索表达了他的看法。只要留心公众的存在,就免不了媚俗。不管我们鄙视与否,媚俗是人类境况的一个组成部分。”
随着对“媚俗”是由人性化和人类社会化而来必然现实之省悟,作者和译者都显出了对“媚俗”的无可奈何,并给予其实无所谓褒贬、近乎揭示式中性化解说。当译者把这一由文学故事引出的社会话题引申向了哲学思辨式茫然和玄虚之中时,也正是在这里,又和小说标题中那个“轻”的概念意义结合在一起。
“昆德拉由政治走向哲学,由强权批判走向了人性批判,从捷克走向了人类,从现实走向了永恒,面对着一个超政治超时空的而又无法最终消灭的敌人,面对着象玫瑰花一样开放的癌细胞,面对着象百合花一样升起的抽水马桶,面对着善与恶两极的同位合一。这种沉重的抗击在有所着落的同时就无所着落,变成了不能承受的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译者语,《前言》p7。)
事实上,从直觉上来看,社会公众生活景象,确乎真的像昆德拉借福楼拜思想讲得那样:“科技昌明、社会进步并没有消灭愚昧,愚昧反而跟随社会进步一起成长。”如果这个结论确乎是来自“媚俗”现实。那么,这种关于社会进步相关愚昧形式变化的看法,无疑是一种错觉和反动,而且是保守的。其错误在于,没有看到科技昌明在根本上改变了过去工具条件下教育手段、知识普及和社会开明等方面上速度、程度和广度。在一个相对历史而言较短时间内(近百年),人类整体平均的智力开发程度、生活质量和人文进步,毋庸置疑地有了前所未有的飞跃。但问题之在于,飞跃后的这个水平和景观,较古代甚至某些现代圣哲贤达们理想和幻想的高度和景象,有所背离和差距而已。
文学,也可简单地以流行小说代替,在西方(欧洲)有比中国有更悠久历史,且不言其教会、宗主和权贵等各种资助著述、或自费出版、或报纸和舞台宣扬上社会效果如何,仅就在家庭阅读或沙龙上宣讲依此作为休闲和娱乐性生活习惯。如此社会形势在西方人群文化修养和社会环境优化上的成绩、价值和意义,对比中国千百年来家教、私塾和“学而优则仕”压力下狭隘性知识学习以及多于行酒狎妓壮胆般对诗填词样社会娱乐,确乎非常值得我们反思和革新。
何谓小说?如何看待现代小说?小说创作目的和社会意义何在?其实,对于这样一些问题,即便在今天都仍然值得在国内文学领域中大胆探讨和研究,并鼓励更多些出来创新性观点及其作品。
归根到底,忙里偷闲胡诌出这样一篇文字来。究其目的,对于常来《另一种存在》浏览的人士们,不难判定其不过是“克谐”式自圆其说罢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2004年8月草。2014年5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