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长假中走亲串友，又因在媳妇家乡，人缘究竟陌生得很，无聊中拿起了《红楼梦》。虽不曾研究过“红学”，但“红楼”一书翻翻读读也有三、四遍了吧。好像自中学就看，始终弄不清其中亲情和“圈子”关系，也仅有于这休闲式的细看精阅中才读出其好来。
好在哪儿？好在其对社会与人生透彻认知；好在其对性情与环境相互侵蚀性的揭示和诠释；好在其在生离死别、喜怒爱恨丝丝入扣之中，又似是而非、故弄玄虚；好在其在这种和那样的有为无为、真真假假之间，若即若离、彼此彼此。“世事透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仅就如此话语而言，对人性和社会必须要达到一定认识程度，否则是概括、总结不出来的。
作为文学作品，认真叙述、大胆假想，《红楼梦》很具有代表性。也由其作品可以看出一部引人入胜小说，所需包容的知识层面和书写技巧。而且，这其中有的东西，尤其属于中国特色者，更有诸多地方需要后继者去借鉴、挖潜、反思或改造。
小说作品与影视产品比较，它的生命力和魅力就在于其有更充分想象空间以及心理和思想上的纠葛场面，或讲在近似这些方面上的诸多模糊性思维，可以留给读者在不限时间地点的情况下，慢慢去体会和品味。仅此一项，优秀作家和优秀作品，若是能充分发挥并利用，应有更长久的生命力和悠远影响。
中国流传的名著，就四大奇书而言，纯个性化的人物者少。往往在一部作品里的众多人物，虽有个性特质，仿佛“一个也不能少”似的，整部作品在着重点上，主要反映社会大背景和传统文化下的风俗人情。西方小说个性旗帜非常鲜明，社会道德包袱远没有中国人那样沉重。所以，西方作品中人物，在行为虚伪性，特别是自欺欺人个性上，显得不是那样突出，进而反透出一种近于幼稚和朴实的单纯。当然，他们在实际生活中，事实可能决非如此吧。
二十世纪心理分析学说的繁荣，似乎在表明：“仅在西方才关注人心理活动似的。”其实，自文学成为社会人们的需要以来，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小说之所以引发人们兴致者，正在于其有着对人之心理活动上的揭示/揭密。无论其描述、坦白、揣测或估摸的是否真实，只因其能给阅读者一种心理性创击，引起一份共鸣，带来社会效应，进而才可能去实现其艺术上的价值。
医生的幸福和存在理由，在于解除或减轻患者疾苦。艺术创作者的幸福和价值，在于有读者欣赏和褒扬，故投其所好、老少皆益、使其身心上都得到应有的满足等等，可能才是较为理想的创作目的和要求。但是，尽善尽美的标准，因为无法达到也就根本“不可能”存在以外，与此同时也就为“极其丑陋”的出现提供了理由和机会，尤其在崇尚个性化和自然多样性的社会中，必定会如此。或许艺术个性就是要在某一点上努力追求达到极致，更多的点和面上仅是在强化、提示和说明那个极致存在的理由和问题，即所谓烘托或衬托吧。
空中楼阁、无根之木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生存，但艺术作品局限在某一些时空下，确有可以存在的充分理由和依据。其理由和依据基点或旨在，就是愉悦世道人心。哪怕所谓纯然“揭露”性的纯艺术作品，其根本落脚点可能处于一时一势之中，貌似背离了一切具体存在姻缘，也可能不食人间点滴的烟火。但是，此类作品只要面世，其最终之“果”，必不能脱离现实。否则，其创作者即便荣享桂冠，与盲信盲从者，亦别无二致！
（2003年3月草。2014年5月整。）
